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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著虞祭酒的請婚折子看過,跟皇太子發表她的高見,「十哥,這位虞祭酒貌似非常之老實。他沒什麼漂亮話,只他受了唐閣老的提撥和恩惠,而且,他的兒子和內佷不適合做官。」

皇太子笑了笑,「他這個人不怎麼圓滑,又有些倔脾氣,所以才會一直在南京任閑職。若是有心計的官員,早使出渾身解數往京城調了,或是謀個外放,也比在南京閑著要強。師妹,這人大概是真的有幾分老實。」

「天上掉下來的好人選呀。」嘖嘖。身家清白,端正純樸,沒有權勢,要給廢太子的兩個女兒挑選夫婿,沒有比虞家更合適的了。

已是兩子之母,臉蛋還是白里透粉,光潔如玉,美麗的很。她那雙大而圓、清澈明淨的杏核眼中滿是調皮之色,靈動活潑,嬌俏可愛,皇太子看見這樣的師妹,心情飛揚。

「爹要親眼看看虞家的孩子。」皇太子含笑道。

「這是自然。」覺得理所應當。做祖父的要親自相看孫女婿,很正常。其實胖皇帝真的是個好爹、好祖父,如果不是廢太子太過心急,以至于倉惶逼宮,事情萬萬到不了這一步。

嘴唇是瑩潤的粉色,牙齒很白,她神采飛揚著話的時候,皇太子心里總覺得癢癢。他輕輕咳了一聲,拉過師妹的手,要她和自己並排坐著。女官和宮女都是有眼色的,見了這情形,悄沒聲息的退了出去,不敢留在殿里礙事——這已經是東宮不成文的規矩了,但凡皇太子和太子妃有親熱的意思,服侍的人便要退到殿外,不經召喚,不得擅入。

「師妹,我昨晚本來想了一句特別感人的話要給你听,正打算開口,兩個兒子便來搗亂了。」皇太子埋怨道。

他是很喜歡正正和平平這兩個兒子的,可是,晚上都打發他倆上床歇著了,不是應該乖乖的睡覺麼?再趿上帛屐下床,兩個臭子手牽手過來,非要跟爹娘一起睡,這是什麼道理?費盡心思準備的甜言蜜語,他們一來,做爹的硬是忘了。

很高興,「十哥,你本來打算什麼給我听的呀?吧吧,我洗耳恭听。」她愜意的閉上眼楮,「十哥快來,在我耳畔輕聲,要很溫柔很溫柔,把你所有的深情都澆灌在里面。」

長長的眼睫毛垂下,唇角含笑,準備讓自己的耳朵好好享受一下。皇太子心翼翼湊近她,「師妹,十哥本來想好了的,可是正正、平平一來,十哥便忘了,真到這會兒也沒想起來。」他看到師妹這樣,想想自己讓師妹失望了,真是滿懷歉疚。

「不要緊呀十哥,你慢慢想。」依舊閉著眼楮,甜甜笑,「我等著你哦,十哥,你再想一下。」

皇太子歉疚更深,更想不起來了。

「若是實在想不起來,那就親親我吧。」嘻嘻笑。

「師妹太可愛了。」皇太子感動極了,頭慢慢俯下,就要吻上她粉女敕瑩潤的雙唇……

「哇——哇——」,耳畔響起幼兒響亮的哭聲。皇太子綺念全消,忙睜開眼楮,「平平哭了?他很少這麼哭的。十哥,快,咱們過去看看。」機靈的下了地,循著哭聲到了殿門口。

門口,女官急的汗都快下來了,「潞王殿下,您真的不便進去。」平平才不管她,仰起臉哇哇哭,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正正邁著端莊的步子走過來,微微皺眉,「弟弟,你都會話了,不能遇事只會哭。」你現在會步路會話了呀,不是整天只會睡覺的嬰兒了,要有長進,懂不懂。

平平才不理他,眼淚橫流,哭的震天響。

「兒子,你怎麼了?」皇太子和差不多同時到了他面前,蹲□子,滿臉心疼的問著他。

平平先是撲到他爹懷里撒嬌,然後又換到他娘身邊,時而仰起臉急切的著什麼,時而回頭指指女官和宮女們,用手做出「打」的動作,表示他的憤怒。笑了,柔聲問道︰「平平要進去,她們攔著你了,對不對?」平平無比委屈的腦袋,漆黑眼珠眼巴巴的瞅著,別提多可憐了。

