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留意到原本蜷縮在席上曬太陽的雪團忽立了起來,煩躁不安地望著四周,忽地白影一晃,猛地躥出去,去勢快若閃電,直直地撲向蘇選侍小月復。♀
蘇選侍嚇得花容失色,大叫道︰「救命!」踉踉蹌蹌地向後跑去。
杜芊羽等人早已亂成一團,尖叫著四處逃散。
張臉色大變,騰地站起身,喝道︰「來人,快捉住雪團。」
太監們紛紛奔上前,無奈白貂動作迅捷,神色猙獰,別說捉,連它的毛都沒法踫到。
雪團狂躁不安,幾個縱躍,又撲向蘇選侍。蘇選侍嚇得魂飛魄散,腳下一個趔趄,摔倒在地,小月復驀地感到一陣劇痛,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張已急步奔至她身邊,見她雙目緊閉,臉色蒼白如紙,心「咯 」一下,和小環手忙腳亂地扶起她,大喊道︰「速傳太醫!」又命宮女們將蘇選侍抬到附近的延暉閣。
過了一柱香時間,錢元明滿頭大汗地趕到,張免了他行禮,急道︰「錢太醫,快去看看蘇選侍。」
錢元明徑直走到榻前,又是把脈又是金針渡穴,忙活了半日,方拭了一把額上的汗水,神色凝重,稟道︰「蘇選侍受到驚嚇動了胎氣,已出現見紅現象。」
張臉色微變,孕婦若見紅,胎兒多半是保不住了。定了定神,干巴巴地問道︰「錢太醫,胎兒可否保住?」
「微臣已用金針渡穴壓住了胎氣,再開幾服安胎藥,讓蘇選侍每日服下,連續服半個月便可無虞。」
張松了一口氣,說道︰「萬幸胎兒無礙。」
錢元明又道︰「畢竟已出現見紅,一切馬虎不得。蘇選侍安胎期間,最好讓她躺在床上靜養,不要下地走動。」
張頷首,說道︰「蘇選侍的胎兒就有勞錢太醫多費心。」
錢元明垂首道︰「微臣定當盡心竭力。」
門外忽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太後得到消息匆匆趕來,一進門便焦急地問道︰「哀家听聞蘇選侍摔倒了,胎兒有無大礙?」
張回道︰「錢太醫剛剛替蘇選侍把過脈,蘇選侍動了些胎氣,所幸胎兒無事。」
太後臉色稍霽,皺眉問道︰「好端端地怎麼會摔倒?那些奴才是怎麼伺候的?連一個人都看不住?」
蘇選侍身邊的宮女嬤嬤們嚇得跪在地上,齊聲說道︰「奴婢該死。」
太後陰沉著臉,喝道︰「連自個兒的主子都照顧不好,還留著你們有什麼用?」
「太後。」蘇選侍不知何時醒過來,掙扎著想下床。
「別動。你動了胎氣,得躺在床上靜養。」太後走過去,坐到榻邊,關切地問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蘇選侍點點頭︰「小月復酸脹,身子有些無力。」
太後安慰道︰「錢太醫醫術高明,有他在,胎兒不會有事。你只管放寬心養胎。」
蘇選侍淚如泉涌,手輕撫著小月復,哭泣道︰「太後,此次嬪妾和孩兒命大,僥幸逃過一劫,沒能讓奸人奸計得逞。可嬪妾實在不敢保證下回還會不會這麼幸運。」
太後聞言立即沉下臉,皺眉問道︰「這話怎麼說?難道剛才摔倒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為之?」
蘇選侍怯怯地望了一眼張,內心似在做著激烈的斗爭,過了半晌,方哭哭啼啼地說道︰「適才嬪妾和太子妃還有其他幾個妹妹們坐在御花園里賞花閑聊,太子妃養的白貂不知何故忽然撲向嬪妾,嬪妾匆忙奔逃,可白貂就像與嬪妾有仇,別人不攻擊,獨獨攻擊嬪妾,嬪妾又驚又怕,被白貂攻擊了好幾回,力氣不支方摔倒在地。」
太後臉罩寒霜,鼻翼微微翕動,顯然已怒到極點,冷冷地問道︰「那只畜牲呢?」
張跪下,老老實實地答道︰「已讓人捉住了,關在籠子里。」她心下也有些糊涂,雪團一向听話,從不主動攻擊人,今兒不知為何發了狂,一個勁地攻擊蘇選侍。
太後盯著她,寒聲問道︰「那只畜牲是你養的?」
張誠實地點點頭︰「是。」
「來人,去將那只畜牲活活打死。」太後意味深長地盯了一眼張,「免得它下回再去傷人。」
張想到雪團可愛精靈的模樣,心下不忍,可看到太後銳利如刀鋒的目光,求情的話到了嘴邊生生地咽了回去。
