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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毅給他劇本,盧舟眉頭深鎖,喃喃念了好幾次,說︰「我不知道為什麼,開始演的時候就滿腦子空白,昨天晚上拿著劇本模擬都不會的。」

蕭毅安慰道︰「不要急,休息了這麼久,正常的,慢慢就好了。」

盧舟在走廊里來回走了幾步,突然一下將垃圾桶踹得飛了出去,發出巨響。蕭毅道︰「別沖動,舟哥……」

拍攝間里沒有一個人出來看,蕭毅遙遙望了一眼,見里頭稍稍掩上了門。

盧舟疲憊不堪,蕭毅站在他的面前,看著他的雙眼,盧舟煩躁而不安的眼神漸漸平靜下來,深吸一口氣。

「外面有點冷。」蕭毅邊收拾垃圾桶邊說,「進去吧。」

盧舟和蕭毅兩個人坐在一旁,寧亞晴笑著說︰「我走啦,男神,加油。」

盧舟點了點頭,寧亞晴交給蕭毅一疊暖寶寶,蕭毅恨不得把臉也貼上暖寶,又給盧舟肩膀上、腿上通通貼上幾塊。

盧舟反復念台詞,越念越煩躁,轉頭想說點什麼,看到蕭毅頭上頂著塊暖寶,登時笑了出來。

「你看。」蕭毅說,「舟哥,今天好多粉絲在說你呢。」

蕭毅把微博給盧舟看,今天是《面包愛情》開機,盧舟康復後重新出馬的一個都市偶像劇,一家連鎖的糕餅店叫卡薩面包,是這個連續劇的主要贊助商。微博還搞了個轟轟烈烈的送蛋糕券的活動。下面全在一水呼叫男神好帥,男神終于出現了等等。

盧舟點了點頭,下一場是盧舟和男配在場景里打架的戲,掀桌子,踹茶幾,男配不敢打得太厲害,生怕盧舟傷沒好,揪著盧舟的衣領,把他推到牆上去的時候,蕭毅和盧舟同時臉色都變了。

「你……你……」盧舟喘著氣,漲紅了臉。

「我才要警告你。」男配咬牙切齒地說,「別再靠近她,收起你的臭錢!」

盧舟憤怒無比,整理襯衣和領帶,吼道︰「來人!」

男配把一疊錢摔在盧舟的臉上,掉了滿地。

導演不太滿意,但還是讓過了。

接著是盧舟咨詢律師的一場戲,這場戲台詞量很大,蕭毅把台本鋪在辦公桌上,盧舟蹺著腳,在轉椅上轉來轉去,若有所思地拈著金筆,時而看一眼劇本,有點磕磕巴巴的。

一下午四場,今天北京的街道由于下雪,不能出夜戲了,便臨時取消。

蕭毅終于如釋重負,臨走的時候導演朝盧舟說︰「盧老師。」

盧舟點點頭,眉頭仍擰著,導演仿佛在斟酌,盧舟卻道︰「沒關系,您說。」

「李光明雖然痞,無賴。」導演說,「但是他無賴得可愛,讓人又愛又恨,就算對艾寧說了過分的話,也讓人恨不起來,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嘛。」

