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一個長期習慣了喜怒哀樂不形于色的人來說,說句話加個語氣詞是很多余的,加個感嘆號,是有些夸張的。
表情,若是動用了整個面部的肌肉,那就必然是臉抽筋抽的,要是再咬緊牙關,那一定是連全身的筋都抽了。
肖寒現在就是這麼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目光犀利到要洞穿顧良辰。
——多久沒這麼認真生氣了?
顧良辰被那關門的聲響嚇了一大跳,警惕地看著他,半晌,率先打破沉默︰「這里不能停車的,等一下交警會把車子拖走的。」
他盯著她,並不說話。
她有些別扭地轉過身,就要走。
「顧良辰,你要我怎麼做才相信我?」
她的腳步頓了一下,緩慢地回轉過身來,看著他的雙眼,開口︰「我」
她的聲音不大,尾音湮沒在過往車輛的聲音里面,她的眼神看起來,似乎是有些期待的,又似乎是哀傷。
她想起那些自己一個人哭泣的時候,她想起他曾經的決絕,她並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放下了,但是,她在努力讓自己放下。
好半天,她說︰「我很累,肖寒,就這樣吧,無關乎信不信,只是你我早已橋歸橋路歸路,不該再有什麼牽扯了,請你以後不要管我的事,同樣,我也不會再去過問你的事。」
「記得嗎?」她低頭,像是在回想什麼,淺淺地笑了一下,「你暈倒的時候,送你去醫院的人,是容燁修,我不值得你可憐,別指望我記得你曾對我好,就算我倒下去的時候,別來扶著我,我不想讓自己更軟弱為了我,請你別再過問我。」
他听著那些話,有些茫然地看她,他忘記自己本來是要來沖著顧良辰好好發脾氣的,他只是呆呆地看著她,忘了思考,忘了目的,忘了說話。
心髒的血液像是凝聚在那里,回流似乎都僵滯下來了。
他張了張嘴,並沒有來得及說話,顧良辰就轉過身,走了。
她像每個趕車的人那樣,就好像她身邊沒有這麼一個人。
她在車上坐下來,側過臉去,看見肖寒站在原地並沒有動。
他連個方向都沒有換。
她突然就覺得心口還是疼,這個說話難听,從來不拿她當回事的男人,這個側影會讓她誤會,他此刻很憂傷。
那一天,肖寒忘記了自己是在路上走了多久,走到華燈初上,走到燈紅酒綠,走到那些霓虹刺痛雙眼,走到那些喧囂刺痛耳膜,他站在十字路口,茫然四顧,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
他走路總是不緊不慢,和顧良辰一起過馬路的時候,總被她說教。
「你以為車子撞不死煉金術師的嗎?!」
然後她就趕緊拽著他的衣袖,催促著他。
現在,就算他跟在她身後不,就連他倒下在她身後,她也不會回頭再看他一眼了。
她曾跟在他身後。
那個空氣中散發著梔子花味道的夏天讓他覺得過分久遠,她瘦小的身影,就站在天橋一端。
他掏出手機,想起容燁修可能還和蘇菲一起,于是發送了一條短信。
「我答應你,做蓮月的人體煉成,但是,我有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