「可兒……」
背後,傳來一聲蒼涼而憔悴的男子聲音。
雖然聲線嘶啞,但宓可卻觸電一般的楞在當場,手里的書跟著也滑落在地上。
冷翡翠瞄了一眼宓可身後的男子,頓時大驚失色。
男子一臉的勞累,兩眼卻依舊銳利深沉,他將宓可的背拉入懷中,緊緊的擁在胸前,伏下頭在宓可耳邊念叨著。
「真的是你麼?你可知道嚇死我了。」
宓可輕輕的轉身,看著滿面胡雜一連憔悴的男子,顫抖的抓起他的手,將他的手覆在自己的臉上。
淚不斷從她的眼角滑落,她的嘴角卻上揚著,這時的她宛如一朵怒放的杜鵑,飽蘸著重生的喜悅,喜極而泣。
「差佬,你怎麼這麼瘦了。沒有吃飯麼。」女子深情的望著男子的臉,心痛的說。
他的右手掌猛地托住她的後腦,左手攔腰擁住她,灼熱的氣息撲面而來,溫潤熾熱的唇瞬間緊緊壓迫而上,在她的唇上輾轉廝磨。
門前所有人都呆住了,這香艷的一幕,卻不知讓多少人心如刀割。
衛羽坤靜靜的站在那五顏六色的走馬燈下,他看著門前的那對男女,心里突然像被人用刀子捅了一刀而後又扯了出來般的痛,痛還不要緊,但是那種苦楚,反復全世界的蛇膽都在自己肚子中翻騰,他受不了,想把這種苦吐掉,但是這東西剛倒嘴邊,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空留他一口苦澀。
他無視冷翡翠給他打眼色,依舊就這樣靜靜的站著,看著他們擁吻,看著他們纏綿。
冷翡翠上前拉起他就要走,他卻憤憤的甩開了她的手。
「你瘋了,那是諸葛世樂。」她聲音極低,但卻極謹慎。
「是又如何?他能耐我何!」男子不屑的丟出一句話?
門前的兩人依舊沉醉在久別重逢的欣喜中,完全忘卻了他人的存在。他加重在她腰上的力量,緊緊的摟著她,在唇舌來往中,胸口漸漸發熱發燙,時間仿佛靜止一般,耳邊的呼吸聲越來越粗重,這種吻簡直是場災難,耗盡了雙方體力,足足三四十秒了吧?或許更長時間了,怎麼還沒有叫停!他不斷貪婪地索取,不斷地用力。
「借過,借過。」再也忍無可忍的小狗子終于爆發了,他端著一大盆洗腳水從宓可身後沖了出來。他的夢中女神啊,就如此被這個男人玷污了,雖然他也長得很帥,雖然他比自己高了兩個頭,但他怎麼能在這麼多人面前對自己的夢中女神做出這樣的事情呢,讓他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宓可條件反射的推開了諸葛世樂的手,臉唰的一下從頭紅到腳。
她不好意思的回頭看著一臉慘白的衛羽坤和楞在當場的其他人,還真是尷尬得不知道說什麼好。
諸葛世樂眼光如炬,一眼就落到了對面這個紫衣男人的身上。
「死丫頭,這光天化日的,你在這里勾什麼男人。」冷翡翠一見氣氛不對,立馬上前,伸手就想給宓可一巴掌,好轉移眾人的視線。
「翡翠不可以!」身後一聲呵斥。
「你做什麼。」諸葛世樂一把拽著她的手,惡狠狠的樣子像要把她的手扯斷一般。
「我教育我的奴婢,管你什麼事。」冷翡翠忍著巨痛甩開他的手,心想這男人下手還真狠,要不是她有點底子,想必手骨都會被他捏碎吧。
她回頭忐忑的看了一眼衛羽坤,示意他快速離開。
「你的奴婢,你可知道她是誰?她是我諸葛世樂未過門的妻子,你居然敢說她是你的奴婢。」這東岳天下,誰人不知道他諸葛世家是皇上御賜皇姓,世代神侯,幾人又敢輕易得罪。
未過門的妻子?衛羽坤頓時就覺腦袋一片空白了,她,原來已經有了心上人,還即將過門。她不是說她沒有家麼?不是說家不在這里嗎?為什麼?為什麼會是這樣?
「差佬,你不要這麼凶嗎。冷姑娘是好人,她幫過我。」宓可把他拽到身後,擋在兩人之間,抱歉的對著冷翡翠。
「對不起,對不起。」她不停的給冷翡翠道歉,並且躍過她看向她身後的衛羽坤。
他一動不動的冷冷站著,直視著她的目光,沒有半分退卻。金色的陽光打在他的臉上,出奇的好看,那一張桀驁的臉上不再如往日般神采飛揚,整個人仿佛三魂少了七魄一般潦倒,有什麼問題嗎?還是他的身份不方便見到諸葛世樂?
