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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院建了十來年,當初上的生漆又涂了桐油,不過眨眼的功夫,火苗像被扇著風似的,蹭蹭的往上冒,將整個院子吞入到火海之中。

趙總管站在門邊上直嘆氣,當初花了那麼銀子,這轉眼功夫可就沒有了。

「快救火啊!」他拍著門,指著一干小廝婆子,「不把火撲滅了,難不成等蔓延過來燒主院不成?」

眾人醒悟,忙各自去打水,亂糟糟的一片沒了章法。

趙總管退出了門口,忽然想到怎麼燒到現在都沒有對面有人呼叫,他頓時一愣喊了聲︰「唐總管呢,怎麼不見唐總管?!」

沒有人回答。

趙總管越發的狐疑。

二夫人身邊的胡媽媽來了,趙總管迎過去,胡媽媽皺著眉頭看著眼前的火勢,就道︰「夫人一會兒就趕過來,讓我先來告訴你一聲,控制著火勢別蔓延過來,那邊若是火勢太大,讓大家見機行事,人命最是重要!」

趙總管听著一愣,也沒有空細想,忙點頭道︰「知道了!」胡媽媽就冷冷的朝對面看了一眼,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

「趙總管。」陶媽媽帶著代扇匆匆趕了過來,瞧見隔壁的火勢,先是驚了半天,繼而慌亂的拉著趙總管就道,「太夫人讓人去請五少爺了,一會兒你和五少爺一起去找祝大人和周大人,讓他們帶些衙役過來幫著救火。」

趙總管听著一愣,這個時候去求人來救火?人家不落井下石已是不錯了。

可他不敢說,點頭道︰「知道了。」便拉了個小廝讓他去看看五少爺來了沒有,小廝應是而去。

陶媽媽看著隔壁的火勢急的直落淚,問道︰「怎麼也不見唐總管,隔壁的那些人呢,是都跑出去了嗎?」趙總管也正納悶呢,搖頭道,「我讓人去前門看看,不知道是不是都逃到前門去了。」

陶媽媽听著就嘆了口氣,二老爺下了大獄,如今偏院也燒了,今年府里可真是諸事不順那!

等了一刻,方才去尋五少爺的小廝匆匆跑回來,抹著滿頭的大汗稟道︰「五少爺房里沒有人,小人尋了他身邊的常隨,他也不知道五少爺什麼時候出去……小人讓他去找五少爺了。」

趙總管和陶媽媽對視一眼,陶媽媽道︰「五少爺不在,那您一個人趕快去吧。」他看看那火勢,一桶桶的水撲上去就是杯水車薪,等人來整個院子也沒有了。

趙總管匆匆去找祝大人和周大人了。

「小姐。」蕉娘笑眯眯的進了門,道,「周老回來了。」

蓉卿應了一聲,也是笑道︰「請周老進來。」話落,蕉娘掀了簾子周老大步跨了進來,蓉卿笑迎他,問道,「讓您這樣來回的跑,真的辛苦您了。」

「客氣什麼。」周老笑著道,「我這把老骨頭若是不動也難受,還不如現在這樣到處跑跑呢。」

蓉卿也笑了起來,問道︰「怎麼樣,事情如何?」那天趙總管離開北平時,周老就已經在永平將事情辦妥了,至于趙總管派人去北平布政使以及三個人連夜逃走,她自也是知道的,若不然平日看守的人,怎麼會無緣無故的撤了!

「蘇太夫人到處派人從中周旋,還寫信給了山東布政使徐大人,只是劉大人積怨已久,他若不出了惡氣,豈能干休。」周老樂呵呵的,頓了頓又道,「至于徐大人那邊,也已經打了招呼,想必現在蘇氏這趟渾水,就是我們不打招呼,徐大人也要三思而行的。」

周老當時去永平府的目的,就是尋了劉文濤商議這件事,劉文濤沒有說同意也沒有拒絕,周老隨後施了點手段將蘇茂源帶去了如柳倌,劉文濤果然令人將蘇茂源帶走了,這才有了後面的事情,只是中間出了點意外,蘇茂源竟真的將人殺了……

周老當時也是愣住,他以為蘇茂源不過一介書生,就是再怒再借他兩個膽子,也不敢動手殺人,可他小看了蘇茂源,最後就演變成現在這副局面。

劉文濤將人帶走後,周老立刻讓人帶信回來,她得知後也生出擔憂來,蘇茂源的死活她並不關心,她關心的是劉文濤會不會真的順藤模瓜,將蘇茂源的老底抄出來,從而牽扯到蘇 身上,甚至連累到京城的蘇峪和蘇茂渠。

所以,她立刻讓人帶信給周老,要做通劉文濤那邊的工作,無論如何也穩住他不能讓他將蘇茂源為何被抓渲染出去,以及不能讓他借機將事情鬧大。

若是說不通,要挾他也不是不可!

