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宇見到宋康正的時候,他的臉色並不是太好。
他甚至有種錯覺,就是自己每次見到宋康正的時候,他總是比上次還要瘦一點,「你做總裁歸做總裁,不是非要拿命去拼吧?實在不行就說一聲,你們公司大大小小的股東、中層領導干部肯定一大堆,願意幫你分擔的多了去了。」
宋康正搖了搖頭,捏了捏自己的鼻梁,長嘆了口氣,「靠山山倒,靠水水流,這些事情就只能靠自己了。」他說罷笑了笑,縱然是笑得十分無奈。
「做領導要懂得放權,張弛有度,如果把什麼都捏在自己手里,那麼大一家公司不得累死你?還得氣死你的職員,水至清則無魚。」唐宇說道,事實上他對治理公司的事情也不是十分懂,但是總覺得道理大概是一通百通的,尋思著這麼說應該總是沒錯的。
宋康正卻搖了搖頭,宋氏目前的處境比他想象的還要復雜更多,他要理順公司內部的人物關系就需要一段時間,更別提開展其他的正式業務了,每個高層考慮的都是如何獨攬他分管的那部分利益,每個人想的都是怎麼賺到自己的那一桶金,對于全局利益絲毫不管不顧,這是當年宋濂在位的時候就為公司埋下的隱患,這麼多年來,連肖薇都沒有辦法真正的根除這些頑疾。
公司如今變大了,和當初的創業期運營模式完全不同,不再制度上改革,只會造成龐大的機構重復、人員容易、效率地下、內部競爭……這些不良的後果,總之,公司的大小事務這些說出來也沒有幾個人能夠分擔,好在肖薇還是給宋康正留了一批能夠用的老將,他自己也利用過去的人脈挖掘了一批有能力、卓識遠見的新人,再調換了幾個崗位之後,才算是讓整個公司的運營按照新的思路走上了一個正規。
這也就是萬里長征的第一步,行百里者半九十,以後的路只會越來越難走。
不過現在,孫沁歌的事情纏身叫宋康正更覺得困頓不已,他捏著手里的啤酒杯,坐在小凳子上,手搭在另一只手上,看著唐宇問道,「在臨塘鎮的那幾天,小歌什麼事情都沒有和你說過嗎?」
唐宇搖了搖頭,「但是她有點奇怪,第一天去的時候心情不是太好,好像心事重重的樣子,這倒也好理解,畢竟是過來散心的,要是活蹦亂跳的,也就不用散了!但是到第二天我見到她,她又神采奕奕的了。這件事情我問過賓館的前台才知道,原來那天晚上袁兆鋒來過了……」為了給宋康正足夠的心理建設工作,唐宇決定順帶提一句,「袁兆鋒和孫沁歌在一間房住了一晚,之後她的心情就不錯。」
「他一向很會開導她,」宋康正點了點頭,並沒有像唐宇計劃的那樣想太多,而是追問道,「那……之後呢?」
唐宇看了一眼宋康正,抿了抿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猛地咂了一口啤酒才繼續說道,「之後,之後就是第二天,我們去找一個我爸當年合作的刑警,從他那里了解到我爸那次去臨塘鎮到底是要調查什麼,具體的資料就是我給你的那些。」
「這部分好像也沒有問題,孫沁歌呢?當時是什麼反應?」宋康正皺著眉頭問道。
「孫沁歌?」唐宇想了想,沒什麼特別的反應,「我們當天還去了一趟你家收購、最後又破產的那個公司,那個公司的舊址到現在還沒有拆遷,整個樓房里就陰測測的,還有什麼鬧鬼的傳說,我們懷疑可能那個總裁是被謀殺的,因此才編造出了鬧鬼的謊言就是為了叫其他人不去接近現場,以最長的時間來掩飾當天凶殺案的實情。從那里出來,孫沁歌的情緒就不太對了,她很早就回去了,整晚都失去聯系了。」
「失去聯系?」宋康正想了想,手指在杯子上微微的敲打,「不知道做什麼去了嗎?」
「問過前台了,沒出去,」唐宇搖了搖頭,事實上他對孫沁歌的失態也覺得十分奇怪,這件事情就一直這麼擱在心上久久不能退去,只好找自己能夠找得到的線索了,所有孫沁歌去過的地方都被唐宇打听了個遍,卻發現自己還是一無所獲,「第三天早晨去那個廢棄工廠的時候,還勉強能稱得上是正常,出來之後整個人都像是三魂丟了七魄。」
