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呢,怎麼會沒見過呢?怎麼可能沒印象呢?陸離還真的想了起來,她出嫁那一天,那個混進來給她上妝的女孩子,她本來也只以為那女孩是小騙子,只是因為可以討點彩頭才混了進來的,卻沒有想到在看到上官丹鳳毫不掩飾的眼眸時,終于想了起來。
一類人,她吸引著上官飛燕,上官飛燕也吸引著她,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只是武俠世界的上官飛燕比她現在有殺傷力更多而已,但若是換做上官飛燕到了現代,怕是就要受她掣肘了。
翌日,一個十二三歲左右的女孩推開了房門,她手里拿著湯羹,看著陸離的眼神卻很好奇,「你是誰?」
「我叫陸離,今天是你送吃的來嗎?」陸離溫婉地笑著,對著女孩招了招手。
「我叫上官雪兒,我姐姐是上官飛燕,你見過她嗎?你見過她的,對嗎?我听說你是見過的。」女孩一個勁地說著,完全忘記了要把湯羹放下。
「你先把東西放下吧,別燙著了。」陸離接過湯羹,擺在桌上,「我的確見過飛燕,但已經是好些天的事情了,」陸離想起上官丹鳳,把某些話咽了下去。「我來這里後我就沒有見到她了。」的確是沒有見過飛燕,只是見了丹鳳。
「是嗎?你也沒見過嗎?」女孩顯得有些沮喪,「我跟你說,你不要告訴別人,我姐姐一定是死了,而且還是上官丹鳳殺了她,我讓陸小鳳幫我找出姐姐的尸體,他一定可以的。」
乍一听到陸小鳳的名字,陸離竟覺得有些恍如隔世,也許是因為這個女孩是無害的,所以她才會有那麼多時間感慨吧,「你……見過花滿樓嗎?」她沒有忍住,試探著問了出來,只有這個時候,她才知道自己是多麼想念這個男人。
「見了,可是他也就那樣,名不符實。」上官雪兒撇了撇嘴,「胡子拉渣、雙目無神的,看起來像個沒地方住的大叔,陸小鳳都比他好多了。」
陸離心里刺痛著,一方面是為了花滿樓竟然變成這樣,另一方面卻是為了那未知的未來,「雪兒,如果你見到他,幫我告訴他我很好,好嗎?」
「你為什麼不自己說。」上官雪兒看著陸離,反問道。
如果她可以自己說,她還用呆在這里嗎?陸離氣急,也沒有多想就這樣說出來了。
「腿長在你身上,你想走倒是可以走的啊。」
被鄙視了,還是被一個蘿莉鄙視了,陸離大囧,「我能怎麼走。」
「門外沒侍衛啊,所以我才過來了,你可以跟我一起鑽狗洞的!我逃出去就是這樣走的。」上官雪兒建議。
「……不用了,謝謝。」陸離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我現在這樣雙身子,是鑽不過去的。♀」
「也對哦。」上官雪兒癟了癟嘴,「總之你自己多加小心吧,我也不能久待在這里了,我得走了。」
夕陽西斜的時候,有一道身影飄進了房間,「今天雪兒來過?」
「是。」陸離抬起頭,看向上官丹鳳,「今天,人還真多啊。」
「你很快就能走了。」上官丹鳳卻避開了陸離的視線,扔出了這句話。
「陸小鳳他找到你們要的東西了嗎?」
「我說過不該管的你不需要管。」
陸離卻沒有接腔,「雪兒今天來找我,她說她好久沒有見過姐姐了,她說她很想姐姐了。」
「你有沒有說什麼不該說的。」上官丹鳳看向陸離的眼神似乎是要把她撕碎那樣。
「我說過,我們很像。」陸離的眼神有些迷離,「听我一句勸吧,扮演別人的日子並不好過,天天頂著別人的名字,享受著別人該得的寵愛,漸漸地就會失去了自己,在尋找人生目標的道路上迷失自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陸離看向上官丹鳳,真誠地說道,「有時候是應該低下頭的,因為那樣才能發現自己最重要的是什麼。」陸離歪了歪頭,「如果我也有兄弟姐妹就好了……有人關心被人關愛,再也不用怕被欺負,再也不用害怕永久的黑暗……」
「夠了!」上官丹鳳一聲怒喝,她的鼻翼擴張著,顯得她是那麼地暴怒,可是沒有多久,她便冷靜了下來,「你說這麼多,我會忍不住把你永遠地留下來的。」她環胸靜立,高仰著頭,瞅向陸離。
陸離哂笑著,這麼色厲內荏的話還真是似曾相識啊,可惜她也是撞了南牆,死了之後才有了重來的機會,她淡淡地拿起了茶杯,緩緩地把冷茶倒在了地上,祭奠那個曾經的自己。「我什麼時候能走?」
「很快。」上官丹鳳嗤笑著,剛剛還大道理一堆堆的,現在卻退縮了嗎?真叫人看不起!
