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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華姨原單位的人也做過了悼詞,來賓開始向遺體告別,三鞠躬後來和陳總和潘書道惱,說些節哀順便的話。♀先是區里市里的領導,然後是有往來的同行,最後是公司的同事。投融資部的,項目組的,財務科的,辦公室的,物業部門的,工程部的等等,也都握著潘書的手說著和對陳總說的一樣的話。

潘書覺得十分的沒有味道。以前當她的陳總的女人,同事對她有些忌憚,有些冷眼,有些防備,現在知道她是陳總的外甥女,神情同樣是忌憚防備,又多了些巴結和討好,總之都不是認可她自己的工作能力。做了這麼多,付出那麼大,在別人的眼里,她靠的還是和陳總的關系,不管這關系是曖昧還是親戚。她知道她辭職是做對了,不管怎麼,都要離開陳氏。

來賓散得差不多了,趙薇薇才上來挨著她的頭低聲說︰「我听說你回來幾天了,一直沒見你,是不是病了,還是太難過?要不要我來陪你?我們關系這麼好,你都沒說這個,口也太緊了。」

潘書搖搖頭說︰「不用了,我沒事,休息好後就去找你逛街吃飯。」

趙薇薇說︰「那我先回公司了,你自己當心,像是瘦了些。」

潘書嗯一聲,接著見下一個人。對方的手一握進手里,潘書就微微一笑,低聲道︰「這會兒才來?停個車要這麼久?」

何謂也跟她耳語,「我故意留在最後。」然後往她身邊一站,和她一起送客。

所有的客人走完,王主任過來問︰「陳總,接下來是跟靈車去益善殯儀館火葬場,陳總還是坐小王的車,潘小姐去不去?跟陳總坐一輛車?我安排了兩輛大客車運送花圈,應該裝得下了。」

潘書低聲說︰「我去。」

何謂插口說︰「我送潘小姐過去。」

別人這工夫也沒心情注意這個,都點點頭,分別坐車去了。潘書抬起頭來左右看了看,像是在看什麼人。

何謂擁著她往外走,問她說︰「找人?有什麼事要交待嗎?」

「不是,我像是眼楮花了,看到一個熟人。」潘書回頭又看一下,青松廳里只有些公司的人在搬花圈,沒有她以為的那個人。

何謂開著車跟在陳總的車後頭,轉頭問她︰「陳總這一手做得漂亮,你還在恨他?」

潘書怔怔地說︰「想起他對華姨所做的,不恨才怪。但我也想開了,不想再跟他有什麼關系。我已經跟他說過我要辭職,房子車子都還給他。何謂,」潘書叫他,「我就要無家可歸了。」

何謂朝她一笑,「搬到我那里去,我們不是說好了結婚的嗎。你要是不嫌匆忙,明天我們就可以去排隊登記領營業執照,做對合法的經營者。你要是想要個盛大的婚禮,我也可以陪你走那些過場。穿一身白西裝,□□領結,油頭粉面,甚至去影樓當你的活動布景。」

潘書咬著嘴唇,想忍住笑,「華姨的追悼會,我說這些,會不會太不恭敬了。」

「我想你的阿姨也會希望你早點結婚的。♀」

「她等這一天等了好久了,可惜沒等到。」潘書懊惱地說。

何謂拍拍她的手,不再說話。

到了益善殯儀館火葬場,潘書和陳總把華姨推到最後一扇門的門口,止住腳步,看著大門在眼前關上。潘書又要想哭,轉身進了洗手間,深呼吸幾下後,捧了冷水洗臉,閉上眼楮做冷敷,然後重新撲上粉,用咖啡色眼影蓋住有些紅腫的眼皮。

鏡中這個人,面目姣好,眉眼如畫,皮膚仍然滑膩緊致,嘴唇仍然粉嘟嘟,眼楮哭過後有些水光斂灩,楚楚動人。潘書想,我年紀不輕了,但也不至于老了,三十歲還沒到,大可做得人家的新娘子,還是一個漂亮的新娘子。在等了這麼多年後,能遇到這樣一個人,也不算虛度了。

