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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 逼近真身,逃命之道(卷終章上

明黃的聖旨同王印寶冊讓消沉多日的沈府炸開了鍋,昭武帝欽賜的「洛陽侯府」牌匾高懸于沈府府門之上,衣冠錦繡的皇侍帶著太後和皇帝的賞賜齊至沈府,在爵位空落了七年之後,沈家終于不再是頂個空名遭人詬病的沈閥,可雖然有了爵位,整個君臨城中的世家權貴都沒想到得這爵位的乃是年僅十二歲的沈家五姑娘!

那位得以女兒身承爵的西岐郡主尚未有機會成為淮安侯,卻由沈家的五姑娘搶先一步成為大秦歷史上第一位女侯爺,不僅如此,因沈家五姑娘兩番慷慨救大秦與危難之行,昭武帝不僅賞賜北方封地與沈五姑娘,更委以戶部督查使于這位年僅十二歲的小丫頭。

督查使雖然只是個虛職,可一來大秦本就仰仗沈家的財勢,二來君臨城中早就將這位得眾位主子寵愛兼有仁善之心的沈家五姑娘形容成當世才女,所以也不難保將來沈家真的會掌管戶部,雖然有此推測,可君臨的百姓對于這位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沈家五姑娘卻仍是有那麼些懷疑,說到底也只是個十二歲的小孩子,真能將這洛陽候位坐穩?

然而放眼此刻的沈府,除了這位五姑娘一時之間還真的找不出挑大梁的第二人,前有沈蘇姀素整沈家之亂,後又有沈蘇姀散盡大房之財,沈府諸人深知五小姐的手段,更對五小姐分外敬重,聖旨來時只在片刻的震驚之後便開始跪地朝拜新家主,端的是眾望所歸!

接旨,拜主,供祠,本該還有慶宴,可現如今的大秦正值災禍頻出之時,沈家便將這一節省了去,雖則如此,卻仍有君臨城中的權貴世家爭相送禮,據說那一日的禮收的沈家人手軟,整整一個前院都放不下,沈家人一掃從前的萎靡之氣,總算是在整個君臨城中長了一番臉面,每個人面上都是與有榮焉的喜氣,只除了老太君和二房。

任憑前院如何的熱鬧非凡,伽南館中卻仍是一片寂靜,雪已停了半日,隱月湖上結了一層冰,此刻被厚厚的積雪覆蓋,滿目的雪色晃花人的眼楮,沈蘇姀正在暖閣之中倚窗臨帖,從今晨聖旨至沈府到此刻暮色將近,沈蘇姀已經寫了厚厚的一大摞,縴細的手腕仍然行雲流水,手下的絹花小楷依舊玲瓏好看,好似不會累一般。

香書早晨的狂喜在此刻已經漸漸褪去,看著一直臨帖的沈蘇姀,她的心中不知怎地再也高興不起來,她家小……不,她家侯爺,看著她家侯爺此刻那沉靜的面容,她心中不知怎地反而實沉沉的不安,轉頭看了一眼擺在一邊的金銀寶冊和那玄醺相間的宮服,香書微嘆了口氣,這邊廂門外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門簾一掀卻是香詞,她看了香書一眼直直朝暖閣而去,朝沈蘇姀一福,「主子,有人來訪。」

沈蘇姀依舊低著頭,今日送禮的居多前來求見的也不少,對此她的回答都是一樣的。

她的目光仍然落在墨跡斑斕的宣紙之上,「不見。」

香詞卻遲疑了一瞬,「主子,其人乃是鳳王郡主麾下門客,說只要通報您便定會見他的。」

沈蘇姀手中的朱筆終于停了下來,她抬睫看了看香詞,默然一瞬道,「那就請吧。」

香詞並不知道那人是誰,可見自家主子竟然真的見了那人,她不由得也有兩分意外,聞言又福了福身,這才轉身出去請來人入伽南館,沈蘇姀放下筆,待墨跡微干才收了帖子,香書見之立刻便上前來幫忙,末了沈蘇姀吩咐道,「沏最好的茶來。」