「就是這本賬冊。」周老笑眯眯的從懷里拿了本賬冊放在桌上,「這可是劉文濤的咽喉,我們有這個在手,他即便再大的怨,也得吞下去!」

蓉卿眉梢微挑,接了賬冊粗粗的翻了一遍。

是劉文濤私人的賬本,上頭記載了他為官以來所有的進出帳,包括他當初在京城打點活動的記錄,她輕笑著讓蕉娘收了賬本,劉文濤有把柄在他們手中,對于蘇茂源他就不敢再查再問……

她只要蘇茂源被關在牢里,卻不能真的讓劉文濤將蘇茂源怎麼樣,不但不能真的審問定罪,還要將蘇茂源殺人的事掩的死死的。

這樣的局面剛剛好。

這個時候蘇峪被關,蘇茂渠被軟禁,蘇家在很多人眼中已經失勢,若是不知道的定然當蘇茂源被抓是因為受蘇茂渠的連累,知道的蘇茂源這樣齷齪也不屑伸手去幫,再說,劉文濤向來氣量狹小,也犯不著為了蘇茂源去得罪劉文濤。

所以,她現在只要安靜的等蘇 回來,讓他出面去和太夫人談,然後再將蘇茂源放出來……

太夫人沒有選擇的時候,就只能低頭同意蘇 ,到時候她們是想回府,還是留在北平就只有他們自己能決定!

「你這個小丫頭。」周老笑眯眯的道,「五爺還擔心你吃虧,我看啊,別人不在你手上吃虧就成了。」蓉卿失笑,蕉娘從里間出來,笑著接了話,「小姐怎麼沒有吃虧,這兩日吃不好睡不好的,人都瘦了一圈了。」

周老哈哈大笑。

「您奔波了這麼多天,趕緊去歇會兒,晚上我親自下廚,撿您愛吃的菜做!」蕉娘心頭的一塊大石落了下來,這會兒說起話來也語帶風趣,周老自是樂意的很,點頭道,「那成,晚上我來喝酒吃肉。」哈哈笑著出了門。

蓉卿送周老回去,轉頭吩咐蕉娘道︰「那本賬冊您仔細收好了,等四哥回來交給他。」話落,他也不由皺眉,當初蘇 走的時候說是九月底回來的,這都過了好幾日了……

「要不,去問問平洲吧。」蕉娘也擔心的很,蓉卿擺擺手,回道,「平洲若是知道也不會瞞著我們,再等幾日吧。」

蕉娘應是,蓉卿看著天氣好,就帶著明蘭和明期出了院門,在院子里轉著,她回頭問明蘭道,「當初買回來的雞養的怎麼樣了,晚上給周老炖一只!」

「小姐一看就是外行。」明蘭和明期對視一眼,笑呵呵的道,「這雞雖是長大了,可肉還女敕的很,這會兒要是吃也是紅燒了香,炖出來清湯面似的不會好吃的。」

蓉卿失笑,緊了半個多月的心終于松了松。

晚上周老留在正院吃飯,蓉卿又讓明期將平洲請了進來,平洲拘謹的道︰「……小人還是去廚房吃吧。」蓉卿笑著道,「咱們沒那麼多的規矩,讓你坐你就坐吧!」

平洲推辭不過只得坐了下來。

幾個人熱熱鬧鬧的吃過飯,平洲年紀小被周老灌了幾杯酒,人就紅的跟煮熟的蝦似的,他靦腆的笑著︰「小人酒量差。」惹出了周老一通兒與酒肉之說,又連著灌了平洲幾杯,平洲受不住捂著嘴吐了好幾次,直擺著手,「您別為難我,莫說明天就是後天我也起不來了。」

周老哈哈大笑,也微有些醉意。

「去煮些醒酒湯來。」蓉卿笑著讓人將酒撤了換上茶,平洲感激的看著蓉卿連連抱拳,周老也放了杯子端著茶盅喝茶,待醒酒湯過來兩人喝了醒酒湯,才由婆子扶著去外院歇息。

「咱們也歇了。」蓉卿揉了揉頭,打了個哈欠,她這麼些天也是沒有休息好,現在得了準消息心里也踏實下來,蕉娘應是讓紅梅幾人把桌子撤了,和明蘭服侍蓉卿梳洗,蓉卿剛躺倒床上,外頭有婆子砰砰敲著院門,蓉卿听著一驚吩咐明蘭道,「這麼晚了,許是有什麼急事,你去看看!」