「衛公子。」宓可小心的叫了聲,慌忙揀起地上的兵書拍了拍,對這他走了過去。
「可兒。」諸葛世樂不滿她對這男子這般殷勤低喚。
「差佬,這是衛公子,他曾經救過我的命。」她微笑著看著台階上的諸葛世樂。
「你姓衛。」他一臉玩味,問得頗有深意。
衛羽坤根本不屑搭理他,他依舊直直的看著宓可,說不出是個什麼表情。
「一直都想報答你,卻不知道以後還有不有機會,這本兵書是我家鄉一個大軍事家寫的,我知道你身份特殊,希望有朝一日上面的東西能幫到你哦,如果不嫌棄就拿去看看。」她故意壓低了聲音,不時的回頭對諸葛世樂笑,生怕被諸葛世樂听到。
衛羽坤呆呆的看著,並沒有伸手去接,
她回頭看見諸葛世樂要走過來的樣子,著急之下一把抓過衛羽坤的手,感覺他的手出奇的涼,把那本《三十六計》硬塞進了他手里。
諸葛世樂大步上前一把拉她過來,十指交磋,兩手滑落。衛羽坤的心再一次被人狠狠的揪了起來。
「不好意思,衛公子,差佬就是這樣,裝酷裝慣了,你別計較,他也是個好人。」宓可陪笑。
「可兒,男女授受不親。你都是我的人了,以後不準和別的男人拉拉扯扯,像什麼樣子!」他故意大聲的說。不知道為什麼看見她和這個男人說話就來氣。宓可仿佛也不介意,只是對他溫和的笑笑,乖乖的抓著他的手和他站到一起。
冷翡翠一臉寒顫,她看見衛羽坤紫袍下的拳頭已是青睫爆起。
「大奎,馬上叫太守去驛站見我,還有這個地方,烏煙瘴氣,龍蛇混雜,給我拆了它。」他不屑的看了眼冷翡翠,再看了眼端了一大盆洗腳水的小狗子。
「你憑什麼拆我的店啊?」冷翡翠大驚。
「你店里龍蛇混雜,難免有敵國的探子和亂黨貫穿其中,為了東岳的安全,拆了是便宜了你。」諸葛世樂冷冷的說,眼里盡顯殺意,他余光停留在衛羽坤的身上。
「差佬,你有病麼,這可是我想出來的主意,你干嗎拆了它?你拆了它那這麼多人吃飯怎麼辦?養家怎麼辦?真是莫名其妙。敢拆,給我。」她伸手就攤在他的面前。
「什麼?」男子一臉不解。
「給我錢贖身!」她大聲說著,完全不管周圍一群人的表情。
「什麼?贖身?贖什麼身?你被誰給賣了?」諸葛世樂頓時七竅生煙一副要吃人的樣子,眼珠子都快落出來了。
「我怎麼知道,我若知道還會被賣掉麼?廢話少說,錢給我。」她開始自己在他身上亂模一通。
衛羽坤看著她,看著她這樣肆無忌憚的在眾人面前對這個男子撒著嬌要著錢,他突然覺得很羨慕。自己好象也說過要借錢給她的,可是她卻理都不曾理會。
「叻,這是二千兩,算上昨天八百年的衣服錢,連本帶利吧,我說了我是不會騙人的。我可是一個注重誠信的人。」宓可歡喜的把銀票塞進了冷翡翠的懷里就打算跟著諸葛世樂離開。
「等等,她的賣身契呢?」諸葛世樂還真是想掐死這個白痴女人了,給了錢也不要回自己的賣身契。
「要來干嗎啊?又不是我簽的。」
「你是只豬麼?你被誰賣了你都不知道?我真會被你氣死。快點告訴我,這里誰欺負過你?怎麼欺負的?」諸葛世樂真是拿她沒有辦法,別人欺負她,把她賣到妓院,還讓她每天這麼辛苦,他幫她出氣,她還不準。
溫柔香洗腳城的全體員工都出來送行,他們彼此交頭接耳,唏噓著,也不知道未來的日子會不會如宓經理在的時候一樣美好,有飯吃有衣穿有錢拿還有福利分,原來幸福真的很短暫。
這個男人真是可恨,一來就把他們的宓經理給帶走了,還說要拆了他們的店,這可讓他們以後的日子怎麼過?