沈蘇慕身上系著一件鴉青色的斗篷,風帽一戴,面容在暮色之下便變得模糊不清,他挾著一身寒意進的伽南館的院門,香詞為他掀了門簾,走進暖閣之時只看到沈蘇姀一人身影縴細的站在窗前,沈蘇慕心頭一熱,將風帽摘了下來,「姀兒。」

沈蘇姀不知想什麼有些出神,聞言立時轉過了身來,他的眸光不變,看著她的模樣仍是寵溺之中帶著溫柔,好似生怕眸光厲害些便將她驚跑了似得,沈蘇姀走上前去接過他手中的斗篷,抬手一請,「這邊坐——」

沈蘇慕便朝窗前的寶椅走去,見那窗戶開著便順手關了上,剛落座便有些疑問的看向了沈蘇姀,「為何要住在此處?」

伽南館在沈府來說實在是太過僻靜了些,沈蘇慕在這里生活了十幾年,自然知道這地方一般情況之下主子不會住,沈蘇姀見他眼底帶著心疼,不由得從容一笑,「沒什麼,起初剛回沈府之時我便住在這里。」

沈蘇姀話音落定沈蘇慕眸色便是一暗,深吸口氣道,「都是哥哥不好。」

沈蘇姀一听不由得又苦笑兩分,起初她回府之時自然是受了冷待的,沈老太君給她指的地方都是偏僻的,好似眼不見為淨一般,沈蘇姀最後選了這一處卻是里頭最為偏遠的,老太君滿意,她自己也頗為滿意,沈蘇姀搖了搖頭,「蘇姀自己住的很好。」

沈蘇姀為沈蘇慕倒了一杯茶,她有些意外他竟然會親自來沈府找她,她本以為他應當是不願意再回來沈府的,見沈蘇姀拿疑問的目光看向自己,沈蘇慕眉目之間浮起兩分愁色的道,「姀兒,這洛陽候之位可是你自己求得?」

沈蘇姀看著這雙眸子不願說假話,點了點頭,「是。」

沈蘇慕眉頭微皺,「為什麼?」

沈蘇姀唇角幾動,緩緩地將眸光垂了下去,窗外的暮色已經被夜色所替代,雪雖然停了卻仍是有呼呼地風聲作響,室內一片寂靜,默然良久沈蘇姀才道,「只因知道這世上有了權勢有了名望才不會被人輕易欺辱,也只有在有了權勢之後,你想做的才會變得容易些。」

沈蘇姀說的委婉,沈蘇慕卻陡然便明白了,微微一嘆笑容有些發苦,「姀兒,這些事情本該是我做的,我死里逃生之後本也想回來奪了這沈家的家主之權得了那洛陽候的爵位讓那些人全都俯首在我們腳下,可……可我這條命是蓁蓁費盡心力而救,我答應了鳳王要留在瑯琊城,你也看到了,蓁蓁一個女孩子,勢必要有人為她謀劃。」

除了謀劃之外,更重要的是鳳王需要一個有手段有智慧的男人在他百年之後能幫殷蓁蓁來護持大局吧!有什麼能比救命之恩更能讓人就範?沈蘇姀不過片刻就想明白了此事,看著沈蘇慕的面容她心中愈發感嘆,他能放棄沈家的財富和洛陽候的爵位,甘願為了報恩留在一個女子身邊,也是有情有義了。

沈蘇姀點點頭,「我明白,你不必自責內疚,若是要什麼幫助,我不會不說。」

沈蘇慕的眉頭仍是皺著,回看了這屋子一眼,眸光略帶著涼薄的感嘆,「適才一路走來瞧著這府中並沒有什麼變化,只可惜物是人非了。」微微一頓,沈蘇慕忽然一把握住了沈蘇姀的手,看著她的眸光更帶著兩分痛惜,「姀兒,你是否還是不能原諒哥哥?」

