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深秋的屏錦山，秋高氣爽，是柿子成熟的季節。這一日，我逼著原來陪我到山下去摘柿子。山下那片柿子林，每年都要被我和原來折騰好幾回。
爹爹說柿子可以潤肺止咳，福嫂剛好有咳嗽的老*毛病，于是我每年都會摘些回去，吃不完的福嫂就做成柿餅。而我是不可多吃的，因為柿子性寒。其實還有很多東西我都是不能吃的，幸好我都習慣了。
柿子樹枝頭的葉子已經掉光了，只掛滿了累累碩果，就像一個個紅燈籠高高掛著。我和原來用輕功竄到最高處，比賽誰跳得更高摘的果實更大。
我的拳腳功夫雖然比原來差了好大一截，輕功我卻並不輸他。這也是我樂此不疲的跟他比試輕功的原因之一。
回到歸雲莊已近黃昏，這個時候爹爹一定在輕雲亭。我讓原來把柿子給福嫂送去，自己則朝爹爹的院子走去。
爹爹住的院子在莊子的東南面，後邊就是蒼茫的屏錦山，取名叫舒雲別院。輕雲亭就在半山處，是莊里視野最廣闊的地方。
听福嫂說這歸雲莊是牧野爹爹的爹爹為他娘親建的，牧野爹爹的娘親小名喚作雲兒，所以莊里的很多名字都帶個雲字，取得極為風雅。每每到這，我都會努力的想記起我的親生爹娘，想著他們也定是牧野爹爹的爹娘那樣的一對恩愛夫妻。
我一口氣跑上了輕雲亭，微微喘息著。
爹爹正和沈玄若下棋，此時未曾抬頭，卻已經知道我來了，輕叱︰「雪兒，你又出去頑皮了！」
我暗自吐吐舌頭，坐到爹爹身邊，「山下的柿子熟了，我去摘了些給福嫂。她今兒早晨又咳嗽了。」順便扯起爹爹的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爹爹的衣服用了跟我不一樣的燻香，有一股如蘭般的淡淡香氣，好聞極了。
爹爹並不在意，徑直把他的茶杯遞給我，淡淡的說︰「渴了吧。」
我毫不客氣的接過來，抬眼就看到了沈玄若一臉燦爛得讓人討厭的笑容，泛著玩味的光芒，正看著我。我朝他一笑，「爹爹又殺了沈叔叔一個片甲不留吧？」
「小暮雪，我看你說話才是片甲不留呢！怎麼著也給我留點面子嘛！」沈玄若漫不經心的笑道。
爹爹也不理我們，執起一枚白子，落在棋盤上，動作自在而優雅。
我靠在爹爹身上，望著遠處的山林枝葉蕭索，輕輕嘆了口氣。臉頰貼近爹爹的手臂，心里又感覺到一種寧靜平和的滿足。
沈玄若盯著棋盤，眉頭慢慢皺緊，喃喃道了︰「牧野啊，真的又要我在小暮雪面前丟面子？」
我輕笑出聲，「沈叔叔，你就接受現實吧。」
爹爹卻低頭在看我，清亮的眸子幽深如海，「雪兒這幾日身體可有不適？」
我立即搖搖頭，「我沒事，反正都習慣了，爹爹不要擔心！」
爹爹皺了皺眉，眼里閃過一絲黯然又瞬間變得清朗，轉而向沈玄若道︰」沈兄，可否幫我查找一個人的下落？」
沈玄若一直把注意力放在棋盤上，聞言表情兀地嚴肅起來，「讓我尋你師叔？」
爹爹一手撫著我的頭發，一手將一枚棋子，「黑白棋聖，醫神雙俠。」
「你師父失蹤那年，就再也沒有他的下落了。」
「師父……已逝。只是有人不肯信罷了。」爹爹的聲音有一點傷感。
沈玄若沉默半刻，笑道︰「好，天下沒有我沈玄若尋不到的人！你……恐怕也會需要。」
我听得不是很明白，以為爹爹是要尋找他的醫神師叔為我治病，怎麼沈玄若會說爹爹也需要？我知道爹爹談話的時候不喜歡被人打斷，只拿詢問的眼神看向沈玄若。
沈玄若斜睨我一眼，將棋盤推到一旁，大笑著朝山下走去。「今天輸了，我回了！」
我氣結的看著他的背影，回頭看到爹爹站在欄桿邊，神情落寞的看著遠山。一時，什麼都不敢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