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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一四七 拋棄

不能坐以待斃總要想出點法子來,無論如何都要見上楚玉一面問個清楚

泠然打定主意,也不那麼傷感了,只在心里拼命想著法子。

正在傷腦筋,就听見胡同口傳來了嘈雜的喧鬧聲,她立馬站了起來,道︰「外頭怎麼這麼熱鬧?瞧瞧去。」

李氏當即阻止道︰「女孩子家,湊什麼熱鬧,人多的地方更是不能去」

泠然當然不會死心,推開窗子向院子里的老蒼頭喊道︰「益伯,你去看看外頭是怎麼回事。」

益伯答應著去了,李氏見她不是親自出去,便也不管。

不多一會兒,益伯回來,向屋里道︰「回二位姨娘和小姐,听說是襄王府里兩個丫頭犯了大罪,被綁在木馬上游街示眾,兩個丫頭只有半口氣了,大伙兒都爭著搶著去看呢。」

「襄王府的丫頭?」泠然站起來就想往外沖。

李氏和高氏雙雙將她攔住了,她們身材高大,動作卻十分敏捷。

泠然低頭向她們腳上看去,才發現果然也是天足,這才有些明白原來的張泠然怎麼沒跟大明的其他女子一樣裹腳,大概與養育她的人是異族女子有些關系……

目前的情況是以一敵二,而且她們兩個是三十多歲的強壯婦人,高頭大馬的,對上自己這小胳膊小腿的,明顯就佔盡了上風。泠然知道強行出去是不可能了,就央求道︰「游街的必然是女兒認得的人,我只去看一眼就回來。」

「既是襄王府的人,就更不能讓你出去,你死了這條心吧」李氏那一對灰藍的眼珠子狠狠瞪著她,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高氏則一貫地做好人,「泠兒,听話這樣殘忍的事沒什麼好看的,再說你就算看了也救不了她們,何苦讓自己心里難受?」

泠然猜想被游街的肯定是方顰房里的丫頭和艷艷,哪里想過要救她們,只是想著既然游街,肯定是有王府的侍衛押解的,前兩天也許高南劍他們跟丟了馬車,現在若能出去,就可以設法通知楚玉,說不定他找不到自己,才通過這樣的法子來尋她出來……

這樣一來她就更加心急了,與李氏好說歹說,她就是一絲兒也不松口。

想起當初她寧願掐死自己的女兒也不願她被賣為千金姬,看著李氏一臉決然的態度,她總算明白這個女人生活中雖然看起來慈祥,但心志是十分堅定的,並非口舌可以動搖。

呆呆地盯著大門口,泠然心中一片鈍痛,茫然地等待著游街的隊伍過去,等待聲音消失。

可等了好一會,嘈雜聲不僅沒有遠去,反倒更加響亮了起來。

又過片刻,門上響起了震天價的捶門之聲。

泠然心頭一喜,從窗子里看著那老蒼頭打開門,錦衣衛千戶逯杲帶了幾個人出現在視線中。

「下官奉襄王爺之命前來,請張小姐說話。」逯杲態度很是謙和。

老蒼頭哪見過錦衣衛上門,早嚇得張口結舌,只懂得回頭向屋子里張望。

泠然對李氏和高氏微微一笑,從炕上跳了下來,揚長走出了屋子。

人家都點名道姓地找上門了,兩個婦人也不敢再阻攔。

「逯大人」泠然輕快地招呼著,為了顧及形象才沒有跑著出去。

逯杲見了她,欠身行了一禮,道︰「張姑娘,王爺听說姑娘不日就要回南,特命下官送了您日常用的一些東西過來……」

他說著,手一揮,跟在後頭的錦衣衛們就連續抬進了幾大箱籠,一一打開讓她看了。

里頭裝的基本是她宣布被求聘為襄王妃的那段日子百官送的禮物,奇珍異寶、綾羅綢緞、各色毛皮等等,其中還包括她最早拿來裝寶貝的小箱子。

楚玉這是什麼意思?

意外使得泠然有些木呆呆地,不自覺上前將那小箱子打開了,露出黃澄澄一片耀眼來。

「這些金子是王爺送給姑娘的,箱子底還有銀票,他日姑娘出嫁,王爺說大概是來不了了,權作是嫁妝。」

听到這句話以後,泠然只覺腦中「轟」地一聲,明明看得見逯杲一開一合的嘴唇,里面到底再蹦出什麼話來卻一個字也听不見了。

她身體晃了幾晃,卻沒有倒下,淚水也凝固在眼底,心里一個聲音瘋狂地叫著︰「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當初是誰用盡一切心力對我好的?是誰說絕不會辜負我的?我早就認為你高高在上,終有一天會變的,你卻告訴我會愛護我一生一世,這才多少日子呢?遇到這麼一點挫折就放棄我了……也許你不是被困難嚇倒,只是已經厭煩了吧就算這樣,你連當面與我說一句也不敢麼?」

她望著滿目珠寶珍玩,腦中也曾閃過一個念頭,心想今日的事是不是楚留香借楚玉的名頭干的?

