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打定了主意,曾林便不再遲疑。翌日一大早,曾林便帶著當歸早早地往施府去尋施夫人。
也是正湊巧,兩人剛到施府側門口,就遇到正要出門的安媽媽,安媽媽正是領了去蘇家听答復的差事,既踫巧遇上了,曾林在府里也能算做一個主子,安媽媽便走上前問候了一聲,「表少爺今兒這麼早便來探望老夫人了?表少爺您先請,老奴今天領了差事,就不送表少爺一程了!」
听了這話,曾林一下便明白了安媽媽領的是什麼差事了;他既已改了主意,那安媽媽所領的差事便沒必要了,思及此,曾林便道,「安媽媽可是要往蘇家去?若是此行是往蘇家去,勉之這次來尋表舅母,也正是為了此事,不如安媽媽姑且等等,待勉之見過表舅母之後,再辦此事吧!」
表少爺既這麼說,安媽媽又是個會來事的,怎會不應,忙答應道,「表少爺既這麼說,那老奴這事便暫且緩緩,表少爺難得來,老夫人一定早盼著了,老奴這便進去為您通傳一聲。」
雖曾林克妻克子的命數如今已成了老夫人心中的一大心病,但卻令老夫人越發心疼曾林,這邊一听說曾林來了,便忙吩咐人道,「阿松,趕快讓玉蘭去迎勉之進來,這孩子如今也知道心急了,這才多久,便就急著來听信了。阿松,勉之的婚事早日能有個著落,早日能見著曾家有後,就是到了九泉下,我也有臉去見大姐了。」
林媽媽最是知老夫人心意,順著口風便道,「可不是,表少爺也是體貼老夫人,這不可就什麼旁的事都先不顧了,如今就一心一意忙著婚事呢!」
兩人正說著,曾林便進來了,絲毫未提及自己改變主意不娶秦表妹,而要娶蘇雨為妻的事。不過略寒暄了幾句,又向老夫人匯報了聘禮打算準備哪些,哪些人領了這差事,新房的修繕工作已差不多安排好,過兩日便準備動工了。老婦人听了這些,沒有不開心的,再三仔細地問了又問,稍有覺得不足的,便吩咐林媽媽去自己的庫房中挑出更好的來,果是萬分上心。
但老夫人年紀畢竟大了,精力難免不濟;雖自己提點了一番,但到底怕還有疏漏,便又想到了施夫人,「勉之,姨婆年紀大了,好些年沒辦過娶親這樣的大事,你表兄弟們的婚事都是你舅母她們操持的,你二舅母這會兒想必也理完事了,你去瞧瞧你二舅母去,求你二舅母幫你操持操持。」
這話正和了曾林的心意,曾林便不推遲,听話地去了清漪院。
曾林阻了安媽媽去蘇家辦差事,施夫人便知曾林與這婚事有了別的想法,但如何也沒有想到,曾林竟起了這樣的想頭,她很是驚訝地說道,「勉之,你說什麼?不想納雨娘為妾,想娶雨娘為妻?」
這話不可與老夫人道明,與施夫人明言倒是無礙,曾林認真地重復道,「表舅母,您沒听差,勉之不想耽誤秦表妹,為子嗣計,勉之想娶蘇姑娘為妻。」
會把蘇雨塞進曾府,施夫人心里也不是沒有旁的想頭,讓她把嫡女嫁給曾林,她萬分不願,庶女婆婆又看不上,庶女不能為妻,更不好為妾,若就這麼與曾家斷了姻親,也實非她所願,那不就太過可惜了。
她身邊的丫鬟又不方便給了曾林做妾侍,施夫人便早就考慮著扶持一良家女子給曾林做妾,維系著與曾家的一絲關系;偏就那麼湊巧,她剛起了這心思,蘇雨便一頭撞了上來,施夫人再讓安媽媽打听觀察了一番,蘇雨竟是方方面面都很符合條件,是個上上的人選,這不,得知兩人命格相克相生,老夫人欽點蘇雨作曾林的良妾,還能為曾家生育庶長子,施夫人心里沒有不開心的,怕是那個惟一覺得開懷的人。
但是,對施夫人而言,蘇雨能做曾林的妾便可達到她的目的了,何況如今還是立妾書的良妾,曾家子嗣的生母,她再沒什麼不滿意。所以,對于扶蘇雨上妻位這事,弊遠遠大過利,而且還要得罪婆母,施夫人怎肯應允?