沈蘇姀心頭一抖,「當然不是——」

沈蘇慕的眉頭皺的越緊,「既然不是,為何你到現在仍然不肯喚我一聲哥哥?」

那語聲微顫,帶著痛苦,沈蘇姀听得心中一揪,微垂著的眸子有些不敢看沈蘇慕的眼楮,感覺到他眼底的墨色越發濃黑,沈蘇姀深吸口氣緩緩地開了口,「哥……大哥……」

握著沈蘇姀的手緊緊地一攥,沈蘇慕眉頭的愁色終究緩緩地退了開,他唇角微勾,略帶嘆然的上下打量了沈蘇姀一瞬,「姀兒,哥哥知道這幾年你受苦了,此番哥哥將君臨的人全部留給你支應,有什麼事你只需派個人知會哥哥一聲,哥哥定然立刻來君臨助你。」

沈蘇姀听著這話眉頭一挑看向沈蘇慕,果然見到沈蘇慕眼底沁著濃濃的不舍,「姀兒,還有三日便是新年,哥哥本想留下與你一起過完年再走,可蓁蓁身子有恙,我們明日便要啟程回瑯琊了,你既然不願意隨哥哥走,哥哥也不逼你。」

沈蘇姀總算明白了為何沈蘇慕這個時候出現在沈府,听說他要走,沈蘇姀心頭一時也說不上是松口氣還是有些失落,只得淺笑著安慰道,「自然要以郡主的身子為重,大哥人在瑯琊,我們必定有機會再聚的——」

兄妹二人絮語片刻,眼看著天色不早且又開始落雪了沈蘇慕便要告辭,沈蘇姀系上件披風送沈蘇慕出門,一邊走一邊從袖子里拿出一封信箋來,「煩請哥哥將此物交給鳳王郡主,郡主看了這信便知道我的意思。」

沈蘇慕有些意外,卻仍是好好地接在手中,沈蘇姀欲將沈蘇慕送出府門去,可剛剛走到一半便遇上從靜心齋方向過來的一路人,沈蘇姀腳步一頓,轉頭看過去時便瞧見楊嬤嬤扶著顫顫巍巍拄著拐杖的沈王氏朝她們的方向走,沈蘇姀看到了沈王氏,沈王氏也看到了沈蘇姀,借著路邊昏黃的燈光,老人家渾濁的眸子之中迸射出毒舌一般的光芒,看到沈蘇姀帶著幾人站在那處,當下加快腳步朝她走了過來!

「你這個孽種!好大的膽子!」

「竟然敢騙的皇上將你送上洛陽候的位子!」

「你怎麼配做那個位子!簡直該死!」

尖利的語聲刺人耳朵的叫囂而來,沈王氏好似已經瘋魔,這近兩月以來連床都不能下的她此刻好似厲鬼一般朝沈蘇姀撲了過來,沈蘇姀心知沈蘇慕不願暴露自己的身份,見一眾人的出現立刻擋在了他身前,沈王氏不知從哪里來的力氣,竟然堪堪舉起了手中的拐杖,狠狠的要往沈蘇姀身上砸去,一邊的香書和香詞都是倒抽一口冷氣,沈蘇姀看準了那拐杖,本準備自己出手,可誰曾想她還未動身後沈蘇慕已經一把將她拉在了一旁,電光火石間,沈王氏的拐杖便被他一把牢牢地攥了住!

沈王氏和楊嬤嬤等人並看不清沈蘇慕的臉,只將他當做沈蘇姀的什麼朋友,卻見他此時氣勢駭人的一把將沈王氏的拐杖抓了住,分明是要給沈蘇姀出頭,沈王氏氣的兩眼翻白,卻仍是使足了力氣厚道,「好大的膽子敢在沈府撒野!來人,將他給我拿下!」

沈王氏身後的都是在她身邊照顧的心月復,三兩小廝聞言面面相覷一陣,剛動了動步子便被沈蘇姀冷冷的盯了住,面對這位新任的家主,這幾個小廝十分明智的低頭站在了原地,沈王氏眼見得沈蘇姀將她的人一個眼神便阻了住心中更是怒火滔天,偏生沈蘇慕仍然抓著她的拐杖,眸光狠狠地一厲,「你是你什麼東西敢對我不敬!報上你的名姓來!」

