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素寰胭脂夢
很快到了翌日的清晨，小太監看見在桌案上睡著的付修域，本來是想叫醒他的，想了想，還是輕輕退下。
只是付修域似乎知道了天亮，不過一會就睜開眼楮，望著窗外的幾縷光線，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只是依舊覺得困倦不已。
「皇上，您醒了，已經快要到上早朝的時間。」小太監的聲音細細的，該是不想付修域覺得煩躁，這個做下人的，倒也還真是體恤。
穿衣洗漱的整個過程之中，付修域都閉著眼楮的，不知道真麼，今天覺得甚是困倦。
付修域繼位的一年，治理得井井有條，百姓安居樂業，倒也沒有什麼人稟奏，早朝只是短短的半個時辰就結束了。
「請陸將軍到御書房來。」小太監輕輕宣讀著付修域的旨意，有些小心翼翼。
陸弦心中疑惑，但還是在結束之後急急去了御書房。
陸弦進去的時候，付修域正端茶輕抿了一口，眼楮里閃過哀涼，似乎是沒有休息好的緣故，現在的付修域，整個人看起來憔悴極了，面色蒼白如紙，仿佛只是一夜之間就蒼老了許多。
听見腳步聲，付修域抬起頭瞥了一眼。
「陸弦，坐吧，就是有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陸弦點點頭，隨意找了一個地方坐下，面色疑惑。
「皇上請說。」
付修域站起身來，望著外面高大的玉蘭樹，有一瞬間的失神，隨即愣愣說話。
「繭月不是憂郁成疾，而是中了苗疆的蠱毒。」待付修域說完，陸弦臉上從疑惑變成了深深的震驚。
「繭月在宮中深居簡出，怎麼會惹上蕭國的人呢？」
付修域面露難色，知道阿柳的事情瞞不住，便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出來，听完之後，倒吸了一口涼氣，幽幽開說話。
「修域，我真慶幸我的敵人不是你。」這一句調侃的語氣，到讓氣氛緩和了不少，連付修域都忍不住扯嘴笑了一下。
「可是現在我們要怎麼做？」問話的是陸弦，這是生命安危的事，他分得清舉足輕重，只是隨意說了幾句，便又回到了正題。
付修域面色沉了下去，有些嚴肅地說話。
「為今，只能先救繭月，我們明天便要啟程趕往洛國，一路上有那個懂得用毒的阿柳照顧繭月，想必是撐住幾天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陸弦沉思著點點頭，算是同意。
「所以我們暫時不能認扶煙，只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到時候見機行事。」
見陸弦不說話，付修域又補充了一句。
陸弦嘴唇翕動，語言又止，一提到關于扶煙，他便會亂了方寸，沉吟了一會，還是點點頭，畢竟這個關系的是一個人的命，雖然他一直不喜歡繭月，可是看她對付修域，當真是用情至深，只是不知道還能不能熬過這一關。
見陸弦沒有了異議，長舒了一口氣。
「你今日就回去收拾一下，帶著個病人，到蕭國也該是十天半個月的。」
兩人再一瞬間都陷入了沉思之中，其實，想的無非是一個內容。
那個眼神清冽的女子，那個喜歡溫和笑著的女子，原本以為再也見不到，現在突然要重新出現在他們的生活之中，陸弦是滿滿的喜悅，而付修域，是不知道自己要用什麼樣的身份去面對扶煙，那曾經那麼深地傷害過她，即使扶煙願意原諒他，只怕他也過不了心中的這一道坎。
陸弦和付修域，一直是無盡的默契，不知道什麼時候，御書房里只剩下付修域一個人，一切都是很多年前的模樣。
只是，物是人非。
就在剛剛的一瞬間，扶煙的心髒兀自疼了一下，不禁捂了一下胸口。
思卻可能是太忙的原因，昨天從後院離開之後就一直沒有來過，扶煙到是覺得沒什麼，沒想到服侍她的小丫鬟不樂意了。