盧舟說︰「最近找不到狀態,晚上回去會認真對一下劇本。」

「有問題隨時給我打電話。」導演比劃了個動作,盧舟緊緊攥著劇本出來,上車走了。

蕭毅笑道︰「晚上吃點什麼?我讓酒樓不送餐了。」

盧舟長出了一口氣,說︰「不想吃,隨便吧。」

蕭毅說︰「這里有監制送的蛋糕券,喏你看,不用錢的。」

盧舟看著蕭毅,一手把他的臉推到一邊去,說︰「別折騰,沒力氣罵你。」

蕭毅在卡薩面包店前下車,去兌了點面包和蛋糕,回家以後,盧舟攤開第二天要演的劇本,一張一張,攤在餐桌上。

「先洗澡吧。」蕭毅說,「待會我陪你對戲。」

盧舟沒說什麼,起身去洗澡了。兩人都洗過澡後,蕭毅切開蛋糕,泡了熱茶,外面大雪飄揚,餐桌上亮著一盞溫暖的吊燈,拉得很低。

「什麼愛情?」盧舟嘴角抽搐,失笑道,「你愛我?這就是愛情?看看你買的什麼鬼東西,告訴你,我不愛你!不愛你就是不愛你!你做再多,我也不會愛你。」

蕭毅抬眼,認真地說︰「是,你很有錢,你高高在上,你可以拿著別人的真心來喂狗!但是有一天等你到了他們這個份上!」

蕭毅隨手一指,指著並不存在的,被盧舟欺負的NPC若干,說︰「你就會知道,那種感覺有多難受!」

蕭毅一邊說一邊心想尼瑪我真的不是演戲這塊料,哪天要是我演個女主拍了電視劇,估計不等觀眾掐死我我都得被自己雷得去跳樓了。

「你看這不是挺好的麼?」蕭毅說,「開始只是不在狀態。」

「來吧。」盧舟用手搓了把臉,正色道。

蕭毅期待地看著盧舟。

「你……」盧舟說。

「什麼愛情。」蕭毅說。

「什麼愛情?」盧舟朝著蕭毅說,「你……你愛我?嗯,你愛我我也愛你什麼的……忘了。」

兩人沉默。

蕭毅說︰「再來。」

盧舟反反復復幾次,一直在卡殼,卡殼的時候看了下桌上的劇本,蕭毅什麼也沒說,兩個人就像老師考學生背書那樣,把那幾段給背完了。

杜梅打電話來,蕭毅去接了。

「是……還好。」蕭毅說,「只是休息了一段時間,今天有點不太順利。」

杜梅問︰「會不會是上次腦震蕩的後遺癥?」

蕭毅看了盧舟一眼,盧舟坐在餐桌前發呆,蕭毅說︰「應該不會,找時間去檢查一下好了。」

杜梅說︰「明天能順利拍下來麼?」

「可以。」蕭毅說,「我們正在對戲。」

杜梅說︰「行,明天我去劇組看看你們。」

蕭毅掛了電話,餐桌旁發出一聲巨響,盧舟把東西全給掃到地上去了,緊接著起身上樓,砰的一聲摔上了房門。

地上全是蛋糕,牆上也沾著蛋糕,蕭毅心想太浪費了,便拿著盤子,把牆上的蛋糕刮了點下來吃,吃飽以後把東西清理干淨,上二樓敲敲門,說︰「舟哥……吃飯嘍……」

里面沒有人說話。

蕭毅推門進去,見盧舟正在房間里的桌子前拼一副拼圖。

蕭毅跪在地上,發出一聲痛苦的大叫,盧舟嚇了一跳,轉頭看的時候,蕭毅整個人躺倒,開始滾來滾去。

盧舟︰「……」

蕭毅橫著滾到房間的邊緣,在牆上咚的撞了一下,又借助彈性滾了回來。

盧舟︰「你瘋了,不痛啊!」

蕭毅哈哈笑,起來說︰「吃飯了。」

盧舟正在煩,這件事非同小可,關系到他一輩子的事業,然而煩也沒有用,肚子餓了更煩,只能填飽肚子再說。于是盧舟下了樓,桌上擺著一碗面,盧舟便吃了。

「你給杜總打個電話。」盧舟說,「把定金退了,讓劇組換人吧,換成烏恆古。」

蕭毅︰「……」

盧舟收拾碗筷,到洗碗槽前去洗碗,蕭毅不敢給杜梅打電話,盧舟也沒催他,盧舟吃過面就到樓上去睡覺了,蕭毅推開門的時候,看到已經關了燈,就不再叫他起來。

第二天,盧舟也沒提把戲推掉的事,開車去片場的時候,盧舟拿著劇本,緊張得手直發抖。蕭毅第一次看到盧舟這樣,想幫他又幫不上忙。到場的時候杜梅正在現場等著,和盧舟說了幾句話。