「……我知道了。」陸離抿起了唇,臉色並不好。
上官丹鳳最後看了她一眼,昂首便要踏出房間。
「飛燕,如果我出嫁那一天,我能拉住你就好了。」遠遠地,一句話清晰地闖入了上官丹鳳的耳膜,讓她的眼楮漸漸有些濕潤。
晚了,都晚了。
「噓,小妹妹,我只是混進來討個彩頭的,你不要把我供出去。」一個小姑娘闖進了新娘子的房間。
「好,姐姐你餓了嗎?這個隻果送給你吃。」新娘子笑嘻嘻地把喜娘給的隻果遞了過去。
那是兩雙相似的眼眸,里面都藏了無盡的狡黠以及隱藏的算計,早在那個時候,她們便已經相遇了。
如果我沒有孩子,如果我沒有滿樓,如果……陸離臉上有淚滑過,看見飛燕就仿佛看見了那個自己,她想伸手拉她一把的,可是……孩子,滿樓她如何能夠放下,如果生命受到威脅,她寧願死的那個人是她自己而不是滿樓,這也是她會跟著飛燕來的原因,而如果要在家庭和飛燕之間,她自私地選擇了自己的家庭,所以她只能看著飛燕一步步走向她的結局,再痛也毫無辦法。♀
上官丹鳳說的很快,陸離沒有想到就是在那之後的一個時辰,整個莊園陷入了一片混亂,上官雪兒鑽了進來,把她帶了出去,在看到花滿樓的那一刻,陸離哭著緊緊抱住了他,哭得不能自已。
「上官丹鳳就是上官飛燕,她已經死了。」陸小鳳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對妹妹說這件事,他只知道,妹妹听了這句話之後,止住了哭泣,閉上了眼楮,在胸前畫了個十字,然後雙手合十,他雖然不知道是在做什麼,但大約覺得那是在祈禱著什麼。
「回去吧。」花滿樓低下了頭,一遍又一遍地親著妻子的額頭,仿佛不那樣,她就會從自己身邊消失那樣。
「嗯。」陸離抬起了頭,被淚水潤過的瑩亮雙眸不舍得看著他,「我們回家吧。」
回到我們的小家。
如果可以不分離就好了。
花滿樓,如果我們之間,必須活下去一個人的話,我希望會是你。
當天夜里,陸離便作痛,花滿樓嚇得趕緊去請接生婆過來,听著屋子里那一聲聲痛苦的叫聲,心如刀絞。
「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一邊的陸小鳳顯得比他更不淡定,而司空摘星把嘴唇咬破了都不自知。
為什麼不去問?問了你就不會死。腦海里,那個聲音又在作響。
「我不會去問的,我寧願死的那個人是我,我並不屬于這個世界,不是嗎?」陸離感覺肚子非常難受。
花滿樓他有知情權,難道你不想知道那個問題的答案嗎?聲音的主人又在引誘道。
「那個問題很愚蠢,不是嗎?我愛他,我不想他死。」陸離的眼角痛得滑下了淚。
說吧,只有說了你的孩子才有可能出生。
「你不可以這樣!不能這樣威脅我!蒼穹!」陸離痛苦地吶喊著。
「花少爺,少夫人難產了,保大還是保小!」接生婆慌張地跑了出來。
「什麼!」花滿樓一听,這還得了,他當即就要闖進去,卻被接生婆攔住了,「放開我!小離她難產了,我要進去!快放開我!」
「小離!」花滿樓直接闖了進去,什麼都顧不上來。
陸離已經虛月兌了,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看向了花滿樓,雙唇微微張開,想說什麼卻最終充滿愛意地看了花滿樓一眼。
「小離!你不可以走!我們的孩子!孩子他需要你啊!你不可以走!」花滿樓的眼淚都下來了,他緊緊抓住陸離的手,是那麼地用力。
仿佛如有神助一樣,本來該是閉了眼楮的‘陸離’睜開了眼,「你願意為了陸離去死嗎?」
這是多麼詭異的景象,可是花滿樓卻全不在意,他只知道陸離睜眼了,「我願意,小離,我願意為了你去死。」
「只要你把心給了我,那麼陸離就會活過來。」‘陸離’詭笑著,伸出了手,眼看著那尖利的指甲就要插。進花滿樓的胸膛,一個人闖了進來,「蒼穹!你給我住手!」
那人赫然是陸離。
花滿樓驚得摔倒在地,再一瞧,床上壓根沒有什麼人,仿佛剛剛都只是一場夢,他一點點地轉過了頭,眼楮里那未退的傷痛刺得陸離難受地緊。
陸離撲了過去,抱住了花滿樓,「滿樓,你不要這樣,你如果難過的話,就打我吧,罵我吧,如果那樣你能好受一些的話。」
「剛剛……」花滿樓理了理思路,覺得這一夜的經歷真的……「我真的以為你去了。」他環抱著陸離,抱得是那麼地緊,那麼地用力。
陸離苦澀的一笑,她是真的去了,但是蒼穹給了她最後一個機會,「謝謝你,謝謝你願意為了我……」