「西羽姑娘，大祭司真是的，竟然一整天不來看您，真是可惡。」小孩子的美好之處在于，說話的樣子都讓人覺得舒服。
小丫鬟從外面飛快走了進來，嘴里絮絮叨叨，到後面的時候都听不清楚了。
扶煙笑笑，「怎麼，听著你這樣子，好像你們的大祭司喲？」
此話一說，小丫鬟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根子，有些嗔怒地嘀咕了幾句。
扶煙可以想象到她臉紅的樣子，突然覺得溫馨不已。
「姑娘，奴婢可不是為自己擔心，是為您擔心呢，小心我們大祭司不喜歡您了……」說到這里的時候，小丫鬟咯咯笑了起來，讓人想到了溪水環佩叮當的聲音。
「你說你們大祭司的壞話，小心被他听了去，到時候扣你的月錢。」扶煙的聲音帶著幾絲威脅，可惜對這面前的人似乎沒有任何作用。
「大祭司現在才不會來呢，他現在要麼在宮里和皇上商量正事，要麼就在書房里看書，才不會現在……」
小丫鬟的聲音還沒說完，就被人打斷了。
「誰說我不會來的，這不是來了嗎？」思卻突然出現在門口，輕笑著說話，眼楮里都漾出了笑意。
扶煙一愣，隨即笑開。
小丫鬟有一瞬間的愣神，急急出聲。
「請大祭司責罰，玉蘭多嘴了。」小丫鬟跪在地上，頭埋得很低。
思卻笑了一下，「你讓西羽姑娘開心了，不責罰，現在下去吧。」
那個叫玉兒的丫頭站起來朝著思卻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姑娘我先走了，等會玉兒再過來陪你。」說完就急急跑了出去，當真是個古靈精怪的孩子。
思卻踱步向前走了過去。
扶煙今天是真的很開心，很久沒有這麼開心了，眼楮看不見之後，反而心中多了幾分澄澈。
「思卻，你從哪里找來這麼可人的姑娘？」
思卻抿了一下唇，輕輕說話，「你喜歡就好，這丫頭說來也听可憐的，舉目無親，是鄉下來的，別的丫鬟看見我的時候都是戰戰兢兢的，她也會對我說些恭敬的話，可是我知道，這姑娘心里一點也不怕我。」
思卻一臉寵溺的神情，從那一次給扶煙驅毒之後，似乎效果很好，雖然不知道這毒會在什麼時候再次發作，可是眼前這樣也夠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貪戀有你的每一秒鐘。」
扶煙沒有說話，只是眼楮又彎了彎，望著很是好看，像是長空之中最亮的一顆星。
其實兩人之間並沒有太多的話要說，思卻喜歡這樣陪在扶煙身邊的感覺，雖然知道她的心從來沒有在蕭國停留，可是這樣也就夠了，真的夠了。
過了一會，扶煙輕輕說話。
「思卻，闌姑娘怎麼樣了？」
「現在已經有線索了，沒有性命之憂，只是想要救她出來只怕是件困難的事。」思卻似乎什麼都不想隱瞞扶煙，說很多事的時候，連思考都不用。
扶煙點點頭，沒有再說話，很多時候，她都是懂得適可而止的。
「煙兒，你覺得我們蕭國的皇帝如何？」
不知為何，思卻竟然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
扶煙面色微變，隨即思緒飄回了很久以前遇到黎初的時候。
「他很聰明，自認為易容術已是出神入化，可是短短兩天的時間，他就猜出來我是女子，在我的記憶之中，他常常帶著狡黠的笑容，有時候是不拘小節的大方，善良和溫和。那一段日子里，他對我很好，我很感激。」
扶煙突然停了下來，然後嘆了一聲，其中包涵的情緒太多了，有惋惜，也有無奈和理解。
「後來我來了洛國，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已經中毒，性命垂危。而第二次見他，變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帝，若不是面容，我想我是認不出他的，因為現在的他是威嚴和沉府，曾經的清澈，我見不到分毫。」
