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威脅我?」
「你可以這麼認為!」他終于轉過臉來,看著她,「夫妻一場,我本不想這樣做,是你逼的!」
「我逼你?尹若塵……是我逼你嗎?」陳紫涵只覺得一團心火在沸騰的燃燒,吞噬了她的五髒六腑,吞噬了她的四肢百骸,她要被焚化了,雙手不由緊握起,「你公平點,我倆誰逼誰?」懶
「我說過的,不要惹火我!」
「你以為我會受你的威脅?尹若塵,我告訴你,我不怕丟臉!我豁出去了!」她狂亂地,眼楮都快噴出火了,她知道自己已經快失去理智了,「你有本事你就去昭示天下,讓人人都知道你老婆偷情!」
他直直地望著她,依舊是穩穩地站在那里,連眉毛都不曾動。
「如果你不在乎,我更不會在乎!」他淡淡地,「陳紫涵,我勸你冷靜一點。」
她狠狠地瞪著他,恨不能把他生吞活剝。她恨,真的恨!驕傲自信了一生,竟讓她深愛的人剝光了一切,緊緊攥著的手心,感受到指間那圈冰冷的堅硬。她抬起顫抖的左手,燈光下,鑽石那璀璨的光刺得她眼楮生疼。當初他給她戴上這鑽戒的時候,她覺得她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她以為她的愛情也會如這鑽戒一樣,會恆久遠,會比金堅。她狠狠地擼,由于憤怒,由于絕望,由于某種說不清的情緒,她擼了幾次才褪下這沉重的鑽戒。蟲
她捏著這戒指,用盡渾身的力氣,向他砸過去。
不要了,她陳紫涵絕不是在殘敗不堪的婚姻里苟延殘喘的女人,她也看不起那樣的女人!
他漠然地看著她,不避,不讓。
鑽戒擊中他的胸口,「啪「一聲,落在了地板上。
剎那間,周遭寂靜。
倆個人一個坐著,一個站著,中間隔了五六米的距離,像一對相斗的公雞般對峙著,好半天,誰都沒說話。
婚姻是什麼?是什麼讓兩個互相欣賞的人變成對頭,甚至仇敵?
「你有什麼資格來指責我,你以為你就有多高尚?偽君子!你還不是……」她語意毫不示弱,但語氣稍軟,畢竟有所忌憚。
「閉嘴!」他陰冷地,一字一頓,「不要把別人都想得和你一樣!不是人人都和你一樣……骯髒!」
骯髒?他說她骯髒!
她死死盯著他,恨意鋪天蓋地,他竟如此的羞辱她,踐踏她的尊嚴,令她痛苦,令她難堪。
她再次緊攥了拳頭,她陳紫涵發誓,他所加諸在她身上的一切,她必要千百倍的償還在他身上!
她要讓他痛苦,她要折磨他,她要讓他得到報應!
他最看重什麼,她就要讓他失去什麼!
一股陰險的報復欲,如火苗般,從心底里升騰起來。
「明天抽個時間到我律師那里辦妥手續。」他越過她,頭也不回地走了。
陳紫涵靜靜地坐著,眼楮凝視著遠處的某一點,無比的冷靜。她既沒有抽煙,也沒有喝酒,更沒有掉一滴淚,哭,沒有一點用處。
她要面對現實,解決問題,不管用什麼方法,只要能達到她的目的。
不知不覺,她把黑夜坐成了黎明。
她慢慢站了起來,走進浴室,洗了澡出來,又下樓去給自己倒了杯水。
她躺在床上,拿起床頭櫃上的一個藥瓶。因為她近期有焦慮、失眠的情況,她的私人醫生給她開了安眠藥。雙手打開瓶蓋,美麗的眼楮里,充滿了心機與算計,深沉得像是沒有波浪的大海。
唇邊,緩緩浮起一抹詭異的笑意。
上午,辦公室內,尹若塵正在听人事部高經理匯報關于這次招聘面試的情況。電腦桌面上的圖標連續閃爍,提示有信件進來了。
尹若塵隨意地拿起鼠標。
是舒淺淺的信。
「若塵,明天你不要來接我了,我不會去考試了。很抱歉,我一直在騙你。我即將離開這里,但不會是去巴黎。對不起。
你是我一直夢想著的愛,卻是我不能擁有的。真的對不起,我不得不說再見。我不知道該如何和你道別,也許,這樣的告別方式最好。
像是許久許久以前,曾經讀過的詩句︰你我相逢在黑暗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你記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這交匯時互放的光亮。」
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讀,如小學生一般,他發現自己的閱讀能力很差勁,他竟連續讀了好幾遍才弄明白是什麼意思。
涼意從背脊慢慢升起。
殘酷的字句,如一把把鋒利的刀劍,戳刺得他鮮血淋灕。
他明白她那天為何如此反常了。
他一時坐在那兒發呆。
高經理早就識趣地閉嘴了,瞅著他越來越難看的臉色,也不敢講話,可也不能就這麼干坐著,只好尷尬地咳了一聲。
「不好意思,高經理,你說。」尹若塵這才驚覺到對面還坐著一個人,如夢初醒地揮了揮手。
在一種游離的狀態下,他听完了高經理的匯報。
他沉思片刻,拿起手機,翻出舒淺淺的號碼,按下通話鍵。那邊,是關機狀態。
他的神色越發沉凝。
手機,驀地在桌上震顫,他看一眼號碼,接通了,「媽!」
「你趕緊來醫院,紫涵吃了好多安眠藥,我叫了救護車……」林晨曦的聲音顯得驚慌而恐懼。
他怔住了,好半晌才緩過神來。自殺?
