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知道女兒離婚後，孫文峰差點氣個半死。
羅明輝這個女婿，可是經過了他的允許女兒才嫁過去的。早知道他現在這樣，當初就是父女撕破臉皮也不該讓她嫁過去。
孫文峰有輕微的哮喘，也不知道是不是粉筆灰留下的後遺癥，那天高高興興回家的他一眼就看出老伴心里有事。從事教育行業多年，他早已經練就了一雙火眼金楮，雖然老伴一再強調並沒有什麼事，但他一回家沒看見小女兒孫曉琳，就知道老伴肯定有事瞞著他了。仔細詢問半天，老伴就是不承認曉琳回來過，很明顯在撒謊。
那天在樓下踫見三樓的李老頭，明明對方大聲說︰「老孫，看見小女兒回來了就這麼激動啊，你看你都喘氣了！」他還以為李老頭騙他，但李老頭信誓旦旦地說自己外出的時候剛好看見曉琳回家，曉琳還和他打了個招呼。
平日那個時間，曉琳要上班，根本沒空回來。何況午飯的時候，老伴也沒有打電話叫他回家。平日里，哪怕他下棋殺得正酣，只要曉琳要回家，老伴總會站在樓上的陽台探出大半個身子大聲叫他︰「文峰，快回家準備一下，曉琳今天要回來啦！」
不管哪個女兒，只要回家，都會提前通知妻子，這是他老孫家的傳統，沒有一個女兒有一次意外。可回家一問，老板非說老李看花了眼，認錯了人。看她篤定的語氣，他也就沒再懷疑。
要不是在市場上听說羅明輝要結婚了，不知道他會被繼續蒙在鼓里多久！
「听說羅明輝和曉琳離婚了，而且要再婚了？」他把菜往桌上一丟，紅著眼問老伴。
什麼？羅明輝要結婚了？楊秀蘭心里一驚，手里的碗 當一聲掉在地上，還未調勻的雞蛋液撒了一地。
結婚？這才離婚多久？！
「你在哪里听說的？」她問。從心底來說，她不相信這個消息是真的。其實女兒走後，自己還一直盤算著什麼時候找個機會告訴親家母自己知道真相了，兩個人想想辦法看還能不能把女兒女婿湊合在一起，畢竟女圭女圭都四歲了，現在離婚後合婚的也不少，不丟人。
「早上，菜市場，踫見明輝的大姑，她說的。下個月初六。」
「明輝的大姑？她怎麼知道？」
「怎麼不知道，別人不但知道明輝兩個離了婚，還知道明輝現在找了個有錢的，正在菜市場炫耀呢！听說全家都要去n城參加明輝的婚禮！」孫文峰氣呼呼的︰「看樣子再婚的事只有我們還蒙在鼓里！太不像話了，還有沒有把人放在眼里！你也是，女兒離婚的事為什麼還瞞著我？」
楊新蘭還是有私心的，覺得不告訴老伴最好，畢竟小城太小，老伴萬一壓不住事，一有風吹草動七大姑八大爺都會立馬知道。何況浪子回頭金不換，萬一明輝很快知道自己犯錯了，想反悔的時候在孩子爸面前也還有面子。自己還替著他著想呢，這會卻閃電般的成別人的女婿了！
楊新蘭嘆了一口氣，想要安慰老伴，卻不知從何說起，原本收斂的淚水頓時又冒了出來︰「哎，都是命。曉琳的命不好！這才離婚二十天，就」
「什麼？二十天了？」這二十多天來，沒有接到女兒女婿的電話，老伴還說每次打電話的時候他都在樓下下棋，不想打攪他所以沒叫他，結果真相卻是這樣！
「說到底，當初還是怪你我，就不該答應他們在一起！」孫文峰生氣的說︰「羅明輝那小子，畜生不如啊！」
「哎，說這些干嘛，都過去的事了！」楊新蘭也不知道該怎麼勸說老伴，說實話，自己眼看著羅明輝長大的，一直是個很乖很不錯的孩子，當初自己可是很贊成曉琳和他在一塊，只是這事，太突然了，離婚，再婚，羅明輝居然像啞聲了一樣，一個電話也沒有。