「爹和娘在里面啊,你若想進去,先要請示一聲,爹娘同意,你才能進去。」溫柔的跟他講著道理,「兒子,娘在殿門口替你掛個鈴鐺好不好?你若來了,便搖搖鈴,娘會來接你的。」

「不好。」平平沒什麼,一旁的正正果斷表示反對。平平看看爹娘,看看哥哥,掙開的懷抱和哥哥站在一起,兄弟兩個一起板起臉,用譴責的目光看著父母。

不讓我倆隨便進來呀,要通報,要搖鈴,那哪成。

正正還好,他是皇太孫,打便會擺出幅嚴肅面孔嚇唬人。平平才哭過,臉蛋跟花貓似的,偏偏也要跟他哥哥學,便顯著可笑了。

試著跟兩個兒子講理,可是,正正和平平根本不听,昂首挺胸的站著,姿勢始終如一,態度始終如一。

「再淘氣打屁屁了啊。」皇太子威脅。

兄弟兩個很有默契,一齊把撅向他。

皇太子和無奈的互相看看。言語打動不了,武力也不能使他們屈服,正正,平平,爹娘拿你們如何是好?

平平尤其有股子不怕挨打的精神,他把撅的高高的,抬頭沖皇太子笑了笑,「爹,打。」好像不是要挨打,而是要玩好玩的游戲。

正正也抬起頭,一臉淡定,「怎地還不動手?等很久了。」

…………

這天正正和平平晚飯後也不肯走,洗漱過後也不肯走,正正拉著弟弟徑自上了父母的大床。「我跟娘睡,你跟爹睡。」正正很嫻熟的分派著,平平乖巧的頭。

皇太子悄悄告訴,「師妹,要快兒把兒子哄睡才行。」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心照不宣︰今晚當然是要共度良宵的,有兒子在這兒搗亂當然不行,快把他們哄睡了。正正和平平睡著了都跟豬似的,有人把他們抱走也不知道,到時便交給乳母在側間睡,早上再抱過來,他們不會察覺的。

很賣力氣的講起睡前故事,皇太子抱著平平使勁兒拍,兩人使出渾身解數,正正和平平好像商量好了似的,就是不睡。「再講一個,再講一個。」正正不知足的要求。

平平明顯的是個人來瘋,要這個時辰他早該睡了,可是這會兒哥哥不睡,他便也堅持著,呵欠都打了許多,就是不肯閉上眼楮睡覺。

皇太子恨的想打他屁屁,手抬到半空,卻見他轉頭看著自己,目光中滿是信賴和依戀,手又訕訕的收了回去。

給正正講故事,皇太子哄著平平,兩人時不時憂傷而哀怨的相互看一眼。唉,為人父母,不容易啊。

等到兩個兒子終于睡著,也累趴下了,「十哥,我上眼皮和下眼皮直打架。」皇太子嘆口氣,溫柔親親她的臉頰,「師妹,睡吧。」

平平兩腿伸開,睡的舒服愜意。正正雖沒他那麼佔地方,也好不到哪兒去。兩個孩子在床中間酣睡,和皇太子一個在牆角,一個在床沿,溫柔的相互凝視許久,吹熄了燈。

虞祭酒帶著他的內佷盧楓和兒子虞敬到了京城,皇帝親自召見。虞祭酒看面相很老實憨厚,不是個知道靈活變通的,盧楓和虞敬這一對表兄弟長的有幾分相像,都是清秀斯文,面白如玉,盧楓年長,虞敬兩歲。皇帝考了考他倆的學問,皺眉,「若是參加科舉,不難得中。」這樣的人才,娶了廢太子的女兒,影響仕途,能不抱怨麼?若是心存怨恨,如何能對妻子赤誠相待。

虞祭酒實話實,「他們若要參加科舉,大概比臣略強一,卻也強不了太多。讀書苦,做官也不容易,臣想著,還不如回家鄉呢,橫豎家中有幾畝地,日子頗頗過得。」

有人想做官,也有人不想。想做官的是多數,不想做官的人是少數,但是,真的有。虞祭酒就是其中一個,沒覺得做官有什麼好,性情淡泊,向往田園生活,內佷和兒子受他影響,也是一樣。

皇帝微微笑了笑,眼中閃過絲滿意神色。

虞祭酒本是從四品官員,皇帝許他榮休,終身食四品俸祿。朝陽和青陽以郡主禮出閣,在虞祭酒家鄉建郡主府,盧楓和虞敬享儀賓俸祿。

虞祭酒堅辭了四品傣祿,「無功,不受祿。臣已請辭,再享受朝廷俸祿,情理上都不通。況且,臣一向在南京任閑職,並沒為朝廷立下功勞。」確有請辭之後還享受俸祿的,那都是德高望重有大功勛的,虞祭酒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堅決不肯要。

