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縴凝出院的時候,關雪和歐陽韋依都堅持不讓縴凝去看歐陽風,都怕她再觸景傷情,說等她徹底好了,再來看風。縴凝沒堅持,因為她已經偷偷在病房門口遠遠地看過歐陽風,他渾身沒有插管子,也沒有呼吸罩,沒有那些看著就知道病情很嚴重的儀器。
看到歐陽韋依進來,歐陽風道︰「她走了?」
「嗯。你要好好養傷,快點兒好起來。」
「嗯。」歐陽風向上拽拽棉被,不知道是冷還是想掩住失落的心。縴兒走了,沒有看望他就走了。
關斯培拿了咖啡,遞給歐陽韋依一杯︰「明天記著拿茶過來,還是喜歡喝茶。感覺怎麼樣?風!」
「除了有點兒疼,其他都挺好。」
「疼是好事兒,說明神經都好好的。你身體棒,很快就會恢復的。」
「還是好事兒呢。現在他躺在病床上我不說他,等他好了以後??????」
關斯培打斷歐陽韋依的話︰「別老責怪風,我們也有責任。」
「關斯培!看不出來啊,你覺悟挺高的。」
「風!看你姑姑又損我了。不過,風你也得自省,男人不能這麼輕易被打敗。看看縴兒,嚇得渾身發抖吧,那是她的生理反應,她那是真怕。但她和自己斗爭啊,她沒讓自己倒下,她的理智告訴她必須讓你進了急救室。直到看到你姑姑,那自我斗爭才結束了。生理反應就是暈倒了。這人啊,就是活這一口氣,要不??????」
「斯培!別扯遠了啊,說兩句就行了。風也需要靜養。」歐陽韋依怪關斯培口無遮攔地亂講,風還在病床上躺著,他就死啊活啊的亂說一通。
歐陽韋依的話打斷了關斯培,卻牽動了歐陽風的心︰丑八怪嚇壞了,嚇壞了還擋在自己的前面,她還是關心他的。瞬間,他又否定了這想法,是關心他嗎,即使是,也是普通的關心。她走了,他就住在她隔壁,她都未曾看他一眼,可他卻從未像現在一樣瘋狂的想念著她。
他想知道她是否不再害怕,他想知道她是否安然無恙,他想看到她如花的臉龐,更想跌入她迷人的雙眸,撫她柔軟的發??????那白皙的臉上的鮮艷,已經深深地刻在他的腦海里,如他跳動的心,已然成為他生命的支柱、動力。即使自己是骯髒的,想象純潔應該是被允許的。
歐陽風翻身想坐起,卻被腿上的痛刺醒,他低呼一聲。歐陽韋依和關斯培立刻站起身來︰「怎麼了?」
歐陽風咬著牙︰「沒什麼,就想坐起來。」
關斯培沒再講話,把床慢慢搖起︰「我們下棋好不好?」
歐陽風很感激關斯培沒有講些讓他難堪的話︰「嗯。姑夫!我手機呢?」
「哎!看我這記性,護士給我了,我卻給忘記了??????放哪兒了?」關斯培邊自問邊找,終于在自己的外套里找到了歐陽風的手機。
歐陽風接過來一看,沒電了︰「姑姑!謝謝,幫我充上電。」
關斯培拿了平板,兩人正式對弈。歐陽韋依輕掩病房的門,回家熬粥。
夏縴凝關躺在床上,關雪端了牛女乃進來。
「媽——,不想喝了。躺在這里不動,吃得東西都還原封不動的呆在肚子里呢。」夏縴凝接過關雪遞過來的杯子放在床櫃上。
「好吧,不喝就不喝。媽媽有話和你講。」
看關雪的表情,夏縴凝就知道她要和自己講的話是經過沉思熟慮的,她靜默不語,擺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樣子。
「是這樣,在醫院里媽媽就在思考這個問題。我們生活的環境改變了,媽媽也和原來不一樣了,原來我的所有事情幾乎都是圍繞著你的,現在我出去工作了,大黑和宏力也不在你身邊,一下子少了這麼多對你的關愛,這個落差是不是太大了。媽覺得自己要重新考慮出去工作的事情,也許媽應該再等二年,等你上了大學再出去工作,過自己的生活??????」
夏縴凝打斷關雪的話︰「媽——,我都十七歲了,不能老纏著媽。媽媽要有自己的生活,我也要有自己的生活,媽媽不用因為我放棄這麼多。我沒事,真的,你看我這麼生龍活虎坐在你面前。媽媽放心,我一定照顧好自己,不讓媽媽擔心。」
「真的嗎?你真的照顧好自己嗎?」關雪表示懷疑。
「媽媽!我向你保證!」夏縴凝舉起拳頭,一副宣誓的樣子。
「好吧。媽媽還有一個問題,需要你的正面回答。媽和你韋依是摯友,親如姐妹,甚至比姐妹還要親密。媽對風原來印象挺好的,可經過這次的事情後,媽需要重新考慮你和風的相處模式。你們在學校很親密嗎?」
「嗯??????不算是很親密。我和明馨比較性情相投,幾乎天天在一起,風是男生,所以??????媽媽,不像你想像的那樣,只是一般的朋友。」夏縴凝有些艱難地說出‘一般的朋友’五個字。
「真的嗎?」縴兒雖然從未對她撒過謊,可關雪還是不放心。
「真的。之所以這麼快成為朋友,也是因為韋姨的關系。」
「這樣啊。」听縴凝這麼說,關雪放下心︰「那??????媽媽就要直說了。媽媽不想干涉你交友,但這一次,媽媽不希望你和風走得太近。他這麼小就酗酒打架,都傷成什麼樣了,你要是經常和他來往,早晚有一天會出事兒。我現在都不能想像你和他走在一起,不是突然跳出一些拿刀拿槍的人,就是涌過來一群奇裝異服的怪物,揮刀揮棒的。光是想的,我就睡不著覺。」關雪說著說著眼淚就往下掉︰「現在不比從前,從前,你身邊有大黑和宏力,你去哪里我都放心,可如今,縴兒??????」
「媽——,別哭啊,沒那麼嚴重??????」
「怎麼沒那麼嚴重?等風的傷勢好一些,我會直接說給你韋姨听的,相信你韋姨也會支持我。你不能再靠近風,堅決不可以。」
「媽——,我??????」
「這是媽媽最大的心病。縴兒!媽媽從未干涉過你交友,對不對?」
夏縴凝點頭,她不敢與關雪的目光對視。
「那你這次一定要答應媽媽,不要再靠近風,能離多遠就多遠。我不能說他多麼多麼壞,可他現在的行為我不能認同。」
看著憔悴的關雪,夏縴凝低下頭︰如果不是自己,媽媽還在水城,還擁有幸福的家,幸福的老公。現在,媽媽又因為自己這麼傷神,她怎麼能夠不答應她的要求。可??????她發現自己做這個決定好難,她和風好像已經很親近了,曾幾何時,他們一起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情,一件一件,甜蜜的、憂傷的、懊惱的、快樂的??????他們是不是已經在一起了??????