盧舟一句沒提,時間到了就去演戲,蕭毅這次有備而來,準備了三塊小白板,用箱頭筆寫好關鍵詞,輪流舉著給盧舟看,奈何踫到大場的時候台詞太多太長,蕭毅恨不得變成千手觀音,怎麼搞都搞不過來。

杜梅說︰「讓他們幾個幫你,蕭毅。」

蕭毅便讓另一個助理去買小白板,一場戲下來,整個片場周圍全是舉著白板讓盧舟看的人。

劇組里沒人敢說,盧舟的戲也拍得並不好,那種渾然天成的狀態一下全沒了,眼神飄忽不定,要隨時捕捉白板上的關鍵詞,就算是這樣,盧舟也非常辛苦,反復NG了好幾次,因為蕭毅寫上的詞語和短句,並不一定是盧舟想不起來的那些。

漸漸的,蕭毅適應了盧舟的節奏,然而拍一場戲下來,蕭毅比盧舟還要累,不僅要對著劇本寫白板,還要注意不要踫到舉反光板的工作人員,而且還很冷。

一天的戲好不容易拍完,所有人都當什麼也沒發生過,沒人問盧舟這件事,也沒人要求換人。杜梅坐在場外,看完了一整天的拍攝。

開車回去時,盧舟和杜梅坐在後座。

「你就是收視率。」杜梅說,「已經開機,不可能換人了,昨天微信里不少人就在說這件事。」

盧舟說︰「你覺得我這個狀態能拍戲麼?」

杜梅說︰「今天還是演得不錯。」

盧舟︰「別哄我了。」

杜梅︰「你問蕭毅。」

「我覺得很好啊。」蕭毅目不斜視地開車,答道,「和平時一樣,開始的時候是有點停頓,後來就進狀態了。」

「進個屁狀態啊!」盧舟怒道,「我自己心里最清楚,這戲拍出來能看嗎?!」

「觀眾不會介意的。」杜梅說,「今天我和導演溝通過了,如果你忘詞了,就直接停下,醞釀好了情緒再說下一句,剩下的交給剪輯。」

蕭毅心想萬能的剪輯果然又出場了。

「我們已經聯系了。」杜梅說,「再找配音功底好的老師,到時候用配音救一下。好的配音能給人物加很多分,徹底改變一個角色給觀眾的感覺,也不是不可能。」

蕭毅心想于是殺手 又多了一個,原來幕後大BOSS還有配音老師……

「只是你這個問題。」杜梅也有點頭疼,一手按著太陽穴,靠在車窗邊,說,「得怎麼找家醫院看看,不知道針灸有效不。」

盧舟全程沒有說話,到家的時候,說︰「我推了這部戲,沒人能接?烏恆古也不接?」

杜梅說︰「他去演另外一部《漢世》了。」

盧舟說︰「演主角?能來救場不?」

杜梅說︰「他演景帝。」

盧舟有點意外,說︰「那小孩不錯,好好捧一捧,能紅。」

杜梅說︰「本來漢景帝的角色是留給你的,但是你剛恢復過來,拍戲太辛苦。」

盧舟嗯了聲,到公司時,杜梅下了車,蕭毅便掉頭開回去。

盧舟靠在車後座上,看著車窗外。

蕭毅說︰「舟哥,晚上想吃什麼?」

盧舟︰「蕭毅,你回公司去吧,明天開始不用跟著我了。」

蕭毅笑笑,沒說話。

「為什麼?」蕭毅眉毛一抬,帶著笑意,從倒後鏡里看著盧舟。

盧舟也從倒後鏡里看著蕭毅,說︰「因為我過氣了。」

「沒有。」蕭毅說,「就算過氣了又怎麼樣?你還是我男神。」

「你回公司去。」盧舟說,「听我的,讓杜梅好好捧你,現在借著我的東風,再送你一把,過了這部戲,就再沒人認我的名字了。烏恆古是什麼東西?能演景帝?文景之治,他Hold得住個千古賢君?杜梅用手頭所有資源捧他,到時候頂多也是另一個我。」

