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顏雪已經明白,龍凝天必定和自己一樣,越是看到對方偽裝得辛苦,心中的痛便越深刻。
顏雪努力讓內心恢復平靜,她說道︰「你應該盡快離開這里。」
苦衷,你若不想說,那便不說。離開,如果是你想要的距離,那麼,我便成全。
「嗯。」龍凝天的聲音柔弱如風。
顏雪轉身向兵謀院走去,他擺了擺手︰「快回去吧,再耽擱就晚了。」晚了便要送你回去,同行,我怕自己會沖動得將什麼都告訴你。
顏雪不能,心中有再多的難過與悲傷,她都選擇獨自承受,她愛他,明知自己的未來是黑暗地獄,她怎麼能與心愛的人並肩同行?
暫時放手,或者是一輩子?放他展翅飛翔。顏雪祈禱著龍凝天能找到屬于自己的那棵樹,日日歡快歌唱。盡管每每想到這些,她都覺得心髒被悲傷的囚牢緊錮。
心髒,不敢多跳一秒,呼吸,都能牽連疼痛。
龍凝天的目光沒有在顏雪孤單的背影停留一秒,顏雪,終是離去了。默默轉身,是平靜悲傷與擔憂的最佳良藥。
顏雪朝著兵謀院的林子走去,她一面轉悠著,看到左邊有條窄窄淺淺的河流伸向遠方。水是活水,里面卻不見得有一條魚。顏雪捧了清水洗了把臉,突然看到遠處又一條似魚非魚,像蛇又不是蛇的大家伙從清淺的水中躍起。
顏雪飛速跑到那奇怪的動物躍起的水面想要一探究竟,結果那東西卻消失得無影無蹤,抬頭一看,溪流對面出現一條灌木叢遮蔽的小路,路的另一端隱隱可見一張石門。
好奇心害死貓,顏雪想都沒想就去敲了那石門上的鐵環。門卻自己應聲開了,里面竟襲來一陣寒風,全然不似外面紅楓滿地的深秋情景。冰天雪地的景象吸引顏雪走了進去。
其實吸引顏雪的還有銀裝素裹間那名坐在石凳上雙手托腮的男子。他裹著銀白色的狐裘,仿佛與這白色世界融合在了一起。
看到有陌生人闖入,男子並未詫異,他沒有理會顏雪,徑自走進了白色世界中唯一的小茅屋
顏雪也跟著他走了進去。屋內並未生火爐,只有最簡單的一張床和一把椅子。屋內還極不和諧地種著一株鐵樹,一種怪異的感覺油然而生。
那十五六歲的少年坐在了床上,顏雪便自然而然地坐在了椅子上。少年貼心地將棉被給了她。裹著棉被的顏雪暖和不少,她才沒了離開的心思,並且這少年的模樣與聖可幾乎長得一模一樣。顏雪猶疑地問道︰「是你引我來的?」
顏雪的懷疑是很有根據的,這屋子里的飲用水取自流入石門的溪水支流,而且剛剛那條巨大的東西出現得如此巧合。
「你很聰明,我待在里面實在無聊,想找人聊聊天,自從你來榮飛學院,我就知道了。」少年笑著,眼神卻極為迷茫,好向透過顏雪在看著什麼,又好像只是漫無目的的打量。
「你是流飛家的人?那你為什麼不出去?難道你是被大人關在這里的?為什麼呀?」顏雪腦子轉很快的,她覺得面前這男子鐵定不是聖可的。她卻仍舊想到什麼就都問了出來。
「我父母非逼著我學他們的本事,好沒意思,所以我就被關進來了。」少年無奈地說道。
「你傻呀,不想學那些東西不能表面上裝著學的?找個機會溜出去就可以了。」顏雪翻了個白眼,這時候少年才摘下了狐裘帽子,剛剛被大帽子遮住大半張臉的少年顏雪還沒細看,現在定楮一瞧,老天,分明是一張和聖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臉!