「縴兒!」關雪有些懷疑女兒剛才的話,她在猶豫什麼,和一個普通朋友拉開距離有這麼難嗎?
「媽媽!我答應你??????會離風遠遠的,能離多遠就多遠。媽媽!我保證!」夏縴凝再次舉起拳頭。
看到女兒堅定的模樣,關雪終于露出了笑臉。
關雪走了,夏縴凝的眼淚默默地流了下來。許久,她輕拭淚水︰哭什麼?自己已經把媽媽害得這麼落魄,還有什麼不能答應她的。風是什麼,只是普通朋友而已,而普通朋友,會有很多??????
歐陽雨再次看看門牌,京都路五十六號——關宅。他忐忑不安地按下了門鈴。
吳姐開了門。
關雪今天突來的興致,正在房間里作畫。這個時候門鈴響,應該是縴兒的家教,出于禮貌,她從工作室走出來。
「姑姑好!我是歐陽雨。」歐陽雨看到關雪,他一眼就能認出她是縴兒的媽媽,他那里有合影的。
「雨?韋依的佷子。」
「嗯。」
「快點兒坐。怎麼你們家的男孩子都長得這麼帥啊。吳姐!等一下,喜歡喝什麼?」關雪又轉向雨。
「姑姑!不用忙,什麼都可以。」
縴凝從樓上下來,看到雨和媽媽坐在一起︰「雨,你來了。」
「怎麼?你們講好的?」關雪還以為雨是韋依派來取什麼的。
「嗯。韋姨給我找的家教原來是雨的,可趙老師今年時間緊,我要是用的話,雨就沒辦法用了,所以,我們想著一起上課。這樣大家都能受益。」
「這樣啊。雨!給你添麻煩了,縴兒搶了你的家教。這個韋依,也不講清楚。」听女兒這樣講,關雪有些不好意思。
「姑姑,沒關系的。我也知道我這樣做有點唐突,可??????我比較喜歡趙老師的課,所以??????」
「難得你和縴兒都喜歡趙老師。不過,換個角度看,這樣也好,有個伴兒學著更有意思。你們倆個要努力。」
「謝謝姑姑!」
「哪里是你謝我,應該是我謝你。縴兒今天身體有些不適,要是上課的時候影響到你,你多體諒一下。我還有事,雨,你隨意啊,當做在自己家。」
「謝謝姑姑!」
關雪回工作室繼續她的畫作,歐陽雨隨縴凝上了樓。
歐陽雨望著夏縴凝蒼白的臉︰「怎麼?生病了嗎?」
「沒!就是不太適應這里的氣候。你不用在意我媽的話,她就是喜歡大題小作。」
歐陽雨環視二樓的書房。房間一整面牆是書架,上面的書碼得很整齊,密密麻麻擺滿了書架,另一個角落有近一整牆酒架,不過,酒並不多,大概三十幾瓶的樣子。中間擺著一個十人座的書桌,書桌正中的天花板垂下豪華的水晶吊燈,書桌的盡頭是陽台,深得近乎黑色的紅天鵝絨瓖金落地窗簾顯露這座洋房的古老。
「是不是很古老?我外公年輕時候最喜歡的房間,听我媽媽說外公喜歡在這里邊喝紅酒邊看書寫作。所以,就是她把整個樓的風格都變得面目全非,也不動這里的陳設。媽媽說,她每次走進這個書房,都會想起外公。」
「我也很喜歡。」
夏縴凝接過吳姐手中的果汁︰「我不怎麼喝飲料,媽媽喜歡喝茶和咖啡,所以家里沒什麼可選的,只有橙汁了。」
「謝謝!我什麼都可以。」
夏縴凝微笑,蒼白無力的微笑。
二天沒見,她好像換了個人似的,一切都是那麼的柔弱,語言、端杯子的手、甚至微笑。歐陽雨望著夏縴凝出神,趙老師輕拍了下他的肩︰「我的優秀的學生!太歡迎了。」
歐陽雨被趙老師拍醒︰「趙老師好!」
很安靜,雖然有趙老師抑揚頓挫地講話,但整個房間依然出奇的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