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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籌錢的事情,整個王家都陷入了一場低氣壓中,皮氏更是對誰都沒有好臉色,她大概已經四處借過了。當然了,結果從她那張漆黑的臉上就可以看得出來。這日清晨,天上洋洋灑灑的開始飄起雪花,不過一個上午,整個院子里就已是積了半尺後的積雪。

皮氏坐在灶堂里哀聲嘆氣地抽著煙袋子,王五娘和王六郎兩個無所是事的坐在桌邊,王大郎一家倒是沒在,听說田氏犯心口疼,已經在床上躺了好多天。蘇慧娘灶坑里又添上了兩把柴火,這山凹凹里的冬天真是冷死個人,就在干癟的柴胡在堂里被燒的 啪作響時,院子外頭忽然傳來一個男子的大喊聲︰「這是王鐵柱家嗎?」

皮氏微愣,王鐵柱是她那死了的老頭子的名字。王六郎最是呆不住第一個竄了出去,片刻後又火急火燎的蹦了回來︰「娘啊,不好了,來的好像是衙門里的官差。」

果不其然,片刻後,一男一女走了進來,當先那個男的,身穿一身灰袍,頭上戴著烏帽,左手拿著刑枷,右手拿著鐵鏈,一個大大的捕字貼在胸前,皮氏見了,一雙腿當場就軟了。

「慧娘……」便在這時,這官差身後的女子,動情的叫了一聲。但見她年約四十六七,個頭矮小,身上穿著整齊干淨的棉衣,但是面上發黃,眉間有種愁苦之色。

蘇慧娘心中一動,當下做出副不可置信狀,驚呼道︰「娘?」

這婦人聞言,眼淚珠子更是 里啪啦的往下掉,蘇慧娘趕緊走上前去扶住了她,這邊的母女二人正在抱頭痛哭,那邊的皮氏幾人悄悄對視了一眼。

「嫂嫂先莫哭,待做完正事,有你們一家團聚的時候。」那官差沉聲說道。

林氏也就是蘇慧娘的娘點了點頭。

「慧娘啊,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你爹爹生前的結拜兄弟,姓陳,他是在上京擋差的,此次押送朝廷犯人,路過此地,特意來看望咱家。」林氏這幾句話說的吞吞吐吐,看起來就像是背誦什麼的一樣。蘇慧娘卻擦了下眼淚,激動地對來人叫了聲︰「陳叔。」

這姓陳的官差點了點頭,而後轉身看著皮氏等人道︰「你們誰是這個家主事的?」

皮氏听了剛才的話,已是知道了這官差不是來拿人的,心里不由大松了口氣,她雖奇怪這窮的快要揭不開鍋的蘇家,什麼時候有這樣一門親戚,不過此時卻道︰「官人請坐,快請坐……這位就是親家母吧!」她揚起手就要過來拉林氏︰「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啊!」

「什麼一家人」這姓陳的官差大手一伸,瞬間就擊落了皮氏伸過來的胳膊,皺著眉頭道︰「實話告訴你,官爺今天就是要領慧娘走的。」

「什麼?」皮氏听了臉色大變︰「蘇慧娘是俺們王家取回來的媳婦,你憑……您怎麼能說領走就領走呢。」

「忒地廢話」那官差沉聲道︰「慧娘如今才一十四歲,花一樣的年齡,做什麼給你那已經死了的兒子守活寡,官爺知道,你家當初給了蘇家二兩銀子做聘禮,今兒官爺就給你五兩銀子,全當是贖了慧娘出來,以後你們橋歸橋、路歸路,再無一絲關系。」

皮氏听了這話心中一動,她現在正是著急要錢的時候,而且五兩銀子,也算是賺了。♀當初之所以花錢娶了蘇慧娘進門,一來是想給她的四郎留下個燒紙的,二是,指望著這個蘇慧娘能伺候她們一家老小。果不其然,自打蘇慧娘進門後,便包攬了所有的家務,她做事又勤快又干淨,可是省了自己不少心。這樣一想皮氏又有些舍不得了。

便在這時,听見動靜的王大郎匆匆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抱著孩子的田氏。看見立在當下的陳姓官差,都嚇了好大跳。但凡是貧民百姓,骨子里都對當官的有種深深的敬畏,是以此時,王家眾人甭管心里怎麼想面上都露出副戰戰兢兢地樣子。

「怎麼,你們沒有听見官爺的話?」那陳姓官差臉色一撂,手中鐵鏈嘩啦啦的作響,滿是陰沉地問道︰「還是說不願意?」

「咳咳……官、官爺。」那皮氏心里發怵,嘴上卻道︰「慧娘到我們家也有大半年了,我這做婆婆的叩心自問,對她可是比對親姑娘還好呢,嗯,先不說她這大半年來的吃得用的,單說,嫁進來時,除了那二兩銀子,我還在那媒婆、喜轎上花了不少呢……這滿打滿算下來,最起碼要……皮氏心一狠,張嘴道︰「最起碼得十兩銀子。」