明蘭應是而去,不一會兒折返回來,滿臉喜色的笑著道︰「小姐,四少爺剛剛回來了。」

「四哥回來了?」蓉卿一骨碌爬起來,明蘭點著頭,蓉卿就翻了件通袖襖穿上,「幫我重新梳了發髻,我們去外院看看四哥。」

明蘭笑著點頭,很快的幫蓉卿重新挽了個發髻,喊了明期和蕉娘,四個人就去了外院。

蘇 的院子里果然點了燈,蓉卿看著滿臉的喜色,遠遠的喊道︰「四哥!」她話音剛落就瞧見蘇 從里面走了出來,像是剛洗了澡,濕漉漉的頭發還在肩上,紅袖正拿著帕子追出來,見著蓉卿過來忙蹲身行禮。

「四哥,您回來了。」蓉卿打量著蘇 ,瘦了一點黑了一點,可越發顯得沉穩,蘇 點著頭笑道,「嗯,外面起風了,快進來說話!」

蓉卿笑著進了門,蘇 見紅袖還拿著帕子候著,他擺著手道︰「你先去給小姐泡杯茶。」紅袖應了一聲要去,蓉卿拉著她,「我不喝茶,先幫少爺把頭發絞干了再說。」

蘇 擰不過他,只得重新進房里去,蓉卿就去了他的書房,書桌上丟了些信件折章像是剛擺上去的,有幾封都沒有動過,她湊過去隨意掃了一眼,笑著搖搖頭幫他把收好,又在椅子上坐了下來等蘇 回來。

過了約莫一刻鐘,蘇 穿戴整齊過來,添香端了茶奉上,蓉卿才笑著道︰「您怎麼這個時候到,晚飯吃了沒有?」

「我吃過了。」蘇 坐下,蕉娘不放心的道,「我讓人給您炖些宵夜來吧,你們兄妹這不過一個月,皆是瘦了一大圈!」說完,不放心別人做,親自出了門。

明蘭和明期也跟著退了出去,將門帶上。

「趙總管來的事情我知道了。」蘇 臉色微沉,又道,「這件事你不要管了,我會處理!」

蘇 知道的事情平洲已經和蓉卿說過,她並不奇怪,可是周老後來去永平做的事情,她還沒有和平洲細述,蘇 也就不知道了,她有些心虛的看著蘇 ,就道︰「那個……還有事情您不知道。」

蘇 正喝著茶,聞言一怔放了茶盅,認真的看著蓉卿,問道︰「還有什麼事?」他目光一頓,問道,「是不是郡主又為難你了?」說著,聲音也冷了一分。

「不是,不是!」蓉卿擺著手,就將她如何困住趙總管,又如何讓周老去永平,周老去後又做了什麼事,細細的說了一遍,「……他現在在牢中,現在蘇氏失了勢,父親身為朝廷命官又是犯的殺人大罪,祖母現在到處找人周旋,其實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也是不小,就看誰來主持,像劉文濤這樣的人,又是和父親宿有積怨,他不可能輕易將人放出來的。」

蘇 沒有說話,蓉卿又道︰「所以我讓周老拿捏住了劉文濤,這樣一來,事情的主動權就在我們手中了,時機到了不怕劉文濤不放人。所以我打算讓您去一趟永平,見一見祖母或是父親,將我們的條件告訴他們,只要他們同意,您就將父親弄出來,您看成不成?」

蘇 眉頭緊緊的蹙在了一起,看著蓉卿,用一種不確定驚詫的語氣問道︰「這些事,是你想出來,還是周老想的?」

蓉卿一愣,沒有料到蘇 會問這件事,頓了頓問道︰「可是有什麼問題?」隔著桌子,蘇 看著他,心中百感交集不知道是欣慰還是心酸,這樣的聰敏機靈的妹妹,他應該高興,因為她雖手無縛雞之力卻有足夠的機智保護自己,可是他又不免生出感慨,因為她的這些**,聰慧,都是因為過往的經歷才練就的。

