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憾,酩酊韶華(四)

朝顏在江湖間長大,即便回到杭都,也有父母兄長嬌寵,連施銘遠等權臣明知她政見相左,都不敢輕攖其鋒。

她既傲且倔,根本不肯接受自己喜歡的男子是個庸懦卑劣之人的現實蟹。

她以為自己憎惡宋與詢,其實她憎惡的只是她的感情。

她憎惡自己居然會喜歡這麼一個庸懦卑劣之人。

那些心思連朝顏自己都看不清,宋與詢卻終于看清了 。

在朝顏日復一日的疏離、冷淡、甚至厭棄里,宋與詢本已灰心。

可臨到娶妻時,他到底還是不甘心,不甘心那麼久的愛戀就此無疾而終,才暗中策劃了這出假死的戲碼相試探。

宮城安危向來由禁衛和鳳衛負責,若他失蹤,朝顏必會領人搜查。

他故意留下線索引朝顏前去,若她見到那具尸體表現平淡,他只能絕望放手,去娶母後安排的太子妃。

可他偏偏如此清晰地看到了朝顏在他「死」後的絕望和慘痛。

他很快帶了一支下下簽回宮,並借口行香後在山間迷路一天一.夜乃是上天警示,立刻打消了帝後近期為他冊太子妃的打算。

隨後,他當眾駁斥主和大臣遣人厚禮恭賀魏帝生辰的建議,請求立祠紀念力主抗擊靺鞨人的岳王,並蔭封其後人;薛及、李之孝等附和施銘遠的大臣不時有奏章被太子否決。

幾乎同時,晉王世子宋與泓酒後與人爭執,致人重傷,險些被帶入大宗正司問罪,晉王親自入宮求情,並請旨盡快讓世子與郡主成親,好收一收世子的玩興。

楚帝應下,不料隨即接連有大臣和宮嬪告宋與泓囂張跋扈,目無君長,告其從人仗勢欺人,魚肉百姓……

雖然都不算什麼太大過失,可即將和他成親的是帝後愛若掌珠的朝顏郡主,楚帝和雲皇後一商議,將宋與泓杖責二十,交給晉王嚴加管束,並將成親之事無限期押後。

朝顏明知宋與泓個性爽朗豪氣,不拘小節,容易被人抓到把柄,一時也無可奈何。

從南屏山回來後,她眼見得宋與詢凡事開始自己做主,大有撥亂返正之態,且每每與她相見目光愈發溫柔,不由得心思蕪亂,再也無法將那晚之事當作沒有發生,同樣不願考慮成親之事,遂安慰宋與泓幾句,帶了齊小觀等出京散心。

可就在他們出京的短短數日間宮中就出事了。

有宮人親眼目睹,午後太子與晉王世子兄弟二人在水榭說話,世子忽伸手將太子殿下推落水中。

雖被及時救起,但宋與詢本就身體不佳,再被驚凍一番,還是很快高燒昏迷。待朝顏趕回宮時,他已昏迷兩三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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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顏在大宗正司的牢獄里見到了宋與泓。

那里收的都是犯罪的宗室子弟,宋與泓雖犯滔天大罪,到底身份在那里,必定會由帝後親自處置,還不至于有人敢太過為難他。

但朝顏所見到的宋與泓身穿囚服坐于大牢角落的地上,消瘦憔悴的模樣似已身在九重煉獄。

他道︰「朝顏,雖說歷朝歷代,為那張高高在上的龍椅,發生過多少兄弟闈牆的事,但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我會對與詢哥哥出手。」

朝顏幾乎迸出淚來,「我知道你不會。」

宋與泓有玩心,有俠義心,唯獨沒有野心。他甚至已和朝顏說好,待太子繼位,會和她一起退出朝堂,歸隱山林。

但宋與泓道︰「我會,而且我真這麼做了!從南屏山回來,他回絕了母後為他選的太子妃,便來找過我。他說你待他的心意從未變過,要我放棄,並迎娶尹如薇。我拒絕了。」

朝顏一時窒息,「你……並未問過我。」

「我不敢問……那夜之後,你和我說話時總是神思恍惚,答非所問;你不再拒絕與詢哥哥來找你,你看他的目光明顯變了……我知道一定發生了什麼,但我不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只想盡快將我們的事確定下來,所以我找過幾位叔父和太妃代為進言,希望盡快安排我們成親。」