合上粉餅盒蓋,定定神出去,看見空曠迭里何謂和陳總站在一起,不知在說什麼,很投機的樣子。潘書走過去,把手□□何謂的臂彎里,對陳總說︰「陳總,謝謝你今天的好意,我和華姨都會感激你。」

陳總皺著眉頭看著她的手,又抬眼看著她,想要說什麼,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潘書一笑,挑釁似地說︰「我要結婚了,恭喜我吧。過兩天我去公司辦交接,你找個人接替我的工作。」

陳總一愣,問道︰「和他?」看看潘書又看看何謂,到底沒忍住,說︰「潘潘,你要是和我賭氣,就不要了。婚姻大事,不能當作游戲。這個人的底細你不了解,怎麼糊里糊涂就說要嫁給他?你這麼好一個女孩子,什麼人找不到?你要願意,我幫你介紹幾個。」

潘書笑,靠緊何謂,說︰「你剛才不是還和他說得那麼親熱,怎麼一眨眼就覺得他不好了?」

陳總說︰「生意是生意,結婚是結婚。」

潘書沖何謂一笑,看也不看陳總說︰「我管他是好人還是壞人,哪怕他是被通輯的在逃犯,只要他喜歡我,我喜歡他,有什麼嫁不得的。」

何謂苦笑一下,心想這算是夸他呢,還是罵他呢。

陳總嘆口氣,說︰「潘潘,我本來不想這個時候告訴你的,但現在看來非說不可了。你華姨留了遺囑,把她所有的東西都留給了你。你不用為了錢和任何人結婚。」

潘書一呆,忽然說︰「我知道那天華姨去哪里了,她就是去辦這件事的,對不對?遺囑上肯定有日期,一定是那一天。」

陳總點頭說︰「是。回頭我把遺囑給你看,你不要再說什麼辭職結婚的話。這個人,不會是你的良配。」

何謂想,原來我在別人眼里是這樣的。不覺好笑。

潘書問︰「那是我的事。華姨給我什麼了?」轉頭對何謂說︰「這下我有嫁妝了。」

何謂攬緊她說︰「還缺個妹妹。」

潘書眨一眨眼楮,「帶著你的嫁妝,領著你的妹妹,坐著那馬車來?」別轉頭去一笑,「當邪心吃白粥。♀」用的是上海話。

陳總看著兩人打趣,心里不是滋味,說︰「潘潘,我是認真的,這個人來歷不明,你還是謹慎些為好。」

潘書不耐煩地說︰「你不要管我好不好?我又沒打算請你喝喜酒。華姨給了我什麼?我拿了就走,不跟你客氣。是她的那幾串御木本珍珠項鏈,還有一只翡翠戒指、一枚鑽石胸針是不是?那些東西本來就是我陪她買的,買的時候她就說將來留給我。你不告訴我,我也打算問你要。我想華姨也不會願意把這些東西白送給你的新太太。」

陳總搖頭,說︰「不光這些,你知道公司是我們夫妻的共有財產,她在遺囑里把一半公司也給了你。還有她的一點存款,不算多。再有就是家里的那套房子,本來就是寫的她名字,也給你了。」

潘書這才認真起來,停一停,淒涼地說︰「我想華姨是恨你的,她把一半公司給我,是想不讓你好過吧,還有那房子,買了雖然沒住多久,但她也不想給她的繼任者。你們當然另有愛巢。那房子,去得最多的是我和保姆,給華姨拿換季的衣服,打掃,通風。她給的,我收著。我是她唯一的親人,你,不算是了吧。」

陳總說︰「不,你誤會她了。她給你這些,只是想讓你將來生活得好,不用靠任何人。至于公司,我從來沒把你當外人,這公司總是有你一份的。」

潘書想一想,才說︰「公司我不要,我不是跟你客氣。我要是一拿,將來你的新太太和兒子們,總會跟我鬧的,我不想再跟你們有任何關系,也不想生無謂的閑氣。我有我這些年的積蓄,還有華姨留給我的東西,下半輩子也無憂了。何況我就要結婚了,有人會照顧我的生活。」斜斜地看一眼何謂,說︰「還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麼?」