他既心疼又高興。

「沒事!」蘇 搖著頭道,「我只是覺得你長大了,四哥有些慚愧!」

蓉卿啞然,隨即嘆了口氣道︰「……就是沒有想到他竟然真的將人殺了,這一點出乎我的意料,您若是去事情會不會很難辦?」官場的事情她沒有蘇 明白,不知道劉大人會不會留一手,他若是上報了上去,事情又會演變成另外一種局面了。

她千算萬算還是算漏了蘇茂源。

「你已經做的很好了。」蘇 嘆了口氣,笑看著她,「若是平日朝廷命官犯了殺人之罪,自是瞞不住的,可是現在不同平時,京中人人為己六部亂哄哄一片,哪里還有人主事,再說,蘇茂源殺人之事在永平府都沒有傳開,如柳倌也被劉文濤封了,就可以看出他對于那本賬冊看的極重,既是如此到時候找個人頂了罪,將蘇茂源換出來,並非難事!」

蓉卿听完蘇 的解釋,終于松了一口氣,回道︰「頂罪應是不用吧?」她不願意因為蘇茂源而連累別人,「您看,能不能在那個死者身上做做文章?」一般像如柳倌這樣私人設的青樓楚館,里面的妓藝都是事先賣身的,既然不是自由之身那麼生死就是捏在別人手中,命也不是命,所以若是說服了如柳倌的東家,給他相應的賠償,應該就沒事兒了吧?

雖有些不恥,可事情出了蘇茂源,蘇茂源將來一定會受到懲罰,可她不願意他因為這件事,蘇家的男兒將來還要立足朝堂,決不能因為他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

「嗯。」蘇 負手起身,點頭道,「若是行的通,這個法子自是最好。」他回頭看著蓉卿,道,「這兩日我還有些事,等事情辦完我就再去永平一趟,劉文濤那邊事情好辦,柳如倌的事到時候讓劉文濤去談,也不讓他白忙活……」劉文濤的性格他知道,蘇茂源進去不死也要月兌層皮,他耽誤幾日蘇茂源就多受些罪,只要從牢里出來時還留著一口氣就成。

蓉卿依舊有些擔憂,道︰「就是不知道劉大人對于父親的事情,知道多少!」那個院子就是最好的證據,若劉文濤稍微留點心,到時候他們又被動了。

這件事宜早不宜遲,她其實想讓蘇 早些過去,可是見他才回來又不好催著他。

「他以前沒查,現在就沒有機會再查了!」蘇 冷哼一聲,眼底流露出蓉卿不曾見過的冷意,她驀地就想起來蘇容勻的事情,蘇 心中對偏院的厭惡和惡心,比她想的還要更甚。

「這個給您。」蓉卿劉文濤的賬冊交給蘇 ,「您看看,這是周老從劉文濤府里拿出來的。」

蘇 翻開來掃了幾眼,眼底露出笑意︰「看來,他還算清廉,為官數十年也不過這些劣跡!」

蓉卿愕然,這麼說來像劉文濤這樣的還不算貪贓枉法?!

蘇 將賬冊隨手擺在桌面上,手背一翻蓉卿就看見他手背上有一塊紅斑,她看著一愣問道︰「你受傷了?」蘇 低頭去看手背,笑著道,「沒事,喝茶時沒注意,被燙了一下。」

蓉卿皺著眉頭道︰「家里有傷藥,一會兒拿過來,您讓紅袖給您上點藥!」

蘇 不以為然的擺著手,蓉卿見他無所謂也就收了話頭,又問起山海衛的事情︰「那邊怎麼樣,您還要去嗎?」蘇 點了點頭,「已經部署好了,軍營還有些事我暫時不用過去,等到十月底下第一場雪的時候我再去。」

蓉卿又擔心起來,去年年底她就听到風聲說是元蒙人集結了兵馬要攻山海衛,可還沒臨近關隘就被遼王的兵馬給逼回去了,平安度過了一年,今年先帝駕崩不知道元蒙會不會有所行動。

「沒事。」蘇 見她面露擔憂,安慰道,「元蒙當年被先帝追打的,幾乎全軍覆沒,這幾年稍稍緩了一口氣,但也只是小打小鬧,他們若想要大動靜,還沒有這樣的實力。」

蓉卿正要說話,蕉娘提著食盒進了門︰「熬了些蓮子百合粥,去燥潤肺的,四少爺趁熱吃一些。」說完將桌上的東西收走,將粥和六碟小菜擺在桌上,蘇 笑著拿了調羹吃了一口,笑著道,「果然還是家里的飯菜好吃。」