「這事之前親家知道嗎？」孫文峰問。
「听說董秀珍早知道了，不過的她的意思好像是管不了，也不想管了。」楊新蘭小心翼翼地說。老伴文峰的病，氣不得，一氣就喘不上氣。
孫文峰氣得站起來有拍了一下桌子，把楊新蘭嚇了一跳。
說不埋怨親家，是假的。董秀珍住的地方說近不近說遠也不遠，平日里兒女關系還在的時候，隔三差五地總會找著借口來串門。一來是親家關系，二來家屬區畢竟是她再婚前常住的地方。董秀珍平日里待曉琳還算不錯，這次真的還是有點讓人意外，明輝離婚她不但沒有阻止，居然連他們都瞞著，母子都一條心地欺負著女兒，這口氣還真有點咽不下去。換做年輕那會，遇到憋心的事她早嚷嚷了，但現在人老了，很多事也就看淡了。既然存心要瞞，想必也是理虧怕她孫家人去找麻煩。
「那天曉琳一直求我，讓我先不要告訴你。」她嘟囔著說。
三個女兒中，曉琳最瘦小，最讓他擔心，但也是最乖巧的一個。從小到大，不管是什麼事，只要自己能忍受的，她從來都不會告訴父母。孫文峰對這個女兒傾注了更多的感情。小時候，曉琳穿的是姐姐們剩下的衣服，時常被兩個姐姐頑皮捉弄，也從來都不肯吭聲。她逆來順受的性格，從小就養成。
「她怕你擔心，也怕你去找董秀珍。」妻子說。
他孫文峰從教多年，桃李滿天下。但他最引以為傲的，是三個女兒，他這輩子，最怕自己養了女兒落人口實，三個女兒被教育得知書達理實在本分，從來沒有給他們夫妻添過麻煩。家屬院里只要認識三姐妹的，誰不夸他孫文峰有本事有福氣？
「她還說過什麼？」他問妻子。
「沒有了。就讓我們別擔心她。」楊新蘭說︰「那天我本來說送她去車站，她說我腿痛，就別送了。」
曉琳永遠都是這麼懂事，雖然個子瘦小，讀書的時候，上學放假帶著多少行李也不要他們夫妻送。女兒成家以後，看到明輝事事都幫女兒打點好，他的心是很欣慰的，只是誰曾想這種舒服的日子這麼早就結束了！不聲不響地離了婚，房子沒要，車子沒要，錢沒要，孩子沒要，姑娘這麼傻，他當爹的怎麼能不擔心和生氣？！
「你給曉琳打電話，告訴她從今以後，他羅明輝就是個外人！」氣頭上，哮喘又有些發作，他艱難地喘了一口氣，補充道︰「叫曉琳有機會就可以找了！別傻傻地等，告訴她羅明輝結婚了！叫她死了那條心！」。
「好，好，我等下就打！」楊新蘭看見老伴喘得上氣不接下氣，也慌了神，一邊安慰老公一邊敷衍的答應。這個時候，就算給曉琳打電話又有什麼作用？作為父母，他們幫不上任何一點忙，就算心里多惦念和不安，除了帶給曉琳很大的思想壓力，還能干什麼呢？這麼遠，也不可能丟下面子去羅明輝的公司大鬧一場，畢竟公司也不管員工離婚再婚的事，何況自己夫妻好歹都是教師，鬧來鬧去不能為女兒爭取什麼不說也許還會為女兒添堵。難過歸難過，父母也不是那麼好當的。
晚點的時候，沒想到曉琳打來電話，女兒這段時間沒有做出傻事，她懸著的心也就暫時放了下來。也沒詢問她是否知道羅明輝要結婚的事，好久沒有見小外孫了，其實她心里也很惦記孩子，但女兒心里應該還難受著，不好提出孩子的事。知道真相後，老伴心情不好，喝了點悶酒早早地就躺下了。曉琳來電話的時候，她本想叫醒他，但想了想，還是算了。
哎，遲早曉琳會知道的，只是，叫她這個當媽的怎麼能主動開口？
難，有點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