蕭毅給他舉了一天的板子,現在手還有點抖,等著紅燈,說︰「我拿著賣白菜的錢,操著賣白粉的心,你覺得我真的只是想賺這點錢麼,舟哥?」

「要紅我早就跟黎長征跑了。」蕭毅又說。

「你還真的動過這個心思啊!」盧舟怒吼道。

蕭毅大笑起來,說︰「沒有啊,真的沒有。」

盧舟不再說話了,蕭毅知道這個時候,他的心里一定非常非常的難過,他可能再也不能演戲了。

而他不能再演戲,就相當于自己不能再唱歌,那種感覺簡直是毀掉了一個人的靈魂,把生命里最重要的東西給奪走了。然而蕭毅也知道,這個時候,自己無論如何不能露出任何同情的表情,這樣只會讓盧舟更不舒服,必須裝作若無其事,和他插科打諢,把他的注意力給轉移走。

「你真的不用再留下來了。」盧舟說,「拍完這部戲,我會給你安排。」

蕭毅說︰「我不走。」

「反對無效。」盧舟冷冷道。

「我的愛穿越天際……」蕭毅冷不防唱了起來,「喔歐歐——我的愛川流不息……哦愛人吶——」

「我的愛人,何時能與你再相遇——」

「縱使流年飛逝,芳華老去——」

蕭毅搖頭晃腦,一邊開車一邊唱。

蕭毅把車停在車庫,盧舟嘆了口氣,摔上車門,走了。

「我始終愛你——」蕭毅拔車鑰匙,看著盧舟離開的背影,低聲唱道,「一如往昔——」

如果一個人,因為一些事,不能再自由瀟灑地去做自己擅長的工作,要怎麼辦呢?當盧舟在腦科里拍照時,蕭毅就一直在想這件事。大抵是相當于自己寫不出歌……不對,自己這個窩囊廢從來就寫不出歌,應該說大抵像作家沒有靈感、編劇寫不出戲、導演想不出鏡頭語言、演員找不到感覺……

所有的創作,都是老天爺在賞飯吃。

如果有一天,老天爺把這個糊口的技能給收走了,天才奪目的光環消失,變成普普通通的人,成為庸庸碌碌世界中的一個平凡者,那麼他會不會很痛苦?

杜梅和林堯、蕭毅、盧舟四個人等著听醫生的報告。

「沒有辦法。」醫生說,「需要療養,休息。」

盧舟就知道是這樣,回家以後把報告書給扔了,不得不接受了這個現實。而這部戲,是蕭毅跟得最辛苦的戲,他每天給盧舟舉牌,連續舉了兩個多月,終于全程把整個戲給跟完了。

他特地去剪輯那里看了一次,簡直慘不忍睹,拍到最後,連導演都有點失去耐心了,感覺盧舟完全沒有把這個戲的角色給演出來,但是盧舟仿佛知道這是他的最後一部戲,他認認真真的,以他完全不在狀態的狀態演完了全劇。

蕭毅連著跟了一周的後期,听配音老師配好的台詞,一瞬間真的覺得,配音拯救了這個角色。

太神奇了!重金請回來的高手就是不一樣,整個人物登時月兌胎換骨,變得與眾不同起來了!