「勉之,你是昏了頭了!這婚事不是都已定好了。若是你真想再提攜雨娘一把,不妨等雨娘生下二子之後,正經抬她做二房便可。你是什麼門第什麼身份,她是什麼門第什麼身份,你的岳家便是再從門第低些的人家里選,也選不到她家。此事舅母便當你想差了,你今兒這話舅母便當沒听過!你也別再惦記這門子心思了!」
盡管被施夫人嚴辭拒絕,曾林卻並不放棄,反而是笑笑對施夫人道,「二表舅母,若真論門第,曾家如今也不過是一介平民,而且還是罪民,便是與蘇姑娘相比,也是曾家配不上蘇家。」
見曾林這般說,施夫人方知曾林怕是真動了這份心思,心里暗覺蘇雨有手段,竟能讓曾林這般為她,暗暗更覺滿意了三分,便又再退了一步,「你既這般喜歡雨娘,那舅母就幫你一把。正妻之位雨娘是無論如何擔不起的,那就讓她以二房的禮數進門,一生了長子,便抬她做平妻,再要強求,也不怕折了福分?」
不可否認,曾林那一霎那,心里也泛起了一絲波瀾,但轉而便在心里嘆了口氣,即便是進門即為平妻,想必蘇姑娘也不會心甘情願地應下吧!不是內宅惟一的主子,蘇姑娘定不會願意為曾家生兒育女,這樣的念頭在腦海一閃而過,曾林听了這話時那一剎那的心動便如雲煙般散去。
「二表舅母,您誤會了!勉之對蘇姑娘並無絲毫男女之思;勉之願娶蘇姑娘為妻,只因勉之再三思量之後,娶蘇姑娘為妻對曾家來說才是最好的選擇!庶子充嫡,終究落下了隱患,而曾家如今,卻是再經不起嫡庶之爭了!若是娶了秦表妹,表妹無親生子,未必會甘心教養庶出長子,善待蘇姑娘極其後出之子;子嗣教養不好,豈能擔負家業傳承的重任?再若曾家子嗣皆為蘇姑娘所出,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卻偏要分出個高低貴賤,讓曾家的下一輩子嗣如何友愛相處?家宅不寧,兄弟不和,就是再大的家業,也經不起子孫的糟蹋。二表舅母,如今的曾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勉之再三思量,為子嗣和家業傳承計,還是娶蘇姑娘為妻才是上策。」
曾林的這番顧慮,施夫人也不是沒有想過,只不曾如曾林這般想得清除透徹,但不想違逆婆婆的意思,仍是苦口勸道,「你的婚事,你姨婆已經打定了主意,嫡庶、教養這些,哪里沒有替你考慮呢?玲玲大家出身,不是個不賢惠的,倒是雨娘,你倒是需壓制著些,便讓她恃寵而驕,行事沒了分寸;若你實在不放心,便將長子養在自己身邊便可。何苦違了你姨婆的心意,你姨婆如今年事已高,可再經不起氣了!」
「正是姨婆年事已高,此事勉之才只能求二表舅和二表舅母成全。娶秦表妹為妻,以蘇姑娘為妾其中變數太多,對曾家而言,隱患過大,而且長子乃庶子記嫡,怎麼也比不上嫡妻所出來得名正言順,便是為了子嗣多為嫡出,勉之也下定了主意要娶蘇姑娘為妻,還望二表舅母能體諒勉之的這番苦心,費心為勉之操持一番。」曾林心意已定,起身折腰朝施夫人深深鞠了一個躬禮。
曾林如此這般的言行,施夫人哪里還不明白曾林的所思所想,娶妻本就是為了子嗣傳承,曾林雖還年輕,但分明卻看得很透徹;此時施夫人方覺得,曾林已真正長成,能夠擔當起曾家家主的職務;若是沒有三代不能科舉那出事,他可不就是女婿的上上之選。
施夫人心里是贊同曾林的想法,但婆母那關實在難過,面上便泛起了愁色,「勉之,此事舅母無法答允你呀!這樁婚事,你姨婆是絕不會答應的,你姨婆是舅母的婆母,舅母沒辦法違逆婆母,舅母恐怕也是有心無力,幫不上你!」