何謂點頭,「我的是你的,你的還是你的。回去我就寫一張保證,並且去公證處公證。陳總請放心,她的生活不會有問題。她能吃多少?食量像只麻雀,胃口像只貓,很好養活。」

陳總看看何謂,何謂也看著他,兩人用眼神斗了一陣法,陳總伸出手說︰「那麼,恭喜你們了。打算什麼時候辦?請多少客人?」

何謂和他握手,說︰「謝謝。盡快吧,請不請客,要問她。」

潘書說︰「不請。是我和你結婚,和任何人沒有關系,我不想再做戲給別人看。」又對陳總說︰「過兩天我上公司去,把讓渡書簽給你。」

何謂說︰「做得好。」摟著她的胳膊緊了一緊。

潘書回以一笑,眼光無意間往旁邊一掃,看見一個人,面色一變。

何謂看得清清楚楚,心中疑惑,轉頭去看,見是一個三十左右的年青男子走過來,穿一身黑西裝,□□領帶,個子高高的,面白微胖,戴著眼鏡,一眼就可以看出這個人是剛從國外回來的。這個人,要是瘦二十斤,會是個很漂亮的年輕男人,就是現在,也不難看。

潘書等他走近,淡淡問道︰「你怎麼到這里來了?我剛才在龍華那邊像是看到了你,還以為認錯了。」看似平靜,何謂卻覺察出她的來。

那男人趨前來說︰「那邊人太多,不方便說話,我又明天就要走了,便跟了過來。」然後握住陳總的手說︰「陳叔叔,不要太難過了,自己身體也要當心。」

陳總說︰「是張欞吧?好多年沒見了,沒想到會在這里看到你。你一直都在美國?博士讀完了嗎?」

張欞說︰「陳叔叔還記得我在讀書?讀完了,現在在一家IT公司做事。這次本來是回來過聖誕新年假期的,一直想和你們聯系,又怕潘不想見我,就想算了。哪知前兩天看報紙,看到華姨的訃告,我想就算潘潘不想見我,我也應該來跟華姨告個別。以前跟潘潘在華姨那里混了不少吃的喝的。」

何謂恍然大悟,這個張欞就是潘書的大學男友了,也就是那個去斯卡布羅集市的男人,那個要鼠尾草迷迭香百里香的憂郁男人,那個人要她的姑娘給他做一件沒有接縫不用針線的衣服,還要讓她為他找一塊位于苦咸大海和苦澀淚水之間的墳地,矯情到了極點。想起潘書的手機鈴聲還是用的這個曲子,心里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潘書听他說話,一聲不吭,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張欞看著潘書說︰「潘潘,我來跟你道歉,是我辜負了你,這麼些年,我一想到你就覺得不安。不來跟你說聲對不起,我想我這輩子都會不安。」

潘書面無表情地說︰「沒什麼,都是以前的事了。以前年輕,把一切想得太簡單。過去了就好了。你太太好?有幾個孩子了?你太太是美國人吧?我好像記得你是這麼說的,她叫什麼名字?金發美女?你們的孩子也一定很漂亮。」

何謂覺得她語調太快,問題太多,眼神太幽怨,臉色太鎮定。

張欞卻似不覺,還松了一口氣地說︰「你能這樣想就好了。她叫Susan,我一直想你們能成為朋友。」轉頭喊道︰「Su,這邊。」

何謂一怔,忙看潘書,暗道不好。

那邊一個金發美女從一株龍柏後面走了出來,面帶微笑地走來,雪白皮膚,穿一件白色大毛衣,那麼松的衣服,依然能感覺出她胸是胸腰是腰來。Susan老遠伸出手,朝潘書走來,笑說︰「潘?你好,我是Su。」