蕭毅有點想讓盧舟去試試看轉配音演員,還特地打听了下片酬,最後覺得那簡直是不可能的,落差實在太大了。

電視劇沒法拍,電影也沒法拍,杜梅也不給盧舟打電話了,暫時就這麼先放著,蕭毅去公司里跑了幾次,快要過春節了,杜梅說暫時沒有戲,不用來了,于是蕭毅就在家里陪盧舟做康復。

那是一種一籌莫展的感覺,那一年的冬天很冷,兩個人哪里都不想去,盧舟整日整日的不說話,就在家里看碟子,蕭毅試了幾次,見盧舟是真的沒心情,于是便不敢胡亂逗他。

女朋友心情不好的時候,只要陪著她就可以了,不要說話,會惹人煩的。

于是蕭毅每天上網,尋找解決盧舟這個記憶障礙癥的辦法,並且冥思苦想,看看能不能有什麼方案能替代解決,好讓他繼續拍戲。其間找到了一家中醫的針灸,帶著盧舟去看了一下,結果也不行。

「舟哥。」蕭毅說,「過年去哪兒?」

盧舟說︰「我媽回國看我,你回家去吧,不用呆在北京了。」

蕭毅說︰「她幾號回來?」

「廿八。」盧舟一臉無聊地按遙控器。

蕭毅突然發現最近打給盧舟的電話少了很多,似乎那些朋友們都不約盧舟出去玩了,也許是想讓他安靜休養,也許是……

天涯上有個爆料,里頭說盧舟腦震蕩引起後遺癥,記不住台詞,再也不能拍戲了。

這個爆料登時引發了又一輪掐架,但是沒有超過三天,就漸漸地沉底了。

「你還不走?」盧舟說。

「啊?」蕭毅說,「你媽不是要回來嗎?我看看有沒有我能幫上忙的……」

「回家去團聚吧。」盧舟不耐煩地說,「留在這里做什麼?礙手礙腳。」

蕭毅︰「……」

蕭毅瞬間就被這句話給虐得玻璃心碎了一地,以前盧舟罵他吼他,再怎麼樣蕭毅也不會生氣,但是盧舟用這種平淡的語氣說出來,感覺就是真的討厭他,嫌他礙事了。

也是,別人母子團聚,我在這里礙手礙腳做什麼。

蕭毅當天就像個被休了的小媳婦一樣訂了全價的機票,臨走時說︰「舟哥,我走了。」

「唔。」盧舟答道,「路上注意安全。」

蕭毅開始的時候心情不太好,听到這句話的時候,突然又覺得盧舟還是關心他的,雖然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然而他的男神,一向都是所有人敬仰的楷模和對象,他從出道至今的經歷如此勵志,乃至蕭毅覺得,這個世界上,應該沒有什麼事情能打敗他。

盧舟的錢已經足夠多了,他如果不再演戲,想去開公司,蕭毅可以去給他當秘書,混影視圈很累,也不是賺錢最多的,不如做生意賺錢。蕭毅沒有說過如果不拍戲,盧舟怎麼做的問題,這個問題盧舟一定想過,不止一次,也不用自己再多嘴了。

蕭毅在街邊的提款機里查了下卡里的余額,里面有六萬塊錢的年終。

這樣加上他的月薪,今年足足在盧舟那里領到了十四萬的稅後年薪,蕭毅挺開心的,去掉一年里自己胡亂花的開銷,還有十萬,可以買一件盧舟穿的那種風衣了……

他想回去和盧舟說說,謝謝他,並告訴他自己以後會一直陪著他,不管他演不演戲,只要他不嫌棄自己。

于是蕭毅便拖著箱子回去,經過花園外的時候,听到里面有音樂,于是好奇地探頭張望。

他隔著花園朝里面看,看見盧舟背對落地窗,坐在沙發上。

投影屏幕里,是蕭毅給他剪輯的MV。

盧舟靠在沙發上,跟著MV里的聲音唱。

「就算蝴蝶飛不過……滄海,沒有誰忍心責怪……」盧舟的聲音緩緩唱道。

蕭毅沒有進去,拖著箱子,離開了盧舟的家。

這個春節里,蕭毅只回去了五天,在人來人往的、噪雜的火車站給盧舟發微信,問這問那,年三十的時候,蕭爸蕭媽問他有什麼打算,蕭毅樂觀地說,盧舟可能會轉行,不過自己還會跟著他。