離開的時候,衛羽坤遠遠的目送著那打馬而去的兩人,手里的書卷都要被自己捏碎一般。
昨夜長街漫漫,終只如大醉一場。
「給我兩壺葡萄酒。」小狗子看著這個和自己同樣命運的男人,還真的有了點英雄惜英雄的感覺,他飛快的跑進店里抓了兩壺酒遞給衛羽坤,豪氣的說︰「這,拿去,我請客。」
他一個人手里握著兩壺她親手釀的酒,沿著昨日他們走過的石板路,慢慢的離去。
冷翡翠連客人也沒有心情招呼,就追了出去。
「殿下,你今晚必須離開,諸葛世樂他肯定已經察覺了。」她焦急的跟在他的身後。
「你認為我需要害怕一個狗爪子麼?」男子猛的回頭,殺人般的眼神死死的看著她。
「殿下,你身系南朝的安危,還請大局為重,這畢竟不是我們的地盤啊!」
「我若不走,你還逼我不成?」
「宓可只是天空中的一抹浮雲,是殿下生命中的一個過客,如果我早知道她有這層背景,根本不會留她,更不要說讓殿下見到她。如若殿下還是不肯走,那我只有讓她永遠消失。」冷翡翠毫不畏懼。
「你威脅我?」男子一臉驚心。
「翡翠不敢對殿下做什麼,但對于威脅殿下安全的人,翡翠定不會留下。殿下不要忘了,翡翠是皇上安排在東岳的人,只會直接听命于皇上。」
「你以為我是為她不走麼?真是諷刺。」衛羽坤甩袖前行。
「翡翠閱人無數,殿下的心情翡翠豈會看不出來?這女子雖然天生聰慧,但她終究已是別人的夫人,江山美人孰輕孰重殿下自己定奪吧。」
她悄悄退了下去,她明白這個時候無論說什麼,衛羽坤都是听不進去的。這世界萬事都有化解,卻獨獨這個情字百轉千回讓人糾結不清。她們英明神武桀驁不遜戰功顯赫的瑞王殿下似乎還從未體會過如此的挫敗吧。
「白月光,心里某個地方,那麼亮,卻那麼冰涼,每個人,都有一段悲傷,想隱藏,卻欲蓋彌彰。」紫衣男子把酒臨風獨坐在高高的城樓之上,看著天上那皎皎明月,嘴里哼著這陌生的小調。
他邊喝酒邊憑著記憶哼唱著,雖然只听過一次,卻句句都印在心間。他想起昨日女子微醉時伏在他的耳邊,輕輕的對他說︰「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哦,十五的月亮啊十六圓」。
他想起自己不止一次在她面前淺薄得像個白痴,淺薄到這麼簡單的道理都還要問她。
「什麼意思?」
「你這個笨蛋,就是今天晚上雖然是追月節,但明天晚上的月亮才是最圓的,哈哈哈哈。」他想起她開懷的笑,笑到最後會把眼淚都流了出來。
今天的月亮果然比昨天要圓。他淡淡的笑,想起她和家人重逢的喜悅,想起那一臉洋溢的笑臉,想起那輾轉廝磨的溫情,希望她是幸福的吧。
「瑞王殿下好雅興,居然一個人在這城樓登高望月。」諸葛世樂一身黑衣長衫在風中飄揚。
「有何貴干?」他繼續喝他的酒,並不想搭理他。
「這句話該是我問你吧?瑞王殿下私下來我東岳,就不怕出什麼意外麼?」
「有你這個天下第一神侯在,我還怕出什麼意外?你不陪著你的未婚妻難道是特意出來保護我的?」男子反唇相譏。
「我知道可兒是從你府上出來的,我不管她曾經和你是什麼關系,但是從現在開始我希望她不再和你們南朝扯上一點關系。今天我可以當沒有看見你,要是被我國皇上知道瑞王殿出現在含漳城想必他一定會非常震怒吧?如此一來,瑞王殿下以後的木材生意我看也最好別做了。」
「你查得還真是仔細,生意做不做都無妨,錢我多的是。怎麼,你以為她是我派到東岳的細作?」
「你不用為她解釋什麼,我說過,不管她以前是什麼,我現在都相信她,她已經是我的人了,從今以後和你們衛家不再有任何關系,希望你們也別再打擾她的生活。」諸葛世樂冷酷的凝視著他。
「呵,你信任她?那你還跑來和我說這些做什麼?」他真是覺得無比諷刺,這人難道認為宓可是自己派出去的探子不成?如若真是這樣,那他還真是樂了。
「如若你真的愛她就好好護著她,別又讓人劫了出來賣到逍遙窩,下一次不見得會有這麼好的運氣。」他一躍而起,拿著酒壺,向前走去,冷孤傲的眼楮仿佛沒有焦距,深黯的眼底充滿了憤怒,烏黑的頭發,散在兩肩。一身紫衫在潔白的月光之下顯得如此的蕭條落寞,他的身邊圍繞著一股冰涼的氣息。讓人從老遠就感到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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