她本以為這官差會發怒,卻不曾想對方微一沉吟,竟轉過身看了眼蘇慧娘。

「十兩銀子,外加我現在住的那座老屋。」蘇慧娘滿臉平靜地說道︰「房契、地契、休書、三者一樣都不能少。」

「弟妹!」王大郎急的大叫一聲,卻被那陳姓陳地官差凶狠地瞪了一眼。

那破屋滿打滿算也不值二兩銀子,那皮氏听了當即點頭興高采烈的道了聲︰「好!」

賣「兒媳婦」這種事到底不光彩,皮氏本不欲張揚,但奈何那姓陳的官差唬眼圓睜,手中刑具嘩啦啦地一頓亂響,皮氏就只好遣了王大郎去請村里的里正過來。那老頭听說王家來了個官差也是嚇了一跳,帶著幾個村中宿老,就匆匆的向著這邊行來了。

王家不大的灶膛里立即擠滿了人,那陳姓官差從頭到尾都表現出一副盛氣凌人之樣,便是對里正說話,也沒抬抬正眼,偏他越這樣,眾人臉上的恭敬就越多,看著蘇慧娘母女的眼神也多了份顧忌。

「既然你們兩邊都同意……」里正花白的胡子一頓亂顫,說道︰「那就寫字休書吧!」

執筆的是村中一個宿老,大意是︰蘇慧娘從今天起來就被王家四郎休棄掉了,如今王家立此休書,任其改婚,永無爭執,恐後無憑,自願立此文約為照,立約人王四郎之母皮氏,大瑞三年十二月初八。而後,雙方各按手印。文書三份,一份給了蘇慧娘,一份給了文氏,最後一份卻是被里正收了起來。休書寫完後,皮氏又拿出了老屋的房契和地契給了蘇慧娘,確認無誤後,才被她小心的放到了懷里。

「喏,這是十兩紋銀,你拿好了!」那陳姓官差一揚手,白花花地銀子便掉進了皮氏的手上。

見了銀子皮氏一張臉立刻笑出了朵花,她看了蘇慧娘一眼,說道︰「好孩子,你以後雖然不是我們王家的人了,可我卻還拿你當自個姑娘看,以後若是有什麼難處,盡管來找娘,咱還是一家人。」

「謝謝皮嬸子的好意了。」蘇慧娘笑意盈盈地說道︰「你們姓王,我們姓蘇,可是算不得什麼一家人的,這話以後還是別說了!」

皮氏听了這下臉子的話,面上就是一僵,可又見那官差正冷冷地瞪著她,這才不尷不尬的笑了兩聲,垂下眼,不說話了。如此,一切置弄妥當,那陳姓官差拒絕了里正的相邀,只對林氏和蘇慧娘輕聲說了些什麼。而後,對著眾人朗聲道︰「官爺身上還有差事,這就告辭了,我這寡嫂和佷女以後說不準就要在王家凹里扎根了,還要靠諸位相親多多扶持才是。」

說完這些話,陳姓官差又出手大方的拿出五兩銀子給了里正,言明,請他多為照顧蘇慧娘等人那里正自是樂悠悠地笑納了,連連表明會好好看照的。

「我那蘇家哥哥與官爺是一個頭磕在地上的兄弟,林氏就是我的親嫂嫂,慧娘就是我的親佷女,以後要是讓官爺知道,她們被誰給欺負了………」陳姓官差露出一臉殺相,抖手揚起鐵鏈, 的一聲,整個地面被砸出了個坑。」

屋里的眾人皆被這幕給唬住了,各個臉色發白,抖的跟篩糠子似的。

「如此,嫂嫂,兄弟這便去了,待辦完了差事,再來看您!」這陳姓官差抱了抱老拳,便在眾人膽寒的目光下,揚長而去。他一路行來,虎虎生風,半尺後的積雪在他腳下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寒風刮在他的臉上也掩飾不住那雙精光閃閃的雙眼。

不多會兒,他出了村門口,身影漸漸消失不見。

「這是剩余的那十兩銀子。」不知何時,一個瘦小的身影出現在了他的身旁。

這陳姓官差立即接了過來,整個人的氣勢也由剛才的煞氣凜然,變得有些猥瑣起來。

「老陳我在台上演了半輩子武生,這還是第一次在現實中演」這姓陳的一臉得意地說道︰「小哥是沒看到,那幫人可是被我哄的一愣一愣的。」

「廢話少說,拿了錢趕緊走,你也知道假冒官差可是要掉腦袋的事,若是被人發現了,哼哼……」

那陳姓男子聞言神情一凜,既然已經銀訖兩清,他自是要遠走高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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