蘇選侍見太後只是命人殺了白貂,並未發落太子妃,心下又急又怒,抽泣道︰「太後,嬪妾懷了身孕後,接連遭人暗算,幾次死里逃生,嬪妾是個不中用的,看來是護不住月復中的胎兒了。」說罷淚如雨下,雙手抱著小月復哭個不停。
太後皺了皺眉︰「哭什麼?有哀家護著你,哪個敢傷害你?」頓了頓,又道,「你盡管安心養胎,哀家自會為你作主。」
蘇選侍慢慢地止住淚,哽咽道︰「太後,嬪妾和孩兒就全仰仗您庇護了。」
太後冷冷地盯著張,沉聲問道︰「太子妃,蘇選侍剛才說的話可屬實?白貂只攻擊她,並沒有攻擊別人?」
張暗嘆了一口氣,這麼多宮女太監在場,想賴也賴不掉,遂道︰「適才情況很混亂,宮女太監們四處奔跑,孫媳並未看清白貂有沒有攻擊過其他人。」
白菱膝行了幾步,說道︰「太後,當時奴婢攔在選侍身前,那只白貂竟然躍過奴婢頭頂,直接撲向選侍。奴婢看得真真切切白貂只攻擊選侍,並未攻擊其他人。」
太後臉色鐵青,冷聲問道︰「太子妃,這是怎麼回事?」
張知道無論如何辯解都會被認為是狡辯,于是干脆地答道︰「孫媳也不明白,白貂為何突然發狂攻擊人,更不明白為何獨獨攻擊蘇選侍。」心下惡毒補充了一句,呃,也許白貂通人性,所以只攻擊惡人。
此時,朱祐樘聞訊匆匆進來,見張跪在地上,眉頭微擰,來的路上他已知悉事情的經過,遂走上前,說道︰「皇祖母,那只白貂是孫兒送給解悶的,不會有什麼問題。今兒的事情想必是一場意外,幸好蘇選侍月復中的胎兒無恙。」他目光冷冷地掃了一圈跪在地上的奴才,「孫兒覺得,蘇選侍不慎摔倒,都是因為這些奴才照顧不周。索性將她們都打發去浣衣局,孫兒再為挑一批盡心盡職的奴才伺候蘇選侍。」
白菱等人听到「浣衣局」三個字俱嚇得瑟瑟發抖,紛紛喊道︰「殿下饒命!殿下饒命!」
蘇選侍驚怒交加,月兌口道︰「殿下不處置設計暗害嬪妾之人,卻拿嬪妾身邊的人開刀,殿下未免太過不公了。」
朱祐樘淡淡地問道︰「依你之言,是誰設計暗害你?」
蘇選侍咬唇道︰「誰是白貂的主人,誰便是謀害皇嗣之人。」
朱祐樘輕描淡寫地說道︰「白貂是本宮尋來,難不成是本宮要謀害自己的孩兒?」
蘇選侍臉色漲紅,忽撫著小月復,抽泣道︰「我苦命的孩兒,都怪為娘沒有本事,讓你接二連三地遇險。為娘是個不中用的,保護不了你,哪天你若沒了,為娘也會跟著你一起走,免得留在世上礙了人家的眼。」
太後皺眉,斥道︰「不許胡說。有哀家在,沒有人能動得了你。」看了看朱祐樘,又望向張,沉默片刻,冷聲道,「太子妃,此事是你疏忽,沒有看住白貂才會惹出這般大禍,好在有驚無險,哀家便罰你停俸半年,抄一千篇《女論語》。」
張暗暗松了一口氣,恭敬地道︰「是。」
蘇選侍氣得七竅生煙,太後是不是老糊涂了,她差一點就滑胎了,居然就這麼輕易地饒過太子妃。可再不依不饒地鬧下去,只會惹太子與太後厭惡,遂悻悻地閉上嘴。
太後望著跪在地上的宮人們︰「還不快扶你們家主子回鳴鸞軒?」
白菱等人聞言大喜,太後既然發話便是不打算追究她們失職,遂忙爬起身扶蘇選侍。太後叮囑了蘇選侍幾句,便帶著石竹離去。
朱祐樘扶張站起來,躊躇了一下,說道︰「我先送蘇媚回去。」
張點點頭︰「她今兒受了不小的驚嚇,你過去好好陪陪她。」
朱祐樘眉頭微擰,心下嘆了一口氣,陪著蘇選侍離去。
杜芊羽走過去,扶著張的手,關切地問道︰「太子妃,你還好吧?」
「我沒事。」張故作輕松地說道,攜著她步出門,一路默默無言地走到霽月殿,兩人各自回屋。
「小姐,奴婢想來想去,總覺得這件事太蹊蹺了。」小環撓撓腦袋,苦惱地道,「雪團平時很乖,怎麼會突然無緣無故攻擊人?」
張苦笑道︰「當時你我都在場,你可有看到誰動了手腳?」
「沒有。」小環嘀咕道,「這事也太邪門了,雪團為何只攻擊蘇選侍一人?」
張沉思片刻,說道︰「你去御獸苑找一個熟悉白貂習性的御獸師問一下,什麼東西會讓白貂突然發狂,譬如味道,顏色等等。」她听說過牛若看到紅色的事物便會突然發狂,也許白貂正是看見了什麼東西,才會狂性大發。
小環答應一聲,轉身一溜煙兒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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