可是艷艷的事只有楚玉知道,楚留香想裝也裝不出來

她在一堆箱籠面前呆站了半天,逐漸,似乎听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這些東西,我不需要,拿回去吧。」

堅持著說完這句話,她搖搖晃晃地往屋子里走,走不了幾步,腳下就一個趔趄,從屋里迎出來的高氏忙一把將她扶住。

李晚翠嘆氣,出面跟逯杲交涉。

這一天下來,泠然倒在床上渾渾噩噩,淚水就沒斷過,一直滿溢了又滿溢。

她覺得自己比林黛玉還要可悲,誰都認為寶玉是紈褲子弟,整天混在女兒堆里,可他畢竟還是真心愛著黛玉的,可自己短短兩個月的*夢,這麼快就做醒了。

難道天下男子都是這樣?

她沒有經驗,難以回答。

高氏坐在她床頭勸了許久,初時還不斷地用帕子替她捺去眼淚,後來見她一直是那副模樣,對于各種勸說沒有半點反應,只好望向李氏求助。

李晚翠已忍了大半日,到此實在看不過眼,道︰「你莫要如此,要是被嘉秀知道,往後的日子也要受影響,你就為娘爭點氣吧我說你……怎麼就變了這麼多呢?以前你是一個多麼听話的孩子啊如今明知行不通的事,你非要壞了名節才罷休麼?」

李晚翠絮絮叨叨的話對泠然產生了一點影響,她素來好強,現在是她被人給甩了,傷心欲絕不該是她的模樣,就算心都碎成了粉末,也要堅強對朝著別人笑,那才是真正的張泠然吧?

這樣想著,雖然心痛有增無減,但她還是噙著眼淚對她們擠出一個笑容來,道︰「女兒知道了,以後不會如此。」

李氏和高氏總算松了口氣,剛好外面張嘉秀回來,高氏就出去詢問了買賣情況,不多時,回來告訴她們都辦妥了,說明日就可以啟程。

既然楚玉這麼輕易地拋棄了自己,那麼遠離大概是最好的選擇,泠然現在只想走得越遠越好,雖然覺得自己不可能認命嫁給張嘉秀,但再也不反對回南了。

李氏和高氏見她經歷大痛反而听話,略略安了心,晚飯也不勉強她出來吃,只與張嘉秀說她身上不太舒服,端了碗面條送到炕前。

失戀是件沒臉的事,泠然不想叫她們笑話,強迫自己坐起來動了幾筷子,就和衣臥下了。

眼楮一閉上,到處都是楚玉的影子,只覺身心俱傷,在這一世習慣了有他的日子,去江南該怎麼過日子?是不是會跟行尸走肉一樣?當初自己怎麼就那麼沒有定力要受他迷惑一直置身事外的話有多好

她向隅而臥,一會自怨自艾,一會惱恨楚玉,眼淚又止不住滾了下來。

這幾日雖然都在房里,但她精神高度緊張,根本就沒怎麼合眼。今天本來已疲累非常,全靠那股信心頂著,現在信念崩塌,她就在一陣傷心,一陣迷茫中暈睡了過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夢里似乎看見媽媽在對著自己笑,又好像楚玉疏眉淡目地睥睨著她,泠然睡得極不踏實。

也不知到了什麼時辰,她感覺身上被人輕輕推了幾下,不由回過身來。

只見一個黑衣蒙面人拍了拍她,示意她起來跟他走。

她轉頭看,高氏和李氏不知是睡沉了還是中了他的暗算,沒有一點動靜。

蒙面人干脆拉下了面罩,在微弱的光亮下,泠然認出竟是易掌櫃,心想他也不會有惡意,就朝他點了點頭。

易掌櫃帶著她推窗躍出,躍上屋頂,正要離開,斜刺里飄過來一道白影,寒芒直掠易掌櫃面門。

月光下,正是葉南鄉飄飄若仙仗劍飛來要取易掌櫃首級。

都說天樞派武功獨步天下,一瞬間,泠然來不及阻止,以為易掌櫃必定血濺當場,條件反射地閉上了眼楮。

可是預料中的情況沒有發生,身邊一陣不尋常的氣流涌動後,易掌櫃竟然好端端地帶著她飛開了幾尺,雙手連搖道︰「道友且慢來,我不是壞人,你問一問小姑娘願不願意跟我走,要是她自己願意的,你就別橫插一杠子了。」

泠然盯著葉南鄉,問道︰「你為何還在這里?」

葉南鄉模模鼻子,笑道︰「自然是楚師叔不放心,怕有人對你不利,才叫我和大師兄輪流守在這兒的。」

如果泠然心底里本來還有一絲希冀的話,現在也徹底破滅了。

葉南鄉和高南劍是不可能听除了楚玉之外任何人的差遣的,可見楚玉的確一直知道自己住在這里,他是躲著不來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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