皇帝也沒勉強。

朝陽和青陽的婚事,就這麼定下了。宗人府正在為婚禮忙碌,待婚禮完成,虞祭酒便會帶兒子兒媳、內佷、佷媳婦返鄉,過起安靜、與世無爭的田園生活。

章皇後為此很是歡喜,私下里和兩個女兒寧壽公主福壽公主了很多遍,「我孫女終身有了著落,做祖母的很為她們開心。寧壽,福壽,我睡夢里都會笑醒。」寧壽公主福壽公主听的心酸,「是呢,兩個可憐孩子總算能出閣了。」她們本來應該跟自己似的,是最尊貴的公主啊,如今卻淪落到了這一步,能嫁出去、不終生被囚,便已是謝天謝地。

人生的際遇,太難預測了。

母女三人都沒提到廢太子的兩個兒子阿錟、阿錦。

那兩個孩子,只要皇帝還活著,是無論如何不可能放出來的。

或許,等到有一天章皇後當家作主,會命令十給他倆一條生路。封個郡王,給個富庶藩地,度過富足的一生。

眼下,絕無可能。

虞祭酒在京中等著兒子、內佷娶媳婦,少不了要和昔日同年、同門往來。他是很不起眼兒的一個人,沒什麼出眾的才華,在官場上也不得意,長年來只能在南京任個閑散官員。這回,他卻成了同年們關注的人物,人人對他異常關切。虞祭酒人老實,不習慣這些,總是呵呵笑著,很少開口話。他口才不佳,生平最擅長的就是逢人就笑,不笑不話,或者,只笑不話。

這是一個老好人。

他讓許多人感到慚愧。他沒什麼豪言壯語,也沒和其他人商量,毫無前兆的,他直接做出來了。而且,他沒當作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並不張揚。

靳通政和許多同門一樣,在虞祭酒面前感到無地自容。誰家沒兒子?可是,只有他肯為獨生兒子、愛若親生的內佷迎娶這樣的新娘。這關系盧楓、虞敬一輩子的仕途,他很果斷的就做主了。

「您太了不起了!」靳通政感慨。

「哪里,哪里。」虞祭酒很難得的開了口,實話實,「我也不是什麼都肯做。娶唐大人的外孫女進門,我不會猶豫,可若是要讓我嫁女兒給唐大人的外孫子,我是打死不肯的。」

兒媳婦娶回家,好好對她就行了。若是嫁女兒,讓女兒陪著夫婿被囚禁,什麼也不行,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行——

廢太子的兩個兒子不是唐妃所出啊。靳通政瞅瞅一臉憨厚的虞祭酒,不知該什麼。

靳通政回到家之後,和相氏感慨了,「世上真有這般至誠君子。娘子,和他一比,咱們都沒臉是老師的門生了。」又把虞祭酒可以娶媳婦不可嫁女兒的話了,「……他根本不吹大話,實實在在。」

相氏听到嫁女兒的話,打了個寒噤。

女兒嫁給廢太子的兒子?要命呢這是。

「這真是實話,任是誰也做不到。」相氏輕聲道︰「便是咱們,也是一樣。」

相氏捫心自問,若要她把安兒嫁給廢太子的兒子,她大概會心痛而死。可是,若女兒能嫁到好人家,順便也能幫幫唐妃的女兒,豈不是一舉兩得?多美的事啊。可惜,那麼美的事,最後沒成。

靳通政臉白了白,「自然做不到。」

雖然安兒已經嫁了人,雖然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可是他只要想想那樣的事,就覺得可怕。

「安兒嫁的也算好了。」相氏心有余悸的道。自己得罪過太子妃呢,太子妃囂張的很,若是她到陛下面前告狀,自己心心念念不忘唐閣老的恩德,一心要報恩,建議安兒嫁給廢太子的兒子?——太嚇人了,幸虧她沒有。

「是啊,也算好了。」靳通政頭。

陳凌雲這個女婿雖然出身不行,可對安兒是真的好,而且,他是在戰場上拼殺出來的,果敢敏銳,前途光明。

安兒嫁他,算是嫁對了。

靳通政夫婦二人均作此想,可是,在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安兒臉色慘白的回了娘家。

她要和陳凌雲和離。

作者有話要︰謝謝mybirds送的地雷,謝謝隨風為作者專欄送的地雷,謝謝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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