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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春心莫共花爭發(下)

甄嬛兩人一前一後回到宮中,秦清竹迎上來,卻見甄嬛眉心擰起,臉上已是陰霾得很。而沈眉莊低頭站在身後,像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不禁心中起疑,剛要問,卻見小夏子手里捧著東西正站在那里,于是上前笑道︰「奴婢參見夏公公,不知夏公公前來所為何事。」小夏子看了她一眼,說道︰「奴才奉皇上之命,將這長相思琴送過來,說是賜給莞美人。」清竹連忙接過來,「多謝夏公公。」

待小夏子離開後,清竹才小心翼翼問甄嬛,「小主,到底生什麼事了?」說完,她又轉向沈眉莊,剛要說話,卻見她撲通跪下卻一句話也不說,甄嬛見狀更是心煩,不由得擺擺手讓她下去,待她走後,甄嬛這才將事情說了一遍,眼底隱隱泛著狠色,清竹靜默許久,才得輕聲道︰「想她原是官宦小姐,如今卻成了奴婢,自然是接受不了了,可小主平日里對她這麼好,竟不想是這個樣子,還真是人心難測。」隨即她深吸了口氣,緩緩道,「奴婢想小主大可不用為這種人傷腦筋,若小主不想見她,奴婢這就尋個理由直接杖斃了她,或將她送到慎刑司。若小主實在狠不下心來,我們就讓人多留意,不讓她接觸皇上即可。」她盯著甄嬛看了一刻,「只是這事還需小主同意才好,奴婢實在不敢做主。」

甄嬛冷哼一聲,唇角略微勾起,卻是一抹冰冷弧線。「以後給我看緊了,免得再有此事生。」她想了想,又說道︰「還是把她趕到後殿,省得看著煩心。」秦清竹點頭應著,心里卻暗暗月復誹,是煩心還是怕皇上再見到她,哼,要我看這皇宮里哪來的什麼姐妹,純粹是扯談。

沈眉莊坐在床榻上,又環視著屋子,很干淨,布置也很簡單。床榻上,床幃挽著,棉被疊放的很整齊,前方的小桌上擺著一個褐色的花瓶,里面插著幾枝鮮花,紅的嬌艷,白的幽,縷縷清香充溢著整個屋子。她突然有些傷心,想當初沈府未抄時,自己也曾住著兩層小樓,畫閣雕粱,斗拱重檐,十分講究,自己也曾和家人一起賞月、賞花、賞景,那時是那麼溫馨。只是,時過境遷,人已非。她苦笑,哀色悄上眉梢,不禁又想起今日的事,她也不知道為何會彈起那首《山之高》,是因為皇上,她搖搖頭,隨即卻又點點頭,只羞得滿臉緋紅。其實偶爾她也會忽然冒出那樣的念頭︰若沈家未抄,她與甄嬛同為嬪妃時誰又會更得寵?想必連她自己也驚愕,竟有這樣的想法。嫉妒,她曬笑著,也許自小就有,只是一直壓抑罷了。可她又有些惶恐,不知今後甄嬛會如何待自己,今後自己又如何和她相處。

一個月過去了,新人開始侍寢了,在新晉宮嬪中以孫妙清最為得寵,一連五日,更是晉封為貴人,賜號「謙」,其次是良媛劉令嫻和貴人鄴芳春,至于富察貴人、夏冬春等人,前世不喜,今生為了權衡朝堂,不得已才納入後宮,自然也不受寵,只是新人中獨有甄嬛未侍寢,一時之間宮中人人在背後笑話她。

這日,甄嬛听著鳳鸞春恩車經過的聲音,不禁黯然失神,低聲吟道︰「雷霆乍驚,宮車過也;轆轆遠听,杳不知其所之也。一肌一容,盡態極妍,縵立遠視,而望幸焉,有不得見者,三十六年!」想到這里,只覺得腦中酸漲,想他前一刻還溫柔對自己的說話,說什麼此生不離,此生不棄,下一刻卻對自己不聞不問,任由人踐踏。她深深地吸氣,心下滿是苦澀,卻無從說起,便走到長相思彈了起來,彈的是滿月復的憂抑悲傷。只听那聲音清厲異常,如殿外,浩浩緲緲的一地月光,夜涼如水,淒惶而蒼涼,只听得清竹驚心無比,剛要開口勸說,突然「砰」一聲,琴弦斷了,甄嬛的手指流出血來,清竹連忙上前看著傷口,對流珠說︰「你且取上好的金瘡藥來。」流珠略一遲疑便轉身離去,不一會將藥拿來,清竹接過來睨了她一眼,隨口問道︰「這藥是從哪里來的?看樣子不是內務府的份列。」

