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共我賞花人
只是短短一天,洛國皇帝要來拜訪蕭國的事就已經傳遍了。
扶煙去找思卻的時候,思卻正在院子里澆花。
「大祭司……」門口的人見是扶煙,都不敢阻攔,但是思卻又說任何人不能前來打擾,大家一時都犯了難,索性讓扶煙自己闖進來,下人們就悄悄退了出去。
思卻听見扶煙的聲音,愣了一下,緊接著皺起了眉頭,他自然是知道扶煙前來所為何事,平日里扶煙就只是待在自己的房間里,清茶煮酒,仿佛沒有任何的事情可以擾了她的心緒。
「西羽,有何事如此慌張?」思卻轉頭笑了一下,輕輕放下了手中拿著的東西。
扶煙抿了一下唇,往前面走了幾步,等到下人們完全退出去了才說話,望著很是艱難。
「思卻,听說洛國要來蕭國。」明明是疑問的語氣,卻被扶煙說成了肯定句,像是質問一般,不禁讓思卻隱隱有些不舒服,面色也冷了下來。
「西羽姑娘未免也管得太寬了些吧,國家之間的交流是每一年都不可缺少的東西,規律罷了,不必如此緊張。」
在沒有人的時候,思卻都是叫她扶煙的。
扶煙听得身子一震,思卻是在提醒她,她叫西羽,和洛國有關系的扶煙已經死了,以後他們之間再沒有任何瓜葛,時光變遷,再也回不到原來。
扶煙自嘲笑笑,突然像是明白了什麼,思卻望著她有些絕望的笑容,突然一陣愧疚,心疼的感覺也迅速涌上心頭。扶煙是那麼聰明的姑娘,怎麼會听不出來他在惱怒之下冷嘲熱諷的話,人一旦學會了嫉妒,便再也揮之不去。思卻嫉妒那個帶走了扶煙心的人,雖然曾經那麼深深的傷害過,他的位置,卻依舊動搖不了。
望著扶煙不說話,思卻一下子慌了神。、
「煙兒,我……」可是,思卻的話卡在了嗓子里,只是有些尷尬地把頭偏向了窗外。♀
扶煙嘆了一口氣,輕輕說話。
「你說得對,真正的扶煙已經死了,還活著對的叫做西羽,我不敢痴心妄想的,只是現在還不能完全放下,即使我不關心付修域的安安危,陸弦卻是要關心的,我知道他是這世上真心對我的人,只要我還活著,斷然不願看見他受到任何的傷害,所以西羽懇求大祭司一定要護得陸弦周全。」
扶煙一口氣說完了這一大段話,面色變得有些蒼白。
最後一句的大祭司三個字,讓思卻心頭一震,在蕭國,這三個字代表的是權力和高位,是榮譽和至高無上的象征,可是現在從扶煙嘴里說出來,竟然是如此的諷刺。
氣氛一下子僵在了原地,兩人的眼楮愣愣看向遠方,神情恍惚,也不知所措。
「煙兒,你什麼都知道了。」思卻從嘴里擠出了幾個字。
扶煙笑了,眼楮里都漾出了笑意,衣袂隨風而舞,身上人間煙火的味道也溫吞無形了。
「其實你不用騙我的,我知道你肯定不是一般人,當初陸弦中毒的時候,我假扮成陸弦,眼看著局面已經穩不住,可是後來左林突然撤兵,當時我很是納悶,可是後來那一日,我想起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給我的解藥,我便知道了是你的毒,也是你的解藥,其實左林雖然是鄭國的丞相,卻是為蕭國辦事的。蕭國早就想對洛國趕盡殺絕,只是一直想坐山觀虎斗,看他們兩敗俱傷,然後坐收漁翁之利。只是……」
「夠了,不要再說下去。」思卻冷冷打斷了扶煙的話,眸子里閃過一絲寒光。
「既然早就知道了,何必一直裝傻到今天,你應該早就來質問我的,而不是現在才說。」思卻輕撫額頭,身子微微一顫。
扶煙僅僅抿住唇,不知道該說什麼,今天的這一次談話,只怕是把兩個人都傷了。♀
思卻深吸一口氣,眼楮里里閃過一絲絕望。
「以前的事都是我做的,可是這一次,不是我,你信也好,不信也罷。」語畢,不再多言,轉身回了屋子。
扶煙轉過身去,喃喃自語「︰可是我知道你是真心對我好的。」
穿楊滿目皆煙渺,空乏樓青難掩明。
夜深了,暮王府里的燈還亮著,隱隱瞧見兩個人影,燭火跳躍,瞧著有些不真實。
「左林,你可大祭司把你交給我的原因。」說胡的是黎暮,語氣很是冰冷,威嚴的感覺溢滿了整間屋子。
施禮站在堂下的人身子輕輕一顫,淡淡出聲。
「是想讓臣為王爺做事。」
黎暮的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起來坐著吧,看你也是個有野心識大體人,不枉大祭司為你第一次求我,你也應該听說了,幾日之後洛國皇帝將會來蕭國,今日喚你來,是想要你做第一件事。」
黎暮慢慢說話,似乎是這一切根本與他無關。
左林微微皺眉,這定不是什麼好事,可是為了自己也為了然溪,恐怕是不得不答應了。