潘書輕輕掙開何謂的手臂,上前兩步,拉住Susan的手,擁抱一下,說︰「你也叫Su?」

放開Susan,展顏一笑,百媚橫生。看得何謂不寒而栗。

潘書一手搭在張欞的肩頭上,另一只手放他胸口,半仰起面,幽幽地道︰「你叫她蘇?有沒有錯覺是在叫我?為什麼我听著是呢?你告訴我,是不是?原來你還在想我?那我這些年的苦就沒有白受了。」眼神淒迷,像要哭泣。

張欞呆住,意亂情迷,渾忘所以,「是的是的,我一直在想你,我對不起你,你原諒我好不好?」

潘書慢慢把身子貼上去,用甜得發膩的聲音說︰「我不原諒,我是傻子才原諒。你知不知道你離開我的頭兩年我是怎麼過的?你知不知道那兩年我瘦了多少?你去問問陳叔就知道了。我不原諒你,除非你回來。」

張欞伸手抱住她,痛苦地說︰「我知道,我太知道了,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不敢見你。」

潘書搖頭,把雙手都搭在他頸後,媚惑之極地說︰「你回來,我就原諒你。我一句也不提起過去,我們還和以前一樣,深更三夜在一起唱歌。你要不要听?」拿出手機按下鈴聲鍵,吉他彈唱的清麗哀傷音樂緩緩響起,「這麼多年我都用它,我會為你用皮鐮收割,我會為你做一件不要針不用線沒有接縫的衣服,你回不回來?」

張欞如受催眠般的連聲說︰「我回來,只要你還要我,我就回來。」

潘書掉頭對Susan輕輕一笑,說︰「听見沒有?他要我,不是你。」扭轉頭回去吻上張欞的唇。

張欞將她抱緊,說︰「潘,潘。」那聲音像是在無人的夜里,與愛人在。

陳總看得呆了,Susan睜大了眼楮,想伸手去把兩人拉開,又不知從哪里下手。何謂冷眼看著。

就听見張欞一聲慘叫,潘書松開他,退後兩步,模出手帕擦擦嘴。眾人看張欞,嘴唇已經被咬破,鮮血直流。

潘書冷笑說道︰「你肯回頭,我還不要。要我原諒,好讓你心安,是什麼讓你覺得你的心安我會在乎?當初我痛苦得恨不得死去,為什麼你不在乎?為什麼你可以和別人一起男歡女愛,要我痛不欲生?隔著三萬英尺,你為什麼要講給我听?你要心安,你要做聖人,你要對她負責,那我呢?難道我們四年多的感情,比不上別的女人的一夜?就算你一夜做十次,只要不告訴我,我不知道也就不會難過。但你偏要跟她們講感情……你們,你,姨夫,我爸。你們都一樣。我爸在我七歲的時候就拋棄我媽媽,跟別的女人走了。你,大學二年級就說一畢業就結婚,結果也走了。還有姨夫,背著阿姨和別的女人生了兩個兒子。我生命中的每一個男人都背棄了我。我們家的女人從來都抓不住自己的男人。」

何謂越听越心驚。潘書的臉痛苦得扭曲,眼神是冰冷和厭棄的,嘴角倔強地抿著,像是心有不甘,又不知如何爭取,像是要放棄,又不知怎樣撒手。他上前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書,不要這樣,不要這樣。」

潘書看著他,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何謂輕輕擁住她,說︰「書,是我。認不認得我是誰?叫我的名字,我會答一聲喳。」

潘書在他懷里放松,低喚︰「何謂。」

何謂應聲︰「喳。」

潘書笑一聲,落下淚來,「何謂,我答應過你不再亂靠的,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

何謂說︰「做得好。迷得他神魂顛倒的,你看他回去他老婆能饒得了他?兩記耳光是少不了了,電腦鍵盤也只怕要遭殃。」

潘書咕咕地笑,「你來歷不明,我浪蕩成性。」

「我們正好一對。」何謂接口說。

火葬場的工作人員過來喊,「你們誰來撿骨灰?」

潘書渾身一震,笑容杳然無蹤,臉色變得雪白。

何謂說︰「我陪你去。」摟著她跟著工人去了。留下陳總和張欞沉默不語,Susan滿臉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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