「也許是工廠叫她想起什麼了,情景再現……」宋康正緩慢的說著最後的四個字,眉頭緊緊的鎖在了一起,他覺得這個可能性是十分大的,如果一個失憶的人再次回到自己生活過的地方或者是出事的地方,他本能的就會覺得這里很熟悉。
「情景再現?你是說可能很多年前,她也去過相同的地方?」唐宇問道,又搖了搖頭,「她去那里做什麼?你覺得她忘記的到底是什麼事情?」
「也許……是袁兆鋒殺人的事實,」宋康正幾乎是想也不想的月兌口而出,將自己思忖的那一番思路盡數說給了唐宇听,從懷疑江璐和小怡的父親都是袁兆鋒派到宋濂身邊的棋子,到他也許受到了威脅之後不得不殺人滅口,他的手緊緊的攥住燒烤店白色的瓷杯,說這番話的時候自己的心里並不好受,畢竟袁兆鋒和他的那重關系放在那里,可是這一切又看起來是那麼的合理,「就是因為目睹了袁兆鋒殺人的事實,所以袁兆鋒才不得不選擇把小歌放在自己的身邊。」
唐宇皺了皺眉頭,故事是挺合理的,就是結局有點奇怪了,作為警察他看重的是證據,而不是想象,這叫唐宇不得不看著宋康正問道,「合理嗎?」
「有什麼問題?」宋康正問道,他先入為主的接納了自己這番推理,從來沒有想過這里發生的一切是不是真的合理,一廂情願的認定了事情如此,此刻唐宇問起來,他又忽然覺得好像不是那麼確定了。
「一點都不合邏輯啊!」唐宇很直接的說道,「如果說孫沁歌真的是袁兆鋒殺人目擊證人,那麼袁兆鋒在已經殺了我爸和她爸的基礎上,再多殺一個人有什麼問題嗎?為什麼非要把小姑娘帶在身邊,還每天都在為她會不會想起過去的事情而操心,難道說就是為了給小姑娘一個……和自己正面對決的機會?他要是覺得孫沁歌需要這個機會,當初干嘛不把我爸和她爸的命也留下來?」
宋康正搖了搖頭,被唐宇這麼質問,他覺得自己的推理真的站不住腳了,「那麼……孫沁歌想起來的到底是什麼?」
「這得問你呀!」唐宇看著宋康正問道,「我可從來沒說過她想起什麼事情了!也沒覺得孫沁歌哪里變得奇怪了……」他支支吾吾的說道,覺得袁兆鋒和孫沁歌之間的矛盾,肯定是因為他們之間陡然變化的父女關系,而孫沁歌必定也是因為此事而不開心的,沉默了一陣之後,唐宇想起了另一件事,「我覺得,現在有件事情可能比調查到底袁兆鋒當年做了什麼要稍微容易一些。」
「什麼?」宋康正問道。
「調查孫沁歌到底是不是宋思思的姐姐,」唐宇看著宋康正說道,「如果我們能夠調查的出宋思思就是孫沁歌的妹妹,那麼我們就可以拿著這個線索去找袁兆鋒談判,逼他說出事實的真相。」
宋康正點了點頭,這倒是個不錯的思路,「這件事情容易辦到,只要找到孫沁歌要她一截頭發,就可以做化驗了。」
「這個……」唐宇看著宋康正小心翼翼的問道,「你去還是我去?」
「我去一趟醫院吧,我正好也得找袁兆鋒談些事情。」宋康正說道,唐宇趕緊建議道,「你還是明天白天再去吧,現在這麼晚了,人家受了重傷也該休息了。」
「我知道了!」宋康正點了點頭,又看了一眼唐宇問道,「你確定孫沁歌不會殺袁兆鋒吧?」
「你放心了!」唐宇使勁兒的拍了拍宋康正的背,寬厚手背上的力道差點把宋康正震出內傷來,猛烈的咳嗽了兩聲,他原本覺得十分合理的推理過程,被唐宇一個疑點就徹底的推翻了?他端起桌上的扎啤一飲而盡,原本就不太清楚的大腦此刻變得更加混沌了。
醫院,夜里,孫沁歌企圖要陪護他一整夜,卻最終被袁兆鋒拒絕了。他要她趕緊躺倒床上來睡覺,孫沁歌以自己下午睡得太多為由來推月兌自己肯定睡不著,可是看著袁兆鋒命令的眼神,又只好悻悻的躺到床上去了。
清晨的陽光初露,發出微弱的霞光,孫沁歌翻了個身手搭在了不該放的地方,她猛然被這種奇怪的感覺驚醒了,袁兆鋒手術縫合第三天,恢復的十分快,早晨男人的身體也會如同天氣一樣朝氣蓬勃,而毫無經驗之談的孫沁歌卻被嚇了一跳,她根本不懂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