因沈王氏和沈蘇姀的沖突,出了楊嬤嬤之外跟來的下人俱是不敢輕舉妄動的垂了頭,沈王氏一句話落定,帶著風帽的沈蘇慕忽然抬起了頭來,帽檐只遮住了他的額頭,那雙黑漆漆的眼還有那張和世子沈城頗為想象的臉頓時在昏光寒風之中露了出來,沈蘇慕森森的看著沈王氏,「你敢對姀兒無禮,我便敢對你不敬,這麼多年……老太君可還認得我……」

沈王氏怒氣洶洶的眸子忽的眯了起來,拿著拐杖的手頓了住,整個身子都僵了起來,看著沈蘇慕的面容半晌,她忽然滿眸駭然的丟了拐杖朝後退,「裝神弄鬼!你們在裝神弄鬼,別來找我,不是我,不是我,鬼啊,你是鬼……」

如此的胡言亂語當即嚇壞了楊嬤嬤,楊嬤嬤眸光從沈蘇慕面上掃過,下意識的轉過眸子去扶沈王氏,沈王氏本就是病中掙扎起來的,這一會兒認出了沈蘇慕便以為自己見到了鬼剛退了沒幾步便往後一栽暈了過去,下人們這才一同忙亂的去扶沈王氏。

沈蘇慕復又低下了頭,面容便隱在了黑暗之中再也見不到分毫,跟在沈蘇姀之後的香書、香詞雖不知道沈蘇慕的身份,可見此便有兩分意外,然而沈蘇姀不說的事情她們從不敢主動問,一來二去便也低下了頭乖覺的站在一旁,沈蘇姀上前一步,眸光冷冽的掃過楊嬤嬤的背脊,「楊嬤嬤,老太君身子病中,你怎麼能讓她出來?從今往後,老太君身子沒有好起來便不得出那靜心齋的門,若是出了岔子,便唯你們是問!」

楊嬤嬤瑟瑟然一抖,當即轉身跪地,「奴婢敬遵侯爺教誨!」

其他的下人也都學著楊嬤嬤的樣子撲簌簌的詭道在地,一時間倒是沒人去管沈王氏了,沈蘇姀眸光微深的揮了揮手,「好了,將老太君送回去吧,叫大夫好生照料!」

見下人們扶著沈王氏遠走沈蘇姀忽又狹了眸道,「府上才受了皇恩,正是惹人注意的時候,這位公子乃是本候的朋友,他來府上的事,誰若是敢多嘴一句便家法處置!」

沈蘇姀話音落定,楊嬤嬤趕忙和諸人應聲,沈蘇慕站在沈蘇姀身後看著她不怒自威的模樣眼底亮光一閃,沈蘇姀看著楊嬤嬤等人走遠才轉過身,略有些無奈,「大哥,走吧。」

沈蘇慕看著沈蘇姀的眸光又是感嘆又是欣慰的,聞言點了點頭轉身朝府門口走去,雪還在下,腳下的積雪踩下去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兄妹二人的背影在昏黃的光中越來越小。

翌日本該是沈蘇姀進宮謝恩之日,奈何從早上開始便下起了暴風雪,本已裝扮好的沈蘇姀見這天氣連馬兒都走不動路便只好打消了進宮的念頭,午時剛過,香書便一臉笑意的進了屋子,「侯爺,現如今咱們府中真真是不同了,府中的下人一個個的臉上笑開了花兒,就和過年一個樣呢,現如今您才是這府中的主子,她們一個個的再也不敢對咱們不上心了!若是再不知道好歹,香書定要叫他們好看!」

沈蘇姀正倚在榻上看書,聞言搖了搖頭,「什麼叫做快要過年了,豈不知後日便是新年了?這世上的人慣會迎高踩低的,你家主子我暫時得了道,你可別和他們一樣了。」

香書一笑,將邸報放在沈蘇姀手邊,笑道,「侯爺放心,香書知道分寸,您還說呢,剛才管家還來問今年過年怎麼辦,往年過年都是老太君說話,現在老太君病了,您又是府中最大的主子,他也知道識時務者為俊杰!」