八月十五家宴,朝顏擇宋與泓為夫婿並不是什麼秘密。二人都到了適婚年齡,宋與泓要求成親也是順理成章之事。

「後來呢?」

tang

「後來,自然是我失德,犯錯,一次接一次地被告發,被訓斥,甚至被杖責……」

宋與泓苦澀地凝望著她,「其實……我那時便猜到宋與詢說的應該是真的了。你和他們一起怪我行事任性,甚至認為我罪有應得,根本不曾猜疑過宋與詢。」

朝顏心口陣陣悶疼,「你的意思,是詢哥哥……」

宋與泓握著冰冷的鐐銬側過臉,面龐被大牢里昏暗的光芒籠住,瘦削得全然不見以往的英氣勃發。

他黯然笑道︰「京中戍衛,大多來自鳳衛。但凡你肯多留意幾分,便會知曉我根本不曾酒後傷人,而是有人刻意挑釁,並在打斗間故意弄傷自己好嫁禍于我……隨後接二連三參奏的所謂過錯,大多是些陳年往事,或者無中生有。所謂三人成虎,眾口爍金,加上太子又可隨時在皇上跟前進言,我自然是鐵板釘釘的不成器,再難與朝顏郡主匹配……」

他的目光逡巡于她的面龐,「便是你,朝顏,也開始對我失望,認為是我不成器了吧?」

朝顏月兌口道︰「沒有!詢哥哥應該也不會刻意陷害你……都是些小錯而已!」

對于自小受寵的皇佷來說,的確都是些小錯。

論起打架,他和朝顏從小到大打的架還少?

頭破血流都是常事。

也正因宋與泓從小頑劣,眾人習以為常,見他長大後還犯錯,無非小懲大誡,絕不至于令他丟官棄爵。

故而這一連串的過錯指責下來,朝顏神思恍惚中,的確不曾放在心上。

可楚帝的失望正是從這些小過失上積累起來。再發生點什麼事,楚帝絕對可能將朝顏另嫁他人。

朝顏竦然醒悟時,宋與泓已道︰「我本來被禁足在家不許出門,是宋與詢派人說,別把我悶壞了,接我入宮散散心,賞賞牡丹。午後他遣開眾人和我說話,承認那些事都是他暗中安排,還說了……你們在南屏山的事。他要我放棄你,還要我娶尹如薇。我問他,我如果不同意怎麼辦?他說我自己讓步,比他動手強……所以我搶先動了手。」

他看向朝顏,「我一直以我們是兄弟,即便為你有過芥蒂,有過算計,到底還是兄弟。但在那一刻,我才想起他是太子,高高在上的太子。他真要向我出手,我半點反擊的余地都沒有。」

宋與詢不僅地位高,而且人緣好,口碑好,性情好,得到帝後信任,又有權臣支持,想在無聲無息間算計誰的確不難。

從南屏山回來後,短短半個月內,他看似毫無動作,卻推掉了自己的親事,攪黃了宋與泓的親事,還讓宋與泓受盡指責,寸步難行。

朝顏問︰「如今他昏迷不醒,生死未卜,你可安心?」

宋與泓一舉腕上鐐銬,「不安心!但我必定會付出我該付出的代價。只是……我不知道你會不會恨我。朝顏,你真的……還喜歡著他?」

即便宋與詢可以醒來,宋與泓謀害當朝太子,也是死罪一條。但他此刻心心念念記掛的,竟然是這麼一個問題。

若在平時,朝顏必定否認;但此刻,那人正危在旦夕病臥于床。她再無法忽視因他而起的滿心絞痛。

她答道︰「好像……是的。對不起,泓。」

「即便他用盡心機手段迫.害我,欺騙你,你還會選擇和他在一起?」

「不會!」

朝顏答得很快,「若他真的那般卑劣,我不會和他在一起!」

若她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宋與詢刻意想讓她看到的假象,她居然還能喜歡他便已是天大的恥辱,又怎能和他在一起!

***

朝顏在東宮日夜守護,終于守到宋與詢慢慢退了燒,漸漸清醒過來。

比朝顏更早在東宮衣不解帶照顧宋與詢的,則是尹如薇。

見宋與詢恢復神智,尹如薇開口便道︰「太子,與泓被下在獄中了,罪名是謀害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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