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那天人也沒回來,到三十小年那天,蘇雨已經不報絲毫的希望了。她婚後的第一個新年,只能孤孤單單地一個人過,心里又酸又澀,卻還不能表露出來,免得讓下人們看她的笑話。
三十這天,蘇雨一整天都沒出過臥房,外邊裝飾得再喜慶,僕人們都變得喜氣洋洋了;可蘇雨卻還是一點兒也提不起興致,整個人郁郁寡歡,絲毫沒有過年的心情。
入夜,媽媽們伺候著蘇雨一個人用了一頓「除夕團圓宴」,又想請蘇雨去瞧瞧放煙花的熱鬧,可蘇雨卻提不起精神。
她自己不想去,卻也不想壞了別人的興致,一早就放出話去,許不當值的下人們可以分批去湊個熱鬧;雖外院與正院隔得院,可那邊的熱鬧還是能隱隱約約傳進蘇雨的耳朵,越發讓她覺得孤寂了。
拿起書翻著看了幾頁,沒什麼興致,又喚了筆墨隨性揮灑了一番,也不過一會兒就厭倦了,洗淨手想做做繡活,拿起針線卻半晌扎不下去,實在沒有一點兒想做事的心情。索性不守什麼歲了,睡大覺去吧!
于是,也不管這會兒還不到酉正(18點),蘇雨就洗洗上了床,但卻翻來覆去的沒有一絲睡意。她數完羊又數雞,不知道花了多久才培養出一絲睡意,正微微泛著眯瞪的時候,外面卻突然吵吵嚷嚷起來。
這下蘇雨可找著出氣的地方,掀開被子,只披了一件斗篷就氣沖沖地沖到外間,想把吵著她的人罵上一頓。
她剛穿過珠簾,外間的大門也正進來一行人,年媽媽和丫鬟們簇擁著伺候的那人——不是蘇雨等得再不想等了的曾林又是誰?
曾林看著一身風塵僕僕的樣子,頭發上還有少許的雪花,臉上帶著些風霜,見她出來時,分明是彎起嘴角笑了起來。
蘇雨站在那兒,歪著頭瞄了一會兒,很快地打量了那人一番,手腳俱全,臉色不錯,全須全尾地回來了;馬上就就放心了,一句話也沒說,立馬又轉身回了里間,爬上床,拉起被子蒙頭蓋住;不想看,不想听,什麼都不想管!她現在只想繼續睡覺!
這算是給他閉門羹嗎?曾林不由嘆了口氣,她這是氣惱得狠了吧?曾林本想立馬追進去的,可自己這一身的風雪,還是先洗漱一番再去向她解釋吧!
大約一盞半茶過後,蘇雨還是沒能睡著,她清楚地感覺到自己被人連人帶被抱了起來,很快被子又被掀開一個小小的角,「抱歉!我食言了!這麼晚才回來!不知道二表舅是怎麼跟姨婆稟告我們成親這事兒的,讓姨婆心急攻心,大病了一場,我一直守著給姨婆治病,到二十七那天姨婆才算是大好了,我二十八就從京里往回趕,一路日夜兼程,到底還是回來晚了!我知道讓你擔心了,隨你怎麼處置我好不好?我跟你保證,以後再也不在臘月出遠門,非要出遠門也帶著你一起!你別生氣了,起來我們說說話好嗎?」
蘇雨本以為她會委屈地哭一場的,可眼淚很快就被抑制下去了,她掀開被子,板著一張臉,「你還記得有個家啊?還能找到回家的路啊?人不回來就算了,連個音信都沒有,我都不知道你人去哪兒?怎麼樣了?」
本來還是理直氣壯質問的話,卻越說越哽噎,臉上也漸漸布滿哀傷的神色,但卻倔強地任眼淚在眼眶中打轉,也不肯哭出來。
曾林越發心疼,輕輕吻著她的雙眼,「今天小年呢!不生氣不哭啊,那樣不吉利,會壞了來年的運氣的!今天是除夕夜,要守歲呢,可不許這麼早就歇下的;初一要吃餃子,你包好餃子了嗎?沒有的話,我們一起來包餃子守夜吧?」
餃子早就準備好了,沒讓蘇雨插手。雖然還是有些不想理睬他,可心里的不舒坦卻讓蘇雨想著折騰他的法子,听了這話,來了些興致,刁難道,「我娘在院子後邊種了幾茬韭菜,你願意去摘地里的韭菜來包韭菜豬肉和韭菜雞蛋餃子嗎?」
「好!我現在就去摘韭菜去!」
「等等,我也去,我要親自盯著你,你別想找人幫忙!」
蘇雨盯著曾林親自摘菜、洗菜,又打發他去和面,自己準備調餡兒,曾林和她說話,她也三五句才回應一句,有些愛理不搭的。兩人不假人手,包好了一百余個餃子,一直忙活到子初(23點),肚子都有些餓了,剛包好的餃子,就煮了一鍋來做宵夜。
自己做得東西,怎麼都覺得美味,蘇雨和曾林都吃得有些撐,夜里,難免費了不少的力氣來運動運動,消消食。
蘇雨撒氣般地在男人身上又抓又咬,卻被男人更狠地沖刺、廝磨;折騰到五更左右,熟悉的精疲力盡之感撲面而來,蘇雨昏昏入睡之前,莫名卻覺得很是心安。