「反正回來了,明天您想吃什麼和蕉娘說,我給您做!」蕉娘心疼的看著蘇 ,又瞧見他手背的一塊紅斑,「不是沒有打仗嗎,怎麼還受傷了。」她回頭喊紅袖,「跟明蘭去取藥膏來!」

蘇 滿臉無奈,只得又解釋了一遍。

過了兩日,到世子府小公子的滿月,這里時興百日宴卻不辦滿月酒,但蓉卿還是去了一趟,和蘇 一人去了外院一人去了內院,她陪著楊氏說了半日的話,又抱了抱小公子,外頭正傳毓敏郡主道。

蓉卿目光微動,將小公子放下笑著站在一邊,楊氏笑著道︰「敏兒就是火爆性子,心里有事藏不住非得發泄出來才舒服,可也有好處,就是不管好事壞事,過幾日也就忘記了,你也別放在心上!」

蓉卿點著頭,道︰「郡主年紀小,再說,本也沒有多大的事,我怎麼會放在心上。」

楊氏點頭笑著,趙玉敏已經走了進來,瞧見蓉卿也在就是冷哼一聲徑直走到床前抱了襁褓里的小公子,蓉卿靜靜的行了禮也不說話,趙玉敏也不看蓉卿和楊氏逗著孩子玩,卻也沒有為難蓉卿。

蓉卿坐了一刻,外頭有人說蘇 要回去了,來問蓉卿的意思,蓉卿就趁機辭了回去。

「我明天去永平。」回到府里,蘇 和蓉卿去了他的書房,他道,「有什麼消息我會托人回來告訴你。」蓉卿听著點頭,回頭吩咐明蘭,「將我床頭的那個匣子拿過來。」

明蘭應是而去,不一會兒抱了一個匣子過來。

「這是斷義書!」蓉卿拿了交給蘇 ,「若真的談不攏,這個興許能用上。」

蘇 看著斷義書皺了皺眉,道︰「有你前面的部署,這個應該用不上。」他說完放回了匣子里,看著蓉卿道,「你與我不同,畢竟是女子,若真的與蘇氏斷義出府,將來在這世上可就難以立足了。」他擔心的,還是蓉卿將來說親的事情,大夏開朝以來,還沒有哪個女子月兌了戶籍自開了府。

蓉卿嘆了口氣,輕聲道︰「我當時無路可走,只能想法子拿了這個在手中,便是到最後對簿公堂,我也不怕!」她說完笑了起來,「不過若是用不上,那是最好不過!」還是將斷義書交給蘇 ,「您還是帶在身上,祖母這個人目光短淺,孤傲自大,有時候不把她逼到牆角,她不會妥協的。」

蘇 想想蓉卿說的也對,遂收了放在自己的荷包里。

「這里有些碎銀票。」蓉卿也拿了放在桌上,「過去里里外外都要用錢,里面有十兩的還有二十兩的,若是要打點也方便。」

蘇 失笑也將銀票收了,笑道︰「還是你考慮的周到。」

第二日一早,蓉卿送蘇 和平洲出門,一再叮囑他︰「若是周文濤下不了台,那您就私下里去找母親,讓們去和周夫人說!」

蘇 應是,策馬而去!

盡管一切都部署好了,可蓉卿心中還是忐忑不安起來,她怕周文濤心狠讓蘇茂源死在牢里,又怕太夫人仗著身份不下這個台階,其實,只要她不再管她和蘇 ,不追究她私自出府的事情,大家也都平安無事,以後是她出嫁還是蘇 成親,他們依舊是永平蘇氏的人。

臨近十一月,家里也忙了起來,又要準備年貨,又要給所有的下人做衣裳,蓉卿請了鮑掌櫃和牛順河夫妻進府里來︰「現在天氣冷了,我們前面做的單衣還剩多少?」

「上衣還有六十五件,整套的還有四十二套。」牛順河很瘦,但一雙眼楮卻顯得很精明,蓉卿听著點了點頭,和鮑掌櫃道,「單衣停了,還有一個月也過年了,讓她們再做一批棉襖出來,大家就各自放假過年吧。」

「好!」鮑掌櫃點頭道,「布料和棉花我都進好貨了,也都讓人分派好,明兒就是來拿衣料的日子,我定將小姐的話吩咐下去。」

蓉卿笑著點頭,問牛順河夫妻︰「你們過年若是不回去老家,不如就到這里來吧,這里人多也熱鬧一點,省的你們夫妻單獨開火還冷冷清清的。」

牛順河有些猶豫,牛嫂子卻是直點頭︰「那成,到時候我幫蕉娘做飯,讓我當家的給小姐和少爺做他最拿手的烤鴨!」

「這敢情好。」蓉卿笑著和鮑掌櫃道,「到時候也給鮑大家的送些過去。」

大家說說笑笑,坐了一會兒牛順河夫妻告辭,蓉卿留了鮑掌櫃下來,將她前些日子寫的「計劃書」拿出來給他看︰「我是生手,憑著想象寫了一點未來的發展規劃,您瞧瞧可行的通。」