「這是皇上賜的,」流珠擰眉說道︰「這皇上還真是奇怪,隔三岔五的就賜小姐東西,卻單單不召小姐侍寢,也不知道皇上到底是怎麼想的?」清竹拿著金瘡藥,一時也揣摩不定皇上的用意,這時就听流珠又笑起來,「小姐,奴婢倒覺得皇上對小姐還是很好的,要不然也不會賞賜這些東西,小姐還是放寬心吧。」甄嬛只是搖頭輕笑,「只怕沒那麼簡單,我猜皇上這樣做,要麼是給我樹敵,要麼是給我撐腰,只是無論哪一種都對我是不利的。」良久,她突然將一枚白棋扔入棋盤,瞬間,黑白錯亂,縱橫倒翻。「我就是要打破這個局,將它重新來過。」說完她略打量了清竹片刻,反而問道︰「不知秦順人有何高見?我想洗耳恭听。」

「奴婢也猜不透皇上的心思,不過……」秦清贊賞的看了她一眼,沉思片刻,「奴婢認為與其在這里等待,倒不如尋條迂回之路。」甄嬛听後了然一笑,問道︰「你認為我是該去結交嬪妃呢?還是去討得太後歡心呢?」秦清竹聞言一驚,沒想到她倒頗有些慧質。這時又听甄嬛說道︰「你且將宮里的事說一說,我也好謀算一下。」

清竹遂摒退了眾人,只留下流珠,隨即輕聲道︰「在這宮里最受寵的是皇後,她有大皇子予湉、嘉和帝姬,還有……」她遲疑了一下,又說道︰「晴和帝姬,除此之外,有子的還有二皇子予灕之母湯小媛,平和帝姬之母崔小媛,淑和帝姬之母欣貴嬪、三皇子予泊之母史貴嬪,明和帝姬之母曹貴嬪,這曹貴嬪和馮修容關系最好……」未等她說完,甄嬛輕聲問道︰「馮修容?可是馮侍郎之女?」見她點頭,甄嬛不禁一喜,「記得外公曾說過他與馮侍郎是氣義相投,情同莫逆。我倒想去結識一下。」清竹听後愣了一下,說道︰「小主若與她結識再好不過了,她在宮里雖不是太受寵,卻與皇後十分要好,奴婢還听說皇上想將她小佷子作大皇子的伴讀。只是听說她性子過于冷淡,只怕不好相與。」甄嬛怔一怔,隨即不以為然一笑,「既然她能和那曹貴嬪交好,又怎會拒我千里之外呢?」清竹靜默半晌,只能道︰「既然小主心意已定,奴婢听從便是了。」接著她又道︰「那史貴嬪和欣貴嬪交好,奴婢听說她們兩個性子直率,小主不妨結識一下。」正在這時,冷不防,卻有個聲音笑道︰「清竹姐姐說得極是,奴婢今日遠遠見到兩位貴嬪娘娘打諢說笑,看上去倒是爽快的人。」甄嬛聞聲望去,竟是流珠,她自知流珠不會蒙自己,便暗記心頭。就听清竹說道︰「奴婢覺得小主倒可以和謙貴人結識一下,畢竟她在新人最為得寵,」她瞅著甄嬛漸漸不郁神色,便話鋒一轉又道︰「其實和嬪妃結識倒不用急于一時,奴婢認為小主當務之急是該討得太後歡心才是,太後一向念經拜佛,小主不妨多抄些佛經送去,要知道皇上可是孝子啊。」甄嬛听後,點點頭。

一連幾天,甄嬛將抄好的經書送到頤寧宮,太後雖未召見,卻將經書留下,並賞賜了許多東西,並讓人告訴甄嬛,以後不必再費心抄寫佛經,若有心的話倒不如用在皇上身上。甄嬛雖有些失望,卻也知這樣已是極好了。宜修听染冬說完,不禁輕笑道︰「也算是個聰慧之人,竟知道討好太後來博得皇上歡心。」染冬撇撇嘴,沒有說話。宜修坐在那里,暗自揣度,想前世太後因自己無子無寵,不得已將甄嬛上位來保朱家富貴,卻忘了傾巢之下豈有完卵,那甄嬛上位後,怎會忘記姐姐帶給她的羞辱和自己對她的迫害,又怎會去保住朱家的富貴,如今看來不過是姑母一相情願罷了,今生,她見我有子有女,自然要護著我了,又怎會瞧得上那無寵的甄嬛呢?只是玄凌實在讓人難以琢磨。她自然想不到玄凌正聞之大笑得咬牙切齒︰「甄嬛沒想到你也有今天。」想前世你甄嬛以蝶取幸于我,我卻眼巴巴的等了你幾天,卻忘了你是欲擒故縱的好手,今生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讓你嘗嘗滋味,不過,朕玩得也差不多了,看來是該讓你侍寢了,要不然適得其反就不好玩了。

幾日後,小夏子突然來到棠梨宮傳旨,說今夜皇上要莞小主侍寢,還請小主準備妥當。殿前的內監宮女都嚇了一跳,又驚又喜地慌著跪下請安。流珠更是跪下向甄嬛道喜含淚道︰「恭喜小主,小主終于苦盡甘來了。」甄嬛也是笑的眸中帶淚,是幸福還是欣慰,無從得知。

