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湖邊的會面
49、湖邊的會面
「打退了，打退了，我們又打退了一次進攻。」袁啟明喃喃的自言自語著，不知不覺中，兩行熱淚從臉上流過。
袁啟明最後的預備隊是20名身背炸#藥包的戰士，大山間震耳欲聾的爆炸證明了戰士們不屈和斗志，在經過前所未有的血火之戰後，曾經是一片白雪皚皚陣的雪山高地上，現在已經是尸山血海遍地狼煙，但最重要的是，經過血火之戰，陣地依然在霍家隊腳下。
下午4點，日軍7師團師團長佐藤子之助中將下達了停止進攻的命令。與此同時，在青松湖邊高地攻防戰中，喜旺隊和李真隊聯手拿下了高地，但日軍守軍在增援部隊的支持下，退到山後繼續與李真隊形成相持局面。
經過一天激戰，在一前一後的兩個陣地攻防戰中，中日雙方均全力以赴，雙方都在對方的防守陣地前拼得筋疲力盡。
倒在青松湖邊的喜旺被帶了回來時，他身中三彈，重傷得無法起身，兩名衛生兵草草地把喜旺包扎了一下，安頓在一顆大樹後面，鄧宏帶著大剛等人急匆匆來到喜旺身邊，征戰半年以來，平東隊起兵時的老人已經越來越少了，大家伙圍在喜旺身邊卻說不出半句話來，一個個五尺漢子都不由得潸然淚下。
衛生兵轉向鄧宏身邊，輕輕沖他搖了搖頭，遠處天邊夕陽如血，晚霞赤紅，天空中一陣風起，卷起雪花如霧。
「大家散了吧，喜旺會好起來的。」鄧宏勸退了大家，他知道素來要強的喜旺是不喜歡自己這樣被大家看著的。
喜旺斜靠在樹後，他的眼楮一直凝視著天空，胸膛一陣起伏的呼吸著。
「宏哥，槍聲怎麼停了？」
「喜旺，鬼子的進攻已經停止了。」
「嗯，我知道，他們拼不過咱的，他們狠，我們比他們還要狠。」
「是啊，喜旺休息少說話，安心養傷。」
沉默了一會，喜旺轉過頭看著鄧宏，他平靜的目光看著鄧宏看了良久，然後說道︰「宏哥，以後照顧好大剛和我的弟兄們，拜托。」
鄧宏沉吟了一會，緊握住喜旺的手腕說道︰「我會的。」
喜旺長長的松了一口氣，他的聲音變低沉了︰「我喜旺一生只求坦蕩二字，唉，可是我對不起一個人，就是文叔。」
鄧宏想了想說道︰「喜旺，有些事已經過去了。」
背後李杰踏雪匆匆跑過來︰「司令，有件事，日軍陣地上派來了軍使，他們說有事和我們的司令官談。」
「他在那？」
說著，李杰向後一招手，後面幾個戰士推上來一個手里拿著白旗的日軍軍官。
這個日軍軍官朝著鄧宏一點頭，恭敬有加的說道。「請問您是霍家隊的司令官閣下鄧宏嗎？」
鄧宏稍稍打量了一下他，這是個身著日式軍大衣的日軍大尉，他沒有帶武器，被兩個戰士夾在中間。
「我是鄧宏，有什麼問題？」
「鄧宏司令官，我是日本陸軍步兵第7師團司令部參謀村上悟大尉，我奉命前來轉達第7師團師團長佐藤子之助中將閣下的一份建議，中將閣下希望能在這戰斗的間隙見到你，在黑夜來臨之前在湖邊一敘。」
「原來是第7師團，傳說中的熊兵團麼？」鄧宏毫不在意的擺了擺頭。旁邊的李杰等人緊張著盯著鄧宏。
「是的，司令官先生，你說得非常正確，我們的中將閣下非常敬仰司令官先生，如果可以的話……」
「好的，去告訴你們的師團長，我會來的。」
日軍軍官因為得到了肯定的答復，非常高興的離開了。
「司令，你，你真要去？」李杰扭轉過頭驚異的問。
「去看看我們的對手何妨。」
大剛站在鄧宏身後急促的說道︰「宏，宏哥，小鬼子要是萬一……」
「不用擔心，不會有事的。」鄧宏說著，戴上了皮手套。
李杰急切的說道︰「司令，我跟你一塊去。」
鄧宏道︰「不用，你在家掌握大盤子。」
李杰急得眼楮紅了︰「司令，讓我代替你去吧，你在家，我死不足惜，但霍家隊不能沒有你。」
鄧宏拍了拍李杰的肩說道︰「沒事的，執行命令去吧。」
正在這時，後面吳錚站出來說道︰「司令，我跟你一塊去」
緊接著，一聲低沉的話語傳來︰「我也跟你一塊去」
原來是喜旺，他扶著樹站了起來，幾步走到鄧宏跟前。