扶煙一下子說完了這麼多，突然紅了眼眶。
思卻見她難過，不禁有些心疼。
「時間在走，我們能做的，只是盡量不要被這個世界改變就好。」
扶煙現在心中確實是五味陳雜，這短短的一年時間，她所經歷的精彩，也許是別人一生的追逐。只是這樣的「精彩」她並不像要。
「我到是希望，在某年某月的，我又在洛國的巷子口遇到他，
他還是當年的模樣。」
「我也是。」
這麼久以來，扶煙心中很多事都已經想通了，懂得了什麼叫做放手，愛與被愛，還有依賴和眷戀。但是有一件事，她始終沒有釋懷，那就是，遇見付修域和陸弦。
「思卻，你知道麼，若是還有選擇的機會，我寧願在那一天死在你的掌下。」
思卻听了之後，倒也沒覺得不舒服。
「可是後來，誰去救付修域和陸弦于水火之中？」思卻原以為這個問題定會難住扶煙的，可是扶煙只是沉吟了一下，便說了出來。
「自然會這麼一個人，出現在他們的生命里，代替關于我的所有。」
思卻失神地望著扶煙，窗外的陽光從窗戶躍了進來，照在扶煙的鼻尖上面，整個人一下子有了靈氣，讓人瞧著甚是舒服。
扶煙察覺到思卻的目光，不禁有些尷尬，低下頭去。
「煙兒，你倒是想開了。」扶煙笑笑，算是默認。
黎初對于他們之間，是一個敏感的人物，仍舊能如此平靜地談起，只是因為，沒有愛，也沒有恨。
這天傍晚，一男一女坐在閣樓的窗邊，女子眼楮不知看向哪里，男的有時候會俯子說幾句，大部分時間，只是一臉平靜地望著別處，很多人知道這是大祭司府，談起來的時候，只會是滿臉的艷羨。
夜幕降臨，蕭國這一座城，沉睡的時候，像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
闌醒來之後只是在暗室里待了一天的時間，就實在是焦躁難安，整天走來走去，把寸步不離的鳳離都弄得有些招架不住。
每天都會有人送吃的下來，闌知道自己是人質以後，到也不擔心有人會在飯菜里下毒什麼的，只是今天的飯菜送來的甚晚，如果沒有猜錯的話，現在已經入夜了。
听見上面有石板打開的聲音，闌立刻跑了過去，拿起吃的就坐到了一邊，還暗暗贊嘆了一下吃的東西，這東西，確實比暮王府的廚子做的好吃。
想到暮王府，闌不禁神色一黯，只是埋頭吃自己的東西。
石板的另一邊傳來聲音。
「等會主公會來，請鳳離姐姐等一會把闌姑娘帶到另一間暗室去。」
「好，謝謝。」鳳離的聲音清脆響亮。
闌听見的時候，有一瞬間突然來了精神，終于要看見抓她的人了，等會見到了定要好好問個明白才行。
等用過晚膳之後，鳳離拿著一塊黑色的布條走了過來。
「這是規定，闌姑娘得罪了。」說完就走了過來拿黑布條蒙住了她的眼楮。在那一瞬間，所有的光線搜消失了，鳳離拉著她的手，慢慢離開了原來的地方，不知道至少過了多少道機關，才來到了剛剛那個婢女所說的另一間暗室。闌不禁泄氣，這樣的重重機關，原本想著還要自己逃出去，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
布條從眼楮上拿下來的一瞬間，有些疼，闌揉揉眼楮。
「主公，人已經帶來了。」鳳離的聲音一下子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你做的很好，現在先下去吧。」是一個有些冷冽的的男聲，听著很是熟悉。
待闌看清楚坐著的人，失聲叫了出來。
「怎麼是您？」闌的聲音里是滿滿的疑惑和難以置信。
坐著的男人輕笑著說話，眼楮里閃過一絲輕蔑。
「闌姑娘，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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