沈蘇姀對于香書這幅小人得志的模樣不置可否,只隨意的道,「下人們還是照往常一樣賞吧,不,每個人都多加一倍,至于主子們大都是在病中,我又要進宮去參加皇上賜宴,就讓管家安排到各自房里吧——」

沈蘇姀剛說完便將那邸報拿了起來,還未來得及看門口便出現了小小身影,沈蘇姀眉頭一皺眸光便頓了住,香書本笑看著沈蘇姀等她再說點什麼,誰知道卻見她面色詭異的愣了住,香書挑了挑眉,一轉頭便看到沈君心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站在門口。

「小,小少爺……」

香書都有些擔心,昨個聖旨下來的時候全府上下都來向自家侯爺道喜跪拜,便是六小姐七小姐都是規規矩矩的出現還送了賀禮的,唯獨這位平日里最粘著自家侯爺的小少爺沒出現,二房下人們私底下的議論香書也明白兩分,都說老太君心心念念是想讓自家的孫子承爵的,可是沒想到這一次五姑娘卻得了皇上和太後的恩寵,頗有兩份為小少爺打抱不平的意思,香書冷哼一聲,自家侯爺手一揮獻了三百萬兩銀子出去,那些銀子可都是大房人的血汗錢,自家侯爺平日里也沒少花心思,再看小少爺,年紀這樣小不說,那大房的銀子也不是他的功勞,他不得那爵位本就在情理之中,二房那些嚼舌根子的非要讓她逮到修理一番不可!

香書心中這樣想,可回頭一看自家主子的面色卻略有凝重,再看站在門口的小少爺,粉雕玉砌的小臉已經被凍的通紅,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委屈的不得了的樣子,香書心中咯 一下,莫不是受了底下人的唆使來找自家侯爺算賬的?!

香書心中在想怎麼樣打破這尷尬的局面,卻見沈蘇姀忽然起身下地朝門口走了過去,一把將站在門口連個斗篷也沒批的小女圭女圭拉進屋子里來,眉頭微蹙道,「外頭下這麼大的雪亂跑什麼?身邊侍候的人都不管管你?」

話一落定,沈君心就把沈蘇姀的手甩了開,「不用你管!」

沈蘇姀眉頭一皺,香書也看著不好,眼見得這姐弟兩要爆發一場大戰,香書十分識趣的退了出去,沈蘇姀見香書退了出去也沒做聲,只居高臨下的看著沈君心道,「既然不讓我管,為何要來我這里?你這班哭哭啼啼的樣子是給誰看的?」

沈君心本就紅紅的眼眶听見這話忽的便掉了眼淚,淚珠兒跟不要錢似得一串串的往下掉,一邊更是眸光憤怒的瞪著沈蘇姀,沈蘇姀不知他這模樣是怎麼回事,便好整以暇的看著他到底想要說什麼,沈君心見沈蘇姀一直不說話總是自己先憋不住的,抽抽搭搭的深吸口氣忽然罵道,「你這個陰險的女人!」

沈蘇姀眉頭又是一挑,「我哪里陰險?」

沈君心愈發哭的厲害了,「她們說你對我好是因為你想搶走我的世子之位!」

沈蘇姀眸色微暗,「我不是要搶你的世子之位,不管如何現在我是一定要這洛陽候位的,你也放心,我已與皇上說過,我只要十年,十年之後等你十八歲建下了功業,這洛陽候之位還是你的,我不搶你的東西……」

沈蘇姀說的鄭重,她也明白沈君心一定能听得懂,可她沒想到自己剛說完沈君心竟然哭的更大聲了,那撕心裂肺的樣子好像她要了他的命似得,沈蘇姀皺了皺眉,「實在不行我五年之後就能把洛陽候位給你,只是我怕你自己坐不穩。」

