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
「一大早你不睡覺在哭什麼？」不知道什麼時候，君默披著外衫坐在我的床邊。天未大亮，我隱隱看到他皺著眉頭，睡眼惺忪，一臉惱意。
我抹了抹臉，強笑道︰「是嗎？我哭了嗎？我剛做夢還在吃大餐呢！如意嬤嬤請了宮里的御廚，做了整整一百零八道御膳，硬拉著我試菜！我看來看去，都不是我喜歡吃的！好不容易發現了我最喜歡的鮑汁乳鴿，我正高興著要伸筷子，竟然一眨眼就被人吃光了……一只也不剩，我一定是太生氣了……所以氣哭了！」
隨口胡謅的理由連我自己都不信，君默卻好像信了。他鄙夷的道︰「搶不到吃的也哭，你還真是了不起的男子漢！」
我本來就不是男子漢！我無所謂的聳聳肩。
君默拍拍我的肩，淡淡道︰「既然睡醒了，起來幫我泡壺茶，昨夜被君彥哥灌了酒喝，這會子嘴巴苦得緊！」
敢情不是被我吵醒的，是自己渴了。我指了指桌上，順口道︰「喏，桌上有，自己倒去！」
君默苦著臉，嫌棄道︰「隔夜的，怎麼喝？」
看著他的樣子，我忽然覺得很生氣，也就你們皇家的人這麼侯服玉食窮奢極侈的，隔夜的茶怎麼了？我昨天泡好了他一口也沒喝，這極品雪頂觀音在尋常人家可是多少銀子都買不到的！想到這里，遂冷了臉，沒了好言語︰「天這麼冷，這麼一大早我上哪去給你泡茶去？你還真當我是來伺候你的？」
君默指了指膳房的方向，伸手將我隔在床頭的外衫拾起，披在我肩上，放軟了語調︰「小蚊子，好蚊子，我何曾當你是奴才了？我可當你是好兄弟！哥哥渴了，你就跑一趟膳房吧！」
他溫軟的氣息拂過，我微微一怔，自認為臉皮也算是夠厚了，居然覺得臉熱，抬眼瞧見他紅著臉，飛快的將手縮了回去。
他起身輕咳道︰「不是你去，難道要我親自去？」
那天，我鬼使神差竟然真的二話不說跑出去給他泡茶去了，也許一切都是天注定吧！
那天清晨的白霧還沒有散去，我裹緊外袍縮著肩捧著茶壺往膳房跑，我知道膳房一定留了火的。
剛跑出攬翠閣遠遠的看到一個穿著碧色斗篷的女子站在攬翠閣牆外的樹下，默默的佇立望向這邊。
見到我，她好像也吃了一驚，一連退了幾步。我們就好象心有靈犀一樣，在這個一天里最寒冷的清晨，在這個偌大的王府里，就這樣遇見了。
夏桑榆還是印象中柔弱嬌媚的樣子，她很快掩去了臉上的驚訝，對我微微一笑道︰「暮雪，好久不見！」
不知道為什麼，我一直覺得她的笑容很討厭，里面總是包含了太多東西。記得她剛到歸雲莊的時候，每次見到我和牧野爹爹都禮數周到，總是公子公子的叫得恭敬。漸漸熟悉之後，她每次見到我和牧野爹爹雖然禮數仍十分周到，卻開始直呼我的名字。要是遇到我一個人的時候，她甚至不再施禮，只是對我涼涼的微笑，態度有些說不出的疏離和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