她終于懂了蒼穹的任務,那任務物品是花滿樓那顆愛她的心,她的任務失敗了,所以她被抹殺了一遍,但……蒼穹說,她還有別的機會。
那個夜里,陸離把所有幾乎毫無保留地告訴了花滿樓,只除了上輩子某些不值得提的東西,比如幫派里復雜的人際關系,花滿樓一開始還比較難以接受,但是沒有多久,他便想通了,只要陸離還在他的身邊,便已經足夠了。
一個月後,陸離生下了花滿樓的兒子,取名為花 ,寓意是美好的清晨,迎接新生。
番外
十七年後,江湖上多了個玉面小劍客,此劍客最喜歡出入的地方就是青樓酒肆,當然他並不是去找樂子,而是去找他家大舅。
「哥,你又說大舅會在這里的!」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嘟著嘴,不滿地說道。
「再等等嘛,今兒個千嬌樓選花魁,我就不信貓還不偷腥,大舅一定會來的。」小劍客握緊了手里的劍。
「嘁,對了,哥,你說我們這次跑出來,娘會不會很生氣?」小姑娘想起娘親,打了個寒顫。
小劍客也縮了縮脖子,然後又氣直理壯地梗著脖子道,「生氣又怎麼樣!我都那麼大了,我跟我舅去辦案還不行啊!」
「就怕哥是幫倒忙!我就不一樣,三個月前大舅還夸我有當女捕頭的潛質呢!」小姑娘得意洋洋地刮了刮鼻子。
「……你就得了吧,那只是大舅被你煩的不行才隨口說的。」劍客說著,看向了剛剛走進來的一個女人,那是一個風姿綽約的女人,約莫三四十歲,她一走進來,大堂中的人們都止了聲音。
「什麼啊!哥你就是嫉妒我!嫉妒我!哼!」見哥哥沒有與平常一樣跟自己斗嘴,小姑娘順著哥哥的目光看去,「好哇,花 你居然喜歡這麼重口味的女人!我要告訴娘親去!」
「回來!你除了告狀,還會什麼啊!早知道我就不帶你出來了!」花 一把把妹子往回拉,一邊悄悄說道,「那可是本地幫派頭子扈三娘!別亂說話,不然會被扒了皮的!」
「我當然不會扒了你們的皮,不過有人就不一定了。」扈三娘明顯是听到了對話,她干了一碗酒之後,沖著兄妹二人笑道。
兄妹二人打了個寒顫,顫巍巍地抬起頭看向門口。
「好哇,花 ,花玉,你們都長大了,能自個飛了,居然給我玩兒不告而別這一套。」門口進來的分明就是掌控全國的經濟命脈的悅榕聯盟盟主陸離。
「娘!」兄妹二人耷拉下腦袋,糟糕,這次被娘親逮到了,下一次出門還不知道要什麼時候了。
「喲,二十年的女兒紅啊。」陸離走到扈三娘身邊,倒了一碗酒,喝下去後臉色通紅,愉悅地道。
「咦?娘,你不是來逮我們回去的嗎?」花玉愣愣地開口,卻被花 掐了一把手臂,把話被憋回去了。
「你們都大了,都有自己的世界了,我管那麼多做什麼。」陸離很淡定地喝著酒。
「花滿樓呢?」扈三娘是在十年前認識陸離的,是陸離夫婦救下了她,不過她一直都不喜歡花滿樓,尤其是無論什麼時候,花滿樓都會呆在陸離身邊。
陸離擦了把嘴,「他和司空去給我買酸梅了。」自從懷花 小子後,她愛上了吃酸梅了。
「……」你確定買個酸梅要兩個人一起嗎?扈三娘大囧,對于陸離身邊三個男人一踫面就爭寵個不停的事情,她倒是知道的,只是她並不覺得司空會贏那個月復黑。
「小離,我給你買了酸梅了!!」司空沖進來的時候,一頭都是汗。
花滿樓隨後氣定神閑地走了進來,很自然地環住了陸離,「娘子,除了酸梅,我還給你買了你最愛的二橫街酸棗讓你搭配著吃。」
「可惡!又輸了!」司空氣得只抓腦袋。
「咦?怎麼那麼人齊啊?」四條眉毛的陸小鳳搖著扇子,一派的風流氣度,歲月在他們幾人的身上似乎並未留下痕跡。
「哥,二十年的女兒紅哦。」陸離笑著,沖著陸小鳳指了指桌上的壇子。「這可是你妹妹我出嫁那天埋下的。」
「是嗎?那必須得喝啊!」陸小鳳爽朗一笑。
另一邊的兄妹二人才知道為什麼這一天大家都聚在了這里,不由也笑了。
父輩們的故事已經告一段落,而小輩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呢。
這一輩子,能遇到一個自己願意為之犧牲而對方也願意為了自己犧牲的人,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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