鮑掌櫃聞言一愣,很驚訝的接了過來,統共三頁紙,上頭的蠅頭小楷清秀灑逸,他暗暗點頭一個字一個字的看下去,起初還有些漫不經心,越到後面他的臉色越發的凝重,可眼底卻又一點一點迸出亮光來,待看完他激動的握著「計劃書」和蓉卿道︰「小姐這個法子實在是妙,小人做了這麼多年的掌櫃,還從來沒有想到過這個法子。」

蓉卿汗顏,她不過是借用了一些國外成衣超市的理念,到這里反而當成了她的理念,她想解釋可又無從說起,只得干干的笑了笑,問道︰「那您覺得可行?」

「雖然有些地方過于理想化了,真正實施起來可能還需要因實際情況修正,但絕對可行。」

蓉卿不由松了一口氣,又道︰「那成,這份計劃書您拿回去看看,勞您想想哪里需要改正,等過幾日我們再細細的商量一遍,若是可操作等開了年我們就動手去辦!」

「行!」鮑掌櫃激動的將三張紙疊起來放在袖袋里,道,「小人過幾日給小姐答復。」

蓉卿笑著點頭,讓蕉娘包了些干貝和燕窩給鮑掌櫃帶回去︰「……听說您兒媳懷了身孕,我這里也沒有多好的東西,這些還是王妃娘娘賞的,擱我這里也沒什麼用,您帶回去給他補補身子。」

「這怎麼好意思。」鮑掌櫃不好收,推辭著,蓉卿讓蕉娘塞在他手里,笑著道,「我還等著喝您孫子的白日酒呢。」

鮑掌櫃這才笑著收了,由蕉娘送出了門。

到這一日,蘇 已經走了五天了,他快馬加鞭算算今天應該能到永平了,她把周老請了過來,問道︰「能不能打听到永平那邊的情況?」

「這個簡單。」周老拍著胸脯,「明天給你消息。」

蓉卿應是,周老轉身要走,蓉卿又喊住他,支支吾吾的問道︰「您可有齊公子的消息?他到京城了吧?」

周老一愣,哈哈笑了起來,回道︰「五爺最怕的就是寫信,所以我這里也沒有他的消息,不過算算時間應該是到了,你若是想知道,明兒我去王府打听打听,那邊肯定是知道的。」

「也好!」蓉卿想了想又道,「仔細問問他們在京城的情況,郡王住在哪里,齊公子是陪著他還是回了家中……」一頓又道,「還有我三哥,看看有沒有消息。」

周老一一點頭︰「你就放心吧,明兒一準回你的信!」搖搖擺擺的出了門。

第二日晚上,蓉卿剛從花房回來,周老就腳步匆匆的進了門,蓉卿見他臉色有些古怪,就問道︰「怎麼了?」請了他進暖閣里說話,又讓明蘭上了茶!

周老喝了一口茶,看著蓉卿才開了口︰「永平府蘇宅著火了?」

「啊?」蓉卿震住,前段時間下了好幾場的雨,瞧著天氣也快下雪了,怎麼會著火,「燒的如何,我母親和七姐他們傷著沒有?什麼時候著火的?」

周老擺著手解釋道︰「不是主院,是西面的一個側院。」他沒有去過蘇府,所以並不知道那個偏院是干什麼用的,「火勢很大,整個兩進的院子不過一個時辰就化為灰燼了。」燒的速度也太快了點,「就是我離開永平的第四天晚上。」

蓉卿听著卻是心驚,西面的側院不就是蘇茂源的偏院,怎麼會著火的?

別的地方不燒偏偏只燒了那邊,是意外還是人為的?她看著周老問道︰「那可知道有沒有人員傷亡?」

「听說死了一個姓唐的管事,其余的人沒有听說。」周老眉頭打了個結,蘇府的這個火燒的實在詭異。

姓唐的管事?蓉卿就想到偏院的唐總管,怎麼會這樣,他可是有武藝在身的,而且,偏院那麼多的孩子,一個都沒有事,為什麼獨獨唐總管燒死了?