鄧宏看了看眼前兩個人，然後沖他倆點點頭，3人邁開堅定的步子走出來，喜旺走過大剛身邊時，看到大剛在默默的流著眼淚，他停下腳步笑了笑，伸出手對大剛說道︰「大剛，槍給我。」
大剛猶豫了一下，馬上撥出自己的手槍遞給喜旺。
喜旺看了看大剛的槍，然後插在自己的皮帶上，又從腰間撥出自己的兩只駁殼槍放在大剛手里。
「小子，好好干。」
三人穿過人群，正蹲在路邊休息的戰士們紛紛站起來，默默的目送三人走遠。
在湖邊的空地上，目光穿過空中飄飛的雪花，空地中間站著三名身著灰黃色日本軍裝的人，他們舉起手里的白旗向霍家隊駐守的方向揮舞示意。
鄧宏整整身上的羊皮襖，邁開大步走到這片開闊地上，喜旺和吳錚一左一右並排走在鄧宏身後，三人保持著同一步調向前走去。
隨著一步步走近，鄧宏看清了站在雪中，打頭日軍軍官是一個矮胖的中年軍人，他身後端正站著兩名年青日軍軍官。
中年日軍軍官朝著鄧宏擺正身子，臉上露出和善的微笑，他摘下手套，對著鄧宏伸出右手。
「我是，師團佐藤子之助。」
鄧宏握住了這只短粗有力的手。
「霍家隊，鄧宏」
佐藤對著鄧宏一點頭說道︰「非常榮幸，能見到鄧宏司令官，謹在此向你轉達關東軍司令官武藤信義元帥對你的問候。元帥閣下一直非常欽佩貴軍和你的戰斗技巧以及戰斗精神。」
鄧宏道︰「難得呀，元帥也知道我們霍家隊的名氣，師團長先生？您來這就是和我說這些麼？」
佐藤擺了擺頭說道︰「鄧宏司令官，你和你的部下戰斗得非常英勇，但是，你們已經被唐大榜拋棄了，馬佔山和馮佔海已經敗走，你們已經前後被日本軍所包圍，你我兩軍的處境可以套用一句中國孫子兵法所說的‘凡先處戰地而待敵者佚，後處戰地而趨戰者勞。’」
一陣風夾著雪花吹過來，吳錚和喜旺挺胸抬頭，如兩尊門神般站在鄧宏身後。
鄧宏笑了笑道︰「你的引用太牽強了，白天的戰斗你沒有能憾動我的陣地，應該是你忘了這句孫子兵法的後面‘使敵人自至者，利之也；能使敵不得至者，害之也。故敵佚能勞之，飽能饑之，安能動之’。」
佐藤裂開嘴笑了。「可是你忘了一點，我們日本軍馬上就有增援部隊還有後勤保障，你一無所有，等待你和你的部下的將會是死亡的命運。鄧司令官，你和你的部下不是職業軍人，最多相當于民兵，這個國家沒有發給你們一分錢薪水，也沒人知道你們在此艱辛的戰斗，所以你們沒必要遵守軍人的那些守則，而且以你的才華，你不應該死在這荒山野嶺里。」
鄧宏道︰「師團長，你又錯了，當我們拿起槍的那一時間起，我們霍家隊就全部是職業軍人，我們為這個民族而戰，我們為死去的鄉親父老而戰。
佐藤注視著鄧宏的眼楮︰「死人是無法戰斗，更無法復仇。」
一陣風猛烈的吹來，卷起了日軍軍官手里的白旗飛上半空中。
鄧宏凝視著佐藤慢慢說道︰「對，我們都會死，但死之前，我們要用戰斗來抗爭，來復仇，在這里我最後送你一句中國《春秋》中的話‘遠祖者，幾世乎？九世矣。九世猶可以復仇乎？雖百世可也。」
說完，鄧宏轉身就走。
走出幾步後，佐藤在後面大聲又說道︰「鄧宏司令官，就在今晚，可能是你們最後降與我軍機會了。」
鄧宏沒有轉身，直接說道︰「師團長，今晚8點我軍將對你們在青松湖對面的陣地發起總攻擊，記得給你的部下多準備骨灰盒。」
佐藤中將徹底沉默了，他像是告別一樣向鄧宏的背景揮了幾下手臂，轉身離開。
鄧宏走在空曠靜寂的雪地里，一步步向著霍家隊的方向走去，突然間，背後傳來喜旺低沉的話語。
「宏哥，就到這里吧。」
「喜旺——？」
「一路順風。」
片刻，鄧宏听到背後傳來一聲沉重的撲倒聲。
那一刻，鄧宏用力閉上雙眼，凝固在原地，他的腳抖動了幾下，但最終沒有轉過身體。
「吳錚，走，不要回頭」
當夜晚8時，青松湖對面，無邊的黑暗包裹著連綿的山嶺，古老的群山沉默著，低頭等待著，山頂上，鄧宏瘦長的身影毅然屹立，剎那間，遽然而起的槍火如閃電刺破夜空。
「殺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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