她會自殺?
她那樣一個極度自戀的人,
會舍得放棄自己的生命?
他不信。
急匆匆趕到醫院,急診室的門口,正坐著滿臉焦急的父母親。
林晨曦看見他,嗚咽說︰「若塵……你們也……鬧得太過分了……」而尹博森只是嘆氣。
尹若塵勉強說︰「媽,她不會有事的,我可以保證。」停了停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林晨曦說︰「今天早上,我看她一直沒起來,就去叫她起床吃早餐,誰知道門怎麼也叫不開……這孩子……真是糊涂……怎麼這麼想不開,竟吃了一瓶安眠藥……」說著抹起了眼淚。
「一瓶安眠藥?」尹若塵皺眉。
「是呀,我看見她床頭櫃上的藥瓶開著,里面卻是空的。」
尹若塵微微眯起眸。
林晨曦埋怨道︰「若塵,你們昨晚又怎麼了?萬一她有個什麼不好,我怎麼向她媽交待……」
他看著母親,「媽,她絕不會有事。」語氣肯定無比。
「你怎能這麼肯定?連醫生都不敢這樣說。」林晨曦望著他依然那副淡定從容,胸有成竹的模樣,非常詫異。
是本性嗎?還是他壓根就無所謂?
尹若塵卻不再說話。
林晨曦說︰「兒子,媽知道她是有很多地方不好,媽已經和她談了。她也知道自己錯了。為了你,她放棄了她熱愛的舞蹈,這次來,她就沒打算回美國。我明白,你是有些委屈,但媽也覺得,也不能全怪她。你們時常爭吵,冷戰,彼此傷害。你認為她脾氣不好,她認為你不遷就她。她是冷傲一點,矜持一點,女人嘛……你就不能讓著她點?你難道就沒有一點責任?搞成現在這個樣子……」說著嘆了口氣,「你好好考慮一下,一會她醒來,你就道個歉,有什麼事情是解決不了的?非要離婚不可?」
「媽媽,我和她,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尹若塵語氣平靜,「愈是了解她,我愈是忍受不了她。」
「夫妻之間,互諒互讓,認真對待婚姻,對待家庭。我和你父親難道沒有矛盾?你祖父那麼大脾氣的一個人,祖母是怎麼寬容忍讓的?你也知道,一個人的脾氣天生怎樣就是怎樣,改不掉的,只要她本性善良就行。兒子,不管她做了什麼錯事,看在媽的面上,給她一個機會,原諒她行不行?」
「媽,您不用說了,我知道怎麼做,」他看著母親,堅定而平靜,「這是我自己的事。」
林晨曦瞅著兒子,心里忍不住難過,兒子是擺明了不听她的。
「Kevin,事情弄成今天這樣,你覺得你有沒有責任呢?」一直沉默著的尹博森開口了,「一個人活在世界上,就有無法避免的責任和義務,當你面臨責任和感情的選擇時,怎麼取舍,如何決定,你自己要想好。」
急診室的門打開,醫生走了出來,林晨曦趕緊站起來迎上去。主治醫生笑著說︰「沒什麼大礙,一會兒病人就會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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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淺淺引用的詩句是徐志摩的《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