蕭爸一直想讓蕭毅回家,他已經老大不小了,過完年就二十七了,蕭毅跟著盧舟,也有一年多了,蕭爸總想著讓兒子快點結婚。

年三十的夜晚,蕭毅給盧舟打了個電話。

「舟哥,新年快樂。」蕭毅說。

「新年快樂。」盧舟說,「在做什麼?」

蕭毅說︰「和爸媽剛吃過飯,想你了,你呢?替我問候你媽媽。」

「唔。」盧舟說,「也替我問你爸媽好。」

盧舟那邊有點嘈雜,蕭毅听他的聲音,感覺盧舟的心情似乎好點了,便說︰「我年初二就回來。」

「不急。」盧舟說,「你在家多呆幾天吧,好好過年,回一次家不容易。」

蕭毅離開客廳,回到房里,拿著啤酒,靠在陽台的欄桿上,一邊喝一邊看遠處廣場上的禮花,朝耳機線上的麥說︰「你在哪里?在家里嗎?」

盧舟說︰「在外面,稍等。」

盧舟那邊也靜了下來。

盧舟孤身一人,站在雍和宮前的人群外,穿著厚厚的風衣,戴著圍巾,帽子拉下來擋著眉毛,一手拿著香,斜斜垂著指向地面,另一手拿著手機,捂在耳朵前,嘴里叼著根煙。

不遠處有女孩子遙遙看著身材高大的盧舟。

盧舟手機上,Q版公仔墜飾垂下來,晃來晃去。

蕭毅說︰「舟哥,我有點擔心你。」

盧舟說︰「我知道,不要擔心,過完年還回來?」

蕭毅說︰「當然啊,怎麼可能不回來。」

「我都想好了。」蕭毅喝完啤酒,外頭有點冷,他便瑟縮著拉上門,躺到床上,睜著略醉的雙眼看著天花板上黃得有點刺眼的燈,朝盧舟說,「不管你怎麼打算,我都跟著你走好了。」

盧舟笑了笑,沒說話,雖然沒發出聲音,但是蕭毅知道他在笑,純粹因為他們朝夕相處,電話那頭的盧舟這個時候有什麼反應,單靠直覺蕭毅就能知道。

「但是我想知道,舟哥。」蕭毅說,「未來的一年里你有什麼打算,是繼續拍戲,還是改行投資做生意,可以告訴我嗎?」

蕭毅知道影星里有不少轉行的,拍戲累,且年紀大了以後身體也受不了,賺夠錢以後,大部分人都會改而投資別的行業,確保自己餓不死。還有在一些領域里做大了的,盧舟是那種未雨綢繆的人,蕭毅一點也不擔心他活不下去。

褪去了明星的光環後,我們每一個人都是普通人。

「等你回來再說吧。」盧舟說。

「好的。」蕭毅知道盧舟不太想討論這個問題。

盧舟沉默片刻,蕭毅以為盧舟想掛電話,盧舟卻說︰「蕭毅,舟哥說句話,你別不愛听。」

蕭毅說︰「啊?」

盧舟想了想,說︰「你很蠢。」

蕭毅︰「……」

「我是很蠢啊。」蕭毅笑著說,「大家都說我蠢。」

盧舟又說︰「算了,蠢有蠢的好,不用變得太聰明,這樣就行了,新年快樂。」

盧舟把電話掛了,十二點倒數到,外面的鞭炮驚天動地的放了起來,煙花騰空升起。

年初二,盧舟把自己的公仔放在副駕駛位上,開車去公司。盧舟開車,盧舟的公仔坐在副駕駛位上,腦袋靠著車窗,濃眉大眼的公仔看著路上車水馬龍的人群,亮晶晶的水晶做的眼楮倒映出喧囂塵上的北京,與黃煙漫天的霧霾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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