「你也不要著急。」周老看著蓉卿道,「我托了人仔細去打听,過兩天就有消息回來。」一頓又道,「那麼大的火,永平城肯定都驚動了,想要打听出什麼來很簡單。」

蓉卿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兩進的宅院花了不過一個時辰就化為灰燼,便都是木質結構也不可能燒的這麼快,更何況還在有人撲水救火的情況……還有,既然燒的這麼快,又是在晚上,怎麼可能只有唐總管一人燒死了?

是太夫人讓人隱瞞了,還是真相就是如此。

若是後者,那麼這場火也太過蹊蹺了,猛然間她想到一種可能,會不會是有人故意放火?

唐總管死了,里面的孩子都沒了下落,她覺得完全有這種可能性!

周老見她臉色瞬息萬變,問道︰「丫頭,你是不是也覺得這個火可能是有人故意而為的?」蓉卿一愣,原來周老也和她有同樣的想法。

會是誰呢,是蘇茂源的仇家,還是劉文濤故意泄憤?

想到這里她又搖搖頭,劉文濤若真的知道蘇茂源偏院的事情,他只會想法設法的保住,留作證據,現在一把火燒了蘇茂源的荒唐事可都無據可查了!

「我和您感覺一樣,覺得這個火燒的有些詭異,可現在我們知道的太少了,只能等您那邊消息回來,或者等四哥回來才能知道了。」蓉卿听著嘆了口氣,不過,偏院燒了她還是高興的,至少不會再有孩子落在蘇茂源的魔掌之中。

若非擔心蘇家的名聲和京城的蘇峪被連累,她真的巴不得蘇茂源就這樣死在牢里才好!

「那齊公子呢。」蓉卿看著周老,「王府那邊可有消息?」

周老喝了茶,順了口氣回道︰「五爺他們十月初八就到京城了,郡王住在了以前簡王爺在京城的宅子里,五爺回了家中,一切都很順利!」

蓉卿松了口氣,他們能安全到京城,也算是過了一關了。

「至于蘇三公子。」周老說著一頓,又道,「如今還在大理寺,不過沒有听到用刑或是審訊的消息,應該沒有大礙。」

把人關在里面,不問不審不定罪,蘇茂渠真的能沉得住氣!

等過了幾日,周老來和她說打听的消息,原來外面根本沒有傳出偏院孩子們的事情,不但如此,那場大火中確確實實只有唐總管一個人被燒死在里頭。

她越發相信自己的判斷,那場火定然是有人故意縱的。

至于是誰,她卻一時有些吃不準。

就在蓉卿忐忑不安猜測的時候,蘇 回來了,蓉卿急匆匆的趕去外院,蘇 見著她頂著大雪趕過來,擰了眉頭道︰「下著大雪,我一會兒就要進去和你說,你過來若是摔著了怎麼辦。」

蓉卿點頭應是,急著問道︰「四哥,事情怎麼樣?祖母同意了嗎?」

蘇 看著她就笑了起來,蓉卿見他笑,提著的一口氣驀地就松了下來,蘇 道︰「同意了!」

蓉卿癱坐在椅子上,自從她變成蘇蓉卿開始,每一天腦子里想著的就是這件事,她做好了身敗名裂的準備,做好了一輩子頂著不孝之名隱姓埋名的準備,做了許多的設想和最壞的打算,卻沒有想到,在經過這麼多波折以後,她所想要的竟然就這樣得到了。

不用再隱姓埋名,不用再東躲**擔心有一天被人抓回去,可以安心的和蘇 住在北平!

她紅了眼眶,唏噓道︰「謝謝四哥。」

「傻丫頭。」蘇 心疼的看著她,「這些都是你自己努力的,我什麼也沒有做。」他嘆了口氣,想到當時和太夫人見面的場景,笑著道,「幸好听你的,將斷義書帶去了,祖母才會答應。」

「祖母沒有為難您吧?」蓉卿愧疚的看著蘇 ,蘇 笑著道,「沒有。她還想要我這個孫子,還想要你這個孫女,又怎麼敢為難我。」

太夫人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答應了,蓉卿皺了皺眉打量著蘇 ,想著一會兒私下里和平洲打听一番。

「好了,往後你若是想七妹或是二夫人,就可以大張旗鼓的回去住幾日,沒有人敢再攔著你。」蘇 含笑說著,穩穩的在椅子上落座,面上不經意間就流露出一股蕭殺之氣,她暗暗心驚,更是確定這一趟永平之行肯定不會是他說的這麼簡單。

