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陰沉沉的,陰沉得壓抑。
隆冬時節的海濱,一個人也沒有,看起來很荒涼。
舒淺淺獨坐在沙灘上。
刺骨的寒風卷著海浪,不斷地沖擊拍打沙灘,把沙子帶走,然後又沖了回來,反反復復,去了又來,來了又去,看得她好一陣發呆。
海浪——就像她的心情?
天空,飄起了雪花。
淺淺仰起臉,圓圓的黑眼楮好專注地盯著那白色的,六角形的結晶體,然後不顧寒冷,伸出雙手,去迎接那白色的精靈。
小小的雪花落在掌心,多麼的輕又是多麼的柔啊!但,只不過是瞬間,它在掌心已化成了一顆晶瑩的水滴。
她惘然地看著,正如「彩雲易散琉璃脆」,這世上美好的東西,總是留不住的。
此時,雪越下越大,棉絮一般從天空簌簌而落。
終于,她動了動已然僵麻的腿,站起身往回走,透過飄灑的雪花,一抹男性的身影不期然地撞入她的視線中。
她渾身一震,猶如觸了電似的,再也收不回視線。胸口發緊,透不過氣來。他是什麼時候出現的?為什麼她渾然無所覺?
隔著飛舞的雪花,他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眼光動也不動地停在她的臉上,如墨的眼眸中有著深深的愛戀和痛楚。
她在他的注視下如中魔咒,無論她怎麼努力,就是不能移動分毫。
海浪,海鳥,雪花……一切的一切都不再存在了,天地間,只有那一雙偶然相逢的眼楮。
朵朵雪花飛啊飛啊,白了他的發,白了他的眉,只有那凝視她的一雙眸,烏黑深邃。
他緩緩走近她,月兌上的外衣,披在了她單薄的肩上。
衣服帶著他的體溫,淡淡的清新氣息,熟悉又陌生,瞬間將她包圍,一絲久違的溫暖從心底滲透出來,悄悄融入四肢百骸。
「你好嗎?」他的聲音低低的。要說的話,很多很多,但是到了嘴邊,只是這淡得不能再淡的「你好嗎」。
深吸一口氣,她點點頭,輕聲問︰「你也好嗎?」
「淺淺,」他終于叫她的名字,「能原諒我嗎?」
那聲音,使她感到一陣欲泣的顫抖,一陣無法形容的痛,排山倒海而來,想說什麼,卻是什麼也說不出來。
他看著她,深幽的眸里清晰的倒映著她的影,盛著難以言喻的熱切和痛楚。有一朵雪花飄落在她的睫毛上,然後,第二朵,第三朵……融成亮晶晶的液體,眼前盈滿水光,她吸吸鼻子,扭過臉,「沒有什麼好道歉的,你沒有做錯什麼。」
「不,我知道我是傷害了你,」他稍停了停,幾近艱難地啟齒,「你能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嗎?」
他說得非常含蓄,他無法作出確定的承諾,因為他不能預知未來究竟會發生什麼,很怕自己會做不到,那樣會給她帶來更大的傷害。
因為太在乎了,所以他不敢。
他更不願困擾她,善良如天使般的她,怎能讓自己純潔的翅膀沾染別人濡濕的記憶?
她看著他,完全不能理解他的話,什麼叫「一個彌補的機會」?彌補什麼?
仿佛讀出了她的想法,他一字一字,語速緩慢,「我的意思是,我們曾是朋友,你現在還願意把我當作你的朋友嗎?」
明知道現在的自己根本要不起她,但他就是不願放手。他自私的想看著她,想守著她。
他無法忍受她被另一個男人擁抱、親吻。
他要把她留在身邊,小心地守護著她,終有一天他會光明正大地向全世界宣布她是他的!在這段時間里,他仍會把握著他們之間的交往尺度,他不會讓敏感而脆弱的她承受生命不能承受之輕。
她沉默,心情,已是不能訴說的紛亂,就如這一波接一波的碧濤,掀起了巨大的狂瀾。
朋友。
這是他第二次和她說「朋友」。
現在的她,該如何定義這個詞?——就像他們以前那樣,亦師,亦友,亦有一點點像是情人?
朦朧的,模糊的,曖昧的。
那種說不清,道不明,若即若離,不遠不近的邊緣情感,是她能接受的嗎?
好女孩是應該拒絕的,不是嗎?
但感情的歸依向來不以理智來定奪,她早已在不經意間,將一顆心遺失在了他身上。這是她的悲哀。
道德和理智告訴她,不可以,但是,感情上,她又放不下,兩股力量猶如拔河比賽似的撕扯著……
點頭,很難;搖頭,也很難。
他的手,輕輕按在她肩頭,看入她的矛盾和痛苦,不安地感受到她的猶豫。
「請你,不要拒絕我。」
這話,從他嘴里說出來,仿佛有千鈞的力量,將她所有的矛盾和猶豫,在剎那粉碎無遺。也許,看見他的第一眼,她就已喜歡上他,他那種與生俱來的魅力,深深使她迷醉。
不願在他痛苦的臉上再添蒼涼,不忍在他憔悴的心里再增落寞,她,根本就無法拒絕他。
「我們是朋友。」她澄澈無邪的眸望著他,好輕好輕地說。知道他表面把
她圈定在友情的範圍之內,心里卻不是那樣的,他能做到,她為什麼不能做到?她可以胸懷坦蕩地接受他的友情,將他們萬水千山的距離濃縮成咫尺,既然愛情只是存在于心里的一種感覺,那麼,她為什麼不可以掩藏這份感覺呢?
只是短短的五個字,對他,那是天堂最美的樂聲,那是天使在拍打翅膀,那是極致的天籟。
他深沉漂亮的臉上,露出了微笑,那笑意,仿佛是從心底深處翻涌出,一波一波,連綿不斷。
雪花漫天飛舞,越下越大,寒風刺骨。
而冷寂了許久的心,卻在這個嚴寒的冬日,漸漸溫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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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第一個逆轉,親們意外嗎?呵呵,應該不意外吧,前面已做了足夠的鋪墊。對這樣的感情定位,親們什麼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