顏雪裹著大大的棉被向後縮了縮,破有些疑惑地問道︰「你父母親是誰?」
少年看到她像是被自己的臉嚇到的模樣,說道︰「我母親不就是你師傅?綠衣?」其實他雖然人在里面,但是早就听靈寵小龍說了最近發生的事,也知道顏雪在謀算些什麼,小龍就是顏雪眼中那魚不像魚,蛇不像蛇的怪家伙。
他還沒等顏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好奇地問道︰「出去?去哪里?」
這話卻問得奇怪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面前這個絲毫沒有凡俗氣息的少年,心中一個大膽的猜測蓋過了少年對于自己的事了如指掌的震驚。
「外面啊,你還從來沒去過外面的世界?一直待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地方?」看到少年的表情她就知道自己的猜測是對的,說不定師傅還從沒跟他提過外界的事。顏雪驚聲說道︰「天哪,綠衣師傅他們是怎麼想的?你究竟有什麼秘密?」顏雪知道,少年說的意思是他從小就生在流飛家族,他甚至從未出過木隱境。
看到少年眼中的黯然,顏雪意識到自己好像傷了人家的心,又說道︰「那個,師傅也許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又或者,他們是太愛你了。」
少年深吸了一口氣,懇切地說道︰「真想去你說的外面看看,你能不能帶我去?」
「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我們萍水相逢,更何況我也不能在這里自由進出。」看到少年黯淡的眼眸,顏雪又有些不忍心,她說︰「要不,我去跟師父說說。」
那句跟師傅說說的話僅僅是安慰而已,面對不學習就把兒子關進冰天雪地的師傅,她深知自己無論說什麼都是沒用的,說不定還會適得其反。
「既然你不能幫助我出去,你就好好待在榮飛學院吧。」少年下了逐客令,顏雪也不好逗留,她已經走到了門口,少年又叫住了自己,漫不經心地說道︰「你能幫我把這顆樹搬出去嗎,看著礙眼。」
「這才是他引自己進來的真正目的吧,真不知道該說他是個真真不食人間煙火的還是心思深沉。」顏雪心中想到。
她還是回了頭,話說得直白︰「你這小子,我可是听說有什麼靈陣之類的,那樹放在這簡陋的屋子里所以你才不能出去吧?如果我把它搬走了豈不是違逆了師傅的意思?下次再來看你。」
顏雪頭也不回地走了。只剩下計謀未得逞的少年雙手托腮看著眼前這個聰慧女子離去的背影。听到她說的「下次再來看自己。」他的眸光亮了,嘴角泄出一絲笑意。
其實剛剛走進屋子顏雪就覺得那鐵樹十分奇怪,她又想起了少年從小在這里長大,溜出去應該不成問題,並且樹木皆有靈性,再聯想到那個綠衣女子能夠那樣嫻熟地駕馭綠精靈。鐵樹的蹊蹺不難猜到。
靈陣一事,還是昨天師傅告訴顏雪的,在與少年的談話中顏雪發現他早已經費盡心思打听了自己的事,那麼他將自己引來這地方怎麼可能是簡單的事情呢?因為心有警惕,所以顏雪才看穿了少年的真正目的。
顏雪見少年沒有追上來死纏爛打的舉動,這才放心了,她懸著的心也放下了,于是快步從冰天雪地走了出來。
顏雪走出來時,卻沒想到迎面踫上了龍凝天,龍凝天大步向顏雪走來,他一邊往這邊走,一邊取下從小到大隨身攜帶的玉佩,說道︰
「將這個戴上,現在流飛家族本就不太平,你定要好好保重。」
頓了頓,龍凝天又自語道︰「這玉傳了幾代,總算找到主人了,這真是極好的。」顏雪卻是怔在原處,她的眼中竟有感動之淚來。龍凝天去而折反,竟是為了給她來送玉佩。
龍凝天似乎是想到什麼,生了感觸,說道︰「我這生認定的就是你,我龍凝天認定的只有你,你一定要好好的!」
顏雪鄭重地接過玉佩,還不等她開口,龍凝天未道再見便已向門外走去。望著龍凝天的背影,握著手中普普通通的玉佩,顏雪思量著龍凝天的話,久無言語。
顏雪直到看不見龍凝天的身影,才拿著玉佩細看了一下,這玉質是極其普通的,里面有不少雜質,想著是龍凝天送的,心中卻十分歡喜,她輕輕撫模著玉佩,玉佩感受著主人的體溫自己也慢慢發熱起來,顏雪覺得很有意思。越看這玉佩越喜歡。
顏雪又想到自己月復中的綠精靈問題還沒解決,她這次進榮飛家族其實是要利用此處的資源安撫體內綠精靈。這綠精靈因著五木神功的修煉,出現了異動,顏雪正準備放下玉佩往兵謀院走,那玉竟然像是感念到主人心中所想,顏雪還沒來得及反應,月復中那一大團綠精靈便交織結成綠色的繩索被牽引到胸中,不一會兒功夫就盡數被那快普普通通的玉佩給吸收了。
「這玉佩竟然能吸收綠精靈!」顏雪根本沒意識到那綠精靈幻化的白玉熒團已經全沒了,還在驚奇中。這時候,她心念又一閃︰「我可是一點綠精靈都沒有了,這下可糟糕了。」想到這里,貼著她胸膛的玉佩又開始發熱了。顏雪覺得玉佩同龍凝天的懷抱一樣溫暖。正欲向前行走的顏雪突然發現與玉佩相貼的體內胸骨處竟冒出綠精靈頭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