「謝王爺給臣機會,一定不負所望,在所不辭。」
左林說完,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哀傷。
可是,卻被黎暮看在來了眼楮里。
「左林,你放不下的東西太多,只怕以後會害了自己,只要跟著自己心中所想便好,不必如此勉強自己,得了天下又如何,你得不到的,還是得不到。」
左林的腦袋里閃出了然溪的樣子,人總是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所以一直在不斷地犯錯。
「謝王爺教導。」
黎暮輕輕嘆了一口氣,望著有些無奈,因著有了闌,不願意再去爭奪皇位,其實他很是喜歡現在的生活方式,只是君臣之禮,忠君之道,當今聖上若是想要坐擁天下,他就必須傾盡全力助他。
兩人再說了一會話,左林就離開了,窗外樹影攢動,搖曳著數不清的悲歡離合。
夢琉璃,參商霓,挑燈周念仙顏子,日日故人憶。
當時共我賞花人,如今點檢無一人。
雲蠱山上濕氣很重,蕭國有一條律法就是嚴禁任何人進入雲蠱山,听說進去的人,沒有一個可以出來,久而久之,人們對這個地方敬而遠之,再也不提起。
思卻站在懸崖邊上,月亮就在上空,遠遠地望著,思卻像是在那月兒里的人,身邊站著一名女子,低著頭沒有說話,看不清面貌。
「大祭司,您怎麼來了?」女子嘴唇翕動,可能是上次的事有了陰影,說話的聲音都有些怯怯的。
思卻沒有說話,眼神不知道飄忽到了哪里,只是愣愣站在那兒,背影孤獨冷冽。
「鳳鳶,你來這里多少時日了?」沉默的思卻突然說話,反倒把鳳鳶嚇了一跳。
「回大祭司,奴婢……來這里半個月了。」
今日的思卻大有不同,以前眼楮里有的一點點光芒一掃而光。現在鳳鳶只要一看著他,都會覺得害怕。
思卻點點頭,又在崖頂站了一會。
「你帶我去看看蠱吧,最近甚忙,到是有好些時日沒有去看看了,不知道現在是何模樣。」
「是。」
鳳鳶做了一個請的姿勢,然後退到了思卻的身後,這雲蠱山上確實不是人待的地方,不僅吃住的條件和京城相比是天壤之別,還要防著蠱突然發狂咬傷了她,後者的這個,確實是讓人望而生畏。
山洞里,有很多大小不一的池子,走近一看,里面都是好多毒蟲在撕咬,密密麻麻,看得鳳鳶有些惡心,悄悄往後退了幾步。
養蠱的方式甚是殘忍,先用毒讓所有的動物都失了心性,繼而讓他們相互撕咬,最後活下來的,便是成功煉成的蠱,苗疆的東西本就神秘無比,力量巨大,卻也是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現在有多少了?」思卻望著毒蟲,冷冷說話。
「距離皇上的計劃還需要兩個月,恭喜大祭司。」鳳鳶也確實是喜悅的,雖然自己已經有了皇上這一座大靠山,但是多了一個思卻也絕對不是壞事。
思卻滿意地點點頭,轉身離開,鳳鳶望著他的背影,竟然萌生了同情之心,還真是有些不可思議。
不過思卻好像並沒有想要離開的意思,回了半山的屋子,這時候鳳鳶自然不敢擅自退下,急急跟了上去。
「大祭司,這荒山野嶺的,只有這杯茶解解渴了。」鳳鳶邊說著,端上了一杯茶,還冒著熱氣,想來著鳳鳶確實是做足了功夫,生怕又得罪了思卻,這雲蠱山上渺無人煙,可能又有些鬼魅精靈,當真為難了她一個姑娘家。
思卻抿了一口茶,輕輕說胡話︰「等著蠱養好,你就回了吧,在這山上要注意些,大意了只怕會吃虧。」
鳳鳶徹底愣在了原地沒有說話,心里的詫異簡直是難以形容。冷若冰霜的大祭司竟然會關心人,當真難得。
「謝……大祭司關心,奴婢會注意的。」鳳鳶顯然是還沒有從驚詫中緩過神來,聲音隱隱有些慌亂。
「鳳鳶,你說會不會有人心甘情願被煉成人蠱?」思卻的聲音听著有些落寞,讓鳳鳶心頭一緊。
鳳鳶自詡處事圓滑,可是面對思卻的時候,她總是多了些莫名的緊張感,這不,不知道怎麼接下去,愣在了原地。
「奴婢認為……該是沒有人願意的,其中痛苦無法想象,就算是能忍受巨大的痛苦,可是看著越來越丑的自己,守著自己越來越少的記憶,意念削落,只怕也會崩潰。」鳳鳶說完,腦子里也閃出了恐怖的畫面,不覺打了一個寒顫。
思卻沒有再說話,起身出了屋子,桌上的茶還冒著熱氣,他的背影越來越遠,消失在夜空中。
「奴婢恭送大祭司。」
鳳鳶的聲音在山谷中久久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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