沈君心的眸色不僅沒亮反而更黑沉了,見他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沈蘇姀一時有些發愁,「難不成你要我明天就把這洛陽候位給你?這絕不可能,你若是哭便哭吧!」

沈君心這回倒是听了沈蘇姀的話,眼淚似斷線的珠子似得往下落,一張笑臉本就凍的通紅,這會子加上眼淚那模樣真是又搞笑又可憐,沈蘇姀面色幾變,前世今生,她體驗過的事情不少,可就是不知道怎麼哄孩子,眼看著沈君心一直哭得不停,她干脆一轉身朝暖閣去了,「等你哭完了你再來與我說話,平生最看不起愛哭的男孩子——」

剛轉過身那哭聲就斷了,沈蘇姀也不管沈君心如何,可她剛走出一步沈君心便走過來抓住了她的手,沈蘇姀一愣,轉頭便見沈君心怔怔的望著她,看著沈蘇姀轉過頭來,沈君心抽抽搭搭幾聲,哽咽著道,「五、五姐,你已經成了,成了洛陽候,你是不是,是不是就,就不對我好了呀,是不是呀……」

沈蘇姀聞言一愣,沈君心見她不回自己的話眼淚一滾又落了下來,「我生你的氣還不行嗎,我早和你說過我不要那洛陽候的位子啊,嗚嗚嗚,五姐……」

沈蘇姀現在才回過神來,忽然才想明白他最開始問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心頭涌上一股子莫名的情緒,只覺得心里一時間又酸又暖的,她哭笑不得的傾了身子,重重揪住了沈君心的臉,「沈君心,誰跟你說我對好是因為想搶了你的世子位子?我從來就沒把你放在眼里,你一個八歲的小孩子而已,若是想我有一百個法子讓你死的悄無聲息!」

沈君心哭的渾渾噩噩的,可是這話他一大半都听懂了,怔怔的看著沈蘇姀半晌,忽然「哇」的一聲撲到了沈蘇姀的懷中去,沈蘇姀眼看著這件新做的湖藍百褶裙被沈君心的眼淚加鼻涕一個勁兒的禍害卻沒有辦法,沈君心一邊哭一邊還不忘了說,「嗚嗚,五姐,我就知道他們都是騙我的,可是你昨個都把我給忘了,嗚嗚……」

沈蘇姀無奈一嘆,眼底卻生出兩分暗色來,幸而沈君心這會子已經哭累了,她稍微安撫幾句便倒在她榻邊睡了過去,這邊廂剛一安靜,香詞便從外面閃了進來,有些無奈的看一眼睡著的沈君心壓低了聲音道,「主子,是二房的人,二夫人現在還是神志不清的,有幾個婆子就在小少爺身邊嚼了舌根子,主子您看……」

沈蘇姀看了沈君心一眼,雙眸微狹,「趕出府去吧,二房的人,也該換一換了。」

香詞應了聲「是」便轉身朝外走,沈蘇姀卻又問道,「永濟寺那邊都安排好了?」

香詞點點頭,「過去先住上三天做做樣子,然後便能送到北邊去。」

沈蘇姀這些日子心中一直有些不安,听到香詞這話才稍微安了分心,點了點頭揮手讓香詞退下了,北邊的封地是她特意問昭武帝要回來的,那地姓蘇,從前每次到了年末他們都會回那族地去瞧瞧,那邊未被糟踐的幾處老宅子給笙姨養老是再合適不過了!

香詞退了出去,沈蘇姀這才有機會將那打開卻沒來記得看的邸報掃了一眼,這一眼看去,她的眸色便是微微一狹,犬戎……竟然又連下兩城!將邸報緩緩合上,沈蘇姀沉郁地閉上了眸子,攏在袖子里的拳頭微微攥緊,她實在覺得可恨,鎮南軍中竟然真的有奸細作亂!