傍晚,甄嬛乘著鳳鸞春恩車來到儀元殿東殿。玄凌走進後,才現她已等待多時了,只見她膚如凝脂,細女敕白滑,薄施胭脂,宛如朝霞,挽著烏雲髻,插著紅寶石竄米珠頭花,穿了紫紋繡纓雙裙,外套同色的比肩。玄凌走上前坐下,撫弄她垂下的捎,低低的笑道,「前些日子朕只顧慮了這朝堂之事,卻讓愛妃受苦了,是朕的不是。」甄嬛心一松,便垂了眼簾,咬唇細聲道,「臣妾自知家世低微,無法為皇上擔憂,不敢有任何奢望。只盼陛下能常記起臣妾就好了。」她說得十分哀怨,眼里已有淚珠兒打轉,滿月復委屈模樣,玄凌伸手拭去她淚痕,「好好的哭什麼?」說完他眸光流轉,附在她耳畔,輕道︰「今晚就讓朕會好好補償愛妃,如何?」只說得她愈面色緋紅起來,匆忙低了頭,卻未見到玄凌笑得何其冷冽。他猛將她抱起,擁上臥榻。那懷中人兒早已不勝嬌羞。顛鸞倒鳳,雲雨罷了,甄嬛早已沉沉睡去,而玄凌良久看著她,眼中忽然顯出凶狠凌厲來,接著他悄悄的伸出手,環繞著她的脖頸,手漸漸的加力,一瞬,卻突然松開手,神色愈陰婺。

待他醒來後,只見甄嬛正瞧著蠟燭,玄凌不禁暗自嗤笑,面上卻訝異挑眉,「蠟燭有什麼好瞧,你竟這樣高興?」

「臣妾在家時听聞民間嫁娶,新婚之夜必定要在洞房燃一對紅燭洞燒到天明,而且要一雙燭火同時熄滅,以示夫妻舉案齊眉,白頭到老。」甄嬛眸光一閃,頗有些羞澀的說道。玄凌含著笑意︰「你想與朕白頭偕老?」甄嬛靜靜看著他,半晌才點頭應是。

玄凌看了她片刻,抿嘴一笑,「愛妃有此心,朕也有此意,只是這椒房之喜……」他突然心一動,竟想起宜修來,靜了一瞬,接著又說道︰「愛妃這話萬萬不可再說出去,若是讓有心人听到,只怕到時朕也救不了你。」甄嬛眸色一黯,笑容不禁漸漸泛涼,呆怔良久,才跪下說道,「是臣妾逾越了,還請皇上恕罪。」玄凌連忙扶起她,嗔道,「朕何曾說過要怪罪愛妃了。還不起來。」說完,他輕輕點了點她的鼻子,「不過,朕可許你以後叫朕四郎,可否高興?」甄嬛乍听臉上又浮出暖色的笑容,羞得點點頭。

浣青擔憂的看著呆的沈眉莊,問道︰「眉姐姐,沈伯母的病怎麼樣了?」沈眉莊一愣,隨即笑道︰「好些了,多虧了有貴人幫助……」她臉色一白,話到嘴邊忙掩了口。浣青也沒在意,只是上前走到她面前坐下,笑道︰「那姐姐什麼呆啊?」眉莊輕笑道︰「我只是為小主高興,她終于苦盡甘來了。」她暗自嘆息,她明明告誡自己不可妄,不可妒,可苦澀卻還是在心中流淌。這時浣青撇撇嘴,「哼,姐姐替她高興,可她卻從未想過姐姐,沈伯母病得那麼嚴重,也未見她宣太醫看看,平日里還好意思以姐妹相稱呢?」

「是姐姐先對不住她的。」眉莊苦笑著,「她畢竟是小主,也還是你的舊主,以後千萬不要再那樣說她了。」浣青听後不以為然的點點頭,突然她一眼看見眉莊枕下露出一件釵,灼目璀璨。「你幾時添置的新釵?」浣青十分驚奇的問道。眉莊渾身一震,下意識跑到枕前,將那釵取了,死死攥在掌心,「這是貴人所賜的。」她猶豫了一瞬,才輕聲道。

「貴人?」浣青將那釵從她手中拿過,由不得贊嘆︰「好漂亮啊,眉姐姐,到底什麼貴人,出手如此大方。」

「是……」沈眉莊似有踟躕,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浣青見她這樣,也不再問了,只是將釵插到她頭上,靜靜的看了半晌,「眉姐姐,你真漂亮,比那些小主都好看,這若皇上看來,恐怕也被迷上的。」說著她嘆了口氣,低低說道︰「只可惜……」眉莊聞之愈心中生澀,慘然笑了笑︰「妹妹說笑了,我本是個奴婢,怎與那些小主比得。」浣青看後,訕訕地笑了一笑︰「你瞧我這臭嘴,真該打。」說完,便伸出手想擦拭著她的淚痕,卻怎麼擦也擦不盡,不禁心一痛,別過臉去,眼淚竟瞬間涌下。

「你們在干什麼?」突然身後傳來聲音,兩人連忙回身望去,竟是流珠,沈眉莊輕笑道︰「沒什麼。」卻忘了摘下頭上的釵,而流珠驚愕的望著那釵,神色復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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