初一街上有廟會,曾林許諾要帶蘇雨出去瞧瞧熱鬧,因此,哪怕昨夜那麼累,早上如何瞌睡,辰正(8點)時一蘇醒過來,蘇雨就不肯再睡了,非要趕快起床,好早點去瞧廟會。
早膳蘇雨用了一碗粥,十二個餃子,才住了筷,蘇雨就心急火燎地一直催著曾林要快點出門,磨得曾林耳朵都有些嗡嗡的了。
街上果然很是熱鬧!舞龍、走神的隊伍浩浩蕩蕩地在街道上穿行,到處都是出來游玩的人,人山人海,人流如潮。蘇雨像出籠的小鳥一般,拉著曾林就扎進了滾滾人潮中。
有意思的東西可不少,許多小販見縫插針地擺著小攤子售賣各種各樣的小東西,蘇雨眼楮一下扎了上去,「這個面具有意思嗎?」
「這珠串瞧著挺好看的,是什麼珠子傳成的啊?」
「這木簪雕得不錯啊!相公,你幫我瞧瞧能入眼不?」
蘇雨哪兒的熱鬧都要湊上前去瞧個夠,演雜耍的,擺台唱戲的,吆喝著賣各地小吃的;蘇雨都去好好地瞧了瞧,有聞著、瞧著合意的小吃,也必是要品嘗一番的。
蘇雨瞧著這樣的景象,此起彼伏的吆喝聲,到處都是一片熱鬧喧囂;心里的陰郁不由一掃而空,臉上掛滿爽朗、喜氣的笑容,嘰嘰喳喳地與曾林說這說那的,嘴里沒半刻閑著的功夫。
初二,兩人一起回了蘇雨的娘家,雜貨鋪正歇業呢!蘇家人都很得空,見曾林二人一進門,蘇陳氏和蘇王氏帶著小柱子便到一邊說話,蘇林和蘇清倆在另一邊和曾林說話。
一直到巳正(10點)時,蘇陳氏和蘇王氏進了廚房準備午飯,蘇雨便和小柱子玩鬧,玩著玩著,小柱子便向她抱怨,「小姑姑,小姑姑,你怎麼去了好久都不回來和我玩了啊?」
蘇雨便起了壞心思,逗了逗小柱子,「瞧見你小姑父了嗎?他管著小姑姑呢!要是他不讓小姑姑回來,小姑姑就是再想回來也回不來啊!小姑姑也沒辦法啊!」
誰知小柱子不知道為什麼馬上就哭了起來,一邊哭還一邊跑到男人那邊去,抱著他爹的大腿,哭得聲嘶力竭,連蘇陳氏和蘇王氏都慌忙從廚房里出來了。
蘇林雖說一貫都是嚴父,但兒子哭得這麼傷心他也不好受啊,忙問道,「小柱子,你怎麼了?誰欺負你了,你跟爹爹說。」
小柱子小手指馬上指向曾林,抽噎著告狀,「小姑父~壞!關~小姑姑!我要小姑姑回來,不要小姑父了!爹爹,小叔叔,不要他來我們家。」
娘家人都忍不住失笑,只蘇雨和曾林沒有笑,蘇雨覺得有點囧,曾林卻要忙著哄哄大佷兒,不然娘子就帶不回家了。
見曾林抱著小柱子開始哄起來,其他人都不管這茬,各自找事做去了。
曾林還是有幾分功夫的,吃午飯的時候,小柱子就和他很好了,也不吵著說「要小姑姑,不要他了!」
蘇雨白日里這番袖手旁觀,當晚就被曾林悄悄報答了回去。鴛鴦戲水,風流迤邐,蘇雨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只能任曾林將她抱上床。
初三,兩人去祖宅拜祭了一番祖先。
初四,蘇雨陪著曾林去幾戶跟他有些生意往來的人家家中拜年。
初五,沒了其他的事,蘇雨便又拉著曾林繼續去逛廟會了,一直玩到初六廟會散了;可蘇雨還是覺得不夠盡興,有些微微失落,曾林見了,忙許諾,元宵節再帶她出來看燈會。
有了這個許諾,後面的日子蘇雨便乖乖在家清點賬目,查看人情往來的禮單,向媽媽們請教些管家的具體事宜,也不覺得不快活了!
直到正月十四那天晚上,快入睡前,曾林又隨手替蘇雨把起了脈,蘇雨一點沒在意,反正曾林隔三岔五地給她把脈,她早已習以為常,自顧自興沖沖地跟曾林說起她明天要怎麼怎麼玩,計劃得很不錯,听著便讓人止不住眉飛色舞。
直到蘇雨將自己的計劃說完,問起曾林的意見,「你覺得怎麼樣?」
曾林再次把手搭在了蘇雨的腕脈上,煞風景地道,「雨娘,明天,我們不能去看燈會了!」
蘇雨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月兌口而出,「為什麼啊?不是早就說好了的嗎?你怎麼出爾反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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