暴風雪整整下了一天,到了第二日也未曾停下,沈蘇姀本來還擔心這新年也過不安生,卻不想三十早上起來之時那暴風雪竟然已經停了,她今日進宮出了去參加下午的賜宴,還要先去崇政殿謝恩,當下不敢馬虎,趕忙梳洗停當,將那身司針紡特別為她制成的玄醺公侯綾衣穿了上,大秦除了天子明黃之外,王公侯爵皆以玄醺之色為尊,然因她是女子,本是男兒的侯袍也被裁成了女子裙裾的玲瓏樣式,沈蘇姀雖然身形稚女敕還未發育起來,可饒是如此這一身玄醺相間的宮服仍是讓她變了個人似得。

同樣是靜琬從容,從前的沈蘇姀若是想,便能將自己的存在感降至最低,可今日的沈蘇姀這一身侯袍加身卻無論如何給人矜貴端容之感,身形雖小,可往那里一站卻實在是一道不容忽視的風景,香書和香詞看著都十分滿意,想要為沈蘇姀施些脂粉卻被沈蘇姀輕描淡寫的拒絕了,兩人無法,只得隨了她。

雖然現如今沈蘇姀的身份已經不同,可她仍是誰都未帶,只用完早膳後便乘著馬車一路朝宮門而去,從前沈蘇姀不得乘車更不得御馬入宮,而今得了這侯位,她便沒了這限制,馬車到了宮門口無須停下,亮了亮腰牌便被放行,雖是如此,卻還是不能如同宮中的主子駕著自己的馬車亂走,一路至內儀門前,沈蘇姀這才下了馬車朝崇政殿而去。

沈蘇姀本以為這個點兒應該已經下朝,可沒想到到了崇政殿之前時殿門仍是禁軍守衛著,沈蘇姀站在殿外,仍是能听到里面爭論不休的聲音,來迎沈蘇姀的是一個小黃門,沈蘇姀這位新晉的十二歲小姑娘侯爺在宮人們的眼里或許不是能執掌朝堂揮斥方遒的大人物,可她在皇帝和太後面前的寵愛,還有她手中不知深淺的財富都讓人不可小覷,更何況,即便什麼都沒有,這一等公侯之位滿朝上下除卻皇帝和諸位親王皇子,誰也比之不上!

「侯爺,您且到這邊稍微等等——」

「今日里又來了戰報,朝上為了增兵之事吵個不停呢!」

小黃門那一聲侯爺叫的略有違和,畢竟這位大秦第一位女侯爺,還是一位十二歲的女侯爺,著實太不同尋常,他一邊將沈蘇姀朝穿堂的朝臣等候的小廳中請一邊解釋,沈蘇姀聞言唇角微勾,和風細雨的道,「不知朝上諸位都是怎麼個說法?」

朝上之事本不準隨意外傳,然而眼前這位沈小侯爺長得玉雪可愛,說話還一點兒架子也沒有,無害天真的眸子里不過只有好奇之色,那小黃門只覺得告訴了沈蘇姀也沒什麼要緊的,當下便道,「朝上諸人多希望忠親王前去,可申屠一脈卻又希望七王爺前去,皇上一時之間拿不準主意呢,不過奴才猜想,皇上應當是希望忠親王前去鍛煉一下比較好。」

沈蘇姀滿意的點了點頭沒在接話,轉過一個拐角便到了那朝臣等候的小廳,「吱呀」一聲推開門,小黃門朝沈蘇姀恭敬的道,「侯爺,您先在此等候片刻,稍後等皇上下了朝奴才再來叫您過去,奴才先告退了——」

沈蘇姀頷首,那小黃門便退了下去,沈蘇姀進的廳門復又將門關了上,外頭寒意滲人,這屋子的牆角只有一個小火爐燃著,雖然比不上家里的暖和,卻到底比站在外頭的好,料想著下朝應當還有一會子,沈蘇姀便朝那靠窗的榻上走去,然而那榻邊此刻卻垂著道簾子,屋子里光線幽暗,沈蘇姀不覺由他,上前幾步抬手便將簾子掀了開來,眼前微光一晃,她尚未反應過來便被一只大手撈進了懷里,屬于男人的熟悉的氣息鋪天蓋地壓下來,沈蘇姀瞬間便明了這人是誰,陡然睜大了眸子冷視著眼前這張臉,沈蘇姀的唇角冷冷的勾了起來。