「那父親怎麼樣?」蓉卿想到蘇茂源,「劉文濤那邊順利放人了?」蘇 點了點頭,聲音平淡無波的道,「放出來了,不過劉文濤對他用了刑,一條腿也斷了,應該要養些日子。」

蘇茂源腿斷了?看來傷的不輕,不過以他的身體,即便劉文濤不用刑他在這極寒的天氣里,在牢房待了這麼久身體也吃不消。

「那偏院著火的事情,您可知道怎麼回事?」她說著話,眼楮緊緊盯著蘇 ,蘇 聞言一愣,隨即搖搖頭,「我去時那邊已經是一團廢墟,到是沒有仔細打听!」

「四哥?!」蓉卿盯著蘇 的手上那塊已經只剩下淡粉的紅斑,問道,「您沒事瞞著我吧?」

蘇 挑著眉頭,回道︰「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訴你了,哪里有什麼事瞞著你!」

蓉卿嘆了口氣,笑著道︰「你一路上也累了,我讓人給你送了熱水來,您梳洗一下一會兒去吃飯吧,蕉娘親自下廚的。」

「好!」蘇 送她出門,叮囑道,「擔心腳下。」

蓉卿應是,帶著明蘭和明期回了內院,路上她就道︰「去看看平洲在做什麼,就說我有點事想托他去辦,讓他來找我。」

明蘭應是,拐了彎去了尋平洲。

不一會兒平洲來了,蓉卿開門見山的問道︰「四少爺方才只和我說了個大概。」一頓又道,「你和我細細說說,你和四少爺去見太夫人時,太夫人都說了什麼?」

平洲就瞄了蓉卿一眼,想到她是蘇 的妹妹,遲早也是要知道的,也沒有必要瞞著他!

「是這樣的……」平洲將當時去府里的事情和蓉卿說了一遍,「……太夫人拿了手里的拐杖,對著四少爺的後背就打了數十下,四少爺後背當時就腫了起來……」他說的滿臉的憤懣,「四少爺就將您的那封斷義書拿出來了,太夫人看著那封斷義書,更是勃然大怒,四少爺就道若是不然,那就等蘇茂源死了,大家公堂相見……太夫人果然軟了口氣。」

蓉卿心里拱了一口氣,堵在心口一時上不去下不來。

「八小姐也別生氣,四少爺說了,太夫人是長輩打了也就打了,反正事情辦成了,往後她再想打就沒有這個機會了。」平洲說完又看了蓉卿一眼,低聲勸著。

蓉卿幾不可聞的嗯了一聲,淡淡的道︰「我知道了!」又道,「偏院那邊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這個小的不知道,我們去的時候那邊已經燒了,正遣了人在收拾。」平洲說著一頓又道,「四少爺也沒有問,我們辦了事將蘇二老爺接出來就走了。」

「知道了。」蓉卿微微頷首,「辛苦你了,快回去洗洗歇著吧,一會兒跟四哥一起過來吃飯。」

平洲應是出了門。

明蘭就在一邊低聲哭了起來,蓉卿什麼話也沒有說,一個人回了房里!

晚上蘇 進來吃飯,蓉卿請了周老坐陪,什麼也沒有提,一家人熱熱鬧鬧的吃了飯,第二日蘇 去了王府,下午又啟程去了山海衛。

「小姐也別多想。」蕉娘柔聲安慰她,「四少爺也沒有將那件事當回事,太夫人是長輩若是要打他,他受了也不為過,您心里念著他的好就成。」

蓉卿想著的卻是偏院的事,若那把火真的是蘇 放的,那他是從多久以前就計劃了這件事?

要知道,放了一把火很容易,殺一個唐總管也很容易,可是能讓那麼多孩子無聲無息的消失卻不是一時興起能辦的好的。

所以,若真的是蘇 放的,他一定是很早以前就在籌備這件事,她有理由相信,若是沒有蘇茂源入獄的事情,很有可能那場大火中死的就不光是唐總管一個人了。

她暗暗嘆了口氣,自從她來的那日大家議論過蘇容勻的事情,之後不管是她還是蘇 都刻意的不再去提,她怎麼也沒有想到,蘇 對蘇茂源的恨,已到了這樣的地步。

她不由慶幸,幸好蘇茂源不在里面,若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蕉娘見蓉卿不說話,還以為她心里難受,還要再勸她,就見周老喜顛顛跑了進來︰「丫頭,五爺來信了!」

蓉卿一愣,不是不喜歡寫信嗎,怎麼寫信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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