「侯……爺……」

嬴縱玩味的眸光落在沈蘇姀穿著玄醺綾衣的身上,口中的「侯爺」二字更是咬的極重極意味深長,他本是靠在榻邊的,此刻攬著他的樣子就好似她撲在他身上一般,沈蘇姀強自動了動,他的手卻是分毫不放,沈蘇姀眯了眯眸子,「王爺又是唱的哪一出?」

嬴縱唇角微勾,眼底綻出危險冷光,「听說鳳王郡主已經離去,你答應過我的事呢?」

他的手隨著話音落在她臉上,眼底的深沉好似浮著一層疑竇之色**luo的落在她面上,沈蘇姀聞言唇角便勾了起來,話語莫測的看著嬴縱道,「放心,瑯琊城必定會支持王爺的。」

嬴縱眸光一亮,似乎有兩分意外她會如此听話。

他微微頷首,落在她頰上的手愈發重,「很好,你要什麼報酬?」

他會給她報酬?沈蘇姀心底冷笑,抿唇不語!

見沈蘇姀不說話,嬴縱也不惱,只將一雙眸子緊緊地盯住她,「是要我查那北宮骸骨案呢,還是讓我大殿下平反昭雪?」

沈蘇姀背脊一僵,心頭緊跳,抬手撐在他胸前想要月兌出身去,她掌心下是他強有力跳動著的心髒,沈蘇姀看著他眼底閃動的幽芒恨不能自己的手上能生出利爪,好一把將他了結在這里,嬴縱抬手落在她的手背上,「你在我面前越發沒有耐心了,你在害怕?」

沈蘇姀指尖一顫,忽的施了兩分力道一把將他推了開,嬴縱有意放開她,當下便讓她月兌了身,沈蘇姀看了看自己腰間被他揉皺的綾衣眸光微冷,「南境戰事連番不利,王爺做為大秦砥柱軍中戰神,何不準備準備將犬戎趕出大秦!在王爺面前有何害怕?不是我對王爺越來越沒耐心了,而是我對王爺從來就沒有耐心!」

嬴縱忽的狹了眸子,他直起身來,好整以暇的看著她,「你想做什麼……」

沈蘇姀唇角微抿,「王爺猜呢?」

嬴縱哪里是會和她猜來猜去的人,刀鋒般的薄唇微抿,眸光森森的盯著她道,「沈蘇姀,你可知你次次抖落出爪牙之時便是你最為心虛之時,我很好奇,是我發現了什麼讓你如此不安……並且……對我動了殺心!」

沈蘇姀被他的話驚得呼吸微窒,轉眼卻見嬴縱已經站起了身來,他高大的身影一步步的向她靠近,他身子投下的陰影拉的老長,一點點的朝她罩了住,沈蘇姀不斷後退,最終後背砰的一聲撞在了鏤空的門板上,嬴縱撐手在她身側,居高臨下的幽聲道,「可惜,若是我死了,我的門客也會死,沈侯爺,你還記得我的門客嗎?他叫沐沉,極善行軍作戰之道,從前,他在軍中有一個十分震人心魄的名號,叫做……」

「我為何要記得王爺的門客!」

沈蘇姀忽然炸了毛,素來溫婉純良的面容之上閃出兩分厲色,看著眼前這張猙獰的青銅鬼面,看著鬼面下那雙能將她看透看明白的眸子,沈蘇姀心頭沒由來的一陣惶然,她咬了咬牙,寒聲道,「王爺說自己的門客極善策兵之道,可不知他擅不擅長逃命之道!」

……

------題外話------

步步對不起大家,還是沒寫完,不想大而化之草草完成所以還是先上一萬字,自知無顏面對江東父老,大家票子花鑽打賞什麼的都別投了吧,你們家作者到牆角畫圈圈反省去了,>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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