見施夫人心中意動,曾林便做低姿態,苦口懇求道,「二表舅母,此事勉之亦知難以說動姨婆,但為曾家的長久計,勉之卻只能違逆姨婆的好意。勉之血脈親長盡已不在,曾家嫡支只余勉之一人,嫡系血脈傳承方是頭等重要的大事,求二表舅母成全!」
施夫人听了這話,哪里不知這事她肯定攤上了,推是沒法子推的,便問道,「勉之,那你跟舅母說說,你是怎樣打算的?」
曾林歉疚地道,「如今最好的法子,只能先瞞著姨婆,盡快將婚事辦成,待事成定局之後勉之再去向姨婆請罪!」
施夫人順著話頭問道,「你想如何辦這門婚事?要舅母怎麼幫你?」
「勉之翻過歷書,最近的吉日在十一月二十九那天,今天才十三,尚有半月的功夫,緊趕著也不是不能將婚事辦成。這婚嫁之事,勉之全然不懂,提親、下聘、成婚的一應事務,勉之都只能拜托二表舅母了!」
「這事辦得這麼急?你要怎麼瞞過你姨婆?」
「表妹娘家久居京中,勉之一會兒便去稟明姨婆,二表舅母已答應代勉之操辦聘禮和翻修新房這些事宜;姨婆必然會在這一兩日便帶著二位表妹返京去,因姨婆一行都是老弱女眷,行程可以緩一些,便是八日或十日才到京中也是無礙;勉之也會去信一封與大表舅母,求大表舅母為勉之在姨婆面前周旋一二,勉之需一些時間細細探訪秦家一番。如此,只需瞞過這半月,待婚事辦成,勉之再親自進京向姨婆和大表舅母賠罪。」
見曾林將他定好的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策娓娓道來,施夫人也沒別的話可說,「你既已這般想好了,舅母也就不多勸你了;只這事舅母不能允你,你尋你表舅再商量商量,若你表舅答允,舅母只會幫你操持!」
施夫人這麼說,曾林便知她已默許,答謝道,「多謝二表舅母,稍候勉之便前去稟明二表舅。此後一應事務,便有勞二表舅母為勉之操持了!」
待曾林離去,安媽媽才有些著急地問道,「夫人,您真要幫著曾少爺違逆老婦人嗎?」
施夫人卻是一派氣定神閑的模樣,「乳娘,沒有強按著牛喝水的道理,曾勉之想得這麼通透,又是為了他們曾家嫡系血脈的傳承大事,婆婆是想移花接木給孩子謀個出身,奈何勉之卻寧願要個名正言順。哪里是我要違背老夫人的意思,不過是不敢違了夫君,出嫁從夫可是女子三從四德的鐵律之一;若曾勉之能說動夫君,我便幫他一把又如何?」
安媽媽哪里還不明白,男人們不都重視嫡出子嗣和家業傳承,曾少爺正是為了這兩樣,老爺必定會被他說動,了悟地道,「夫人說的是,都是老爺的意思,夫人哪敢有違?」
果然,不到午時,曾林便陪著施老爺回了施府,有曾林陪著,老夫人把兒子兒媳拋到了一邊,施老爺便回了清漪院。
「夫人,勉之的命數可是真與妻妾兒女有妨礙?」施老爺進了清漪院正房的廳堂,見屋內只有安媽媽在伺候妻子,尚未入座,便直言問道。
施夫人親自起身服侍施老爺入座,端上茶盞,「老爺,了因師太是這麼說,尋了四個善合八字的先生分別合了勉之與玲玲和若雪的八字,也都說子嗣有礙,怕是真得給勉之尋個命格硬些的!」
「所以娘才想讓勉之納那蘇姓女子為妾?」施老爺端起茶盞抿了口茶,忽而轉了話風,「娘這般思量,到底失了周全。曾家如今正是需要開枝散葉的時候,正妻豈能無出?既知有礙子嗣,又何必非要娶秦家丫頭?好在勉之想得明白,嫡子嫡孫才是家族延續的根基。你瞧著那蘇姓女子可有什麼不妥?」
施夫人確定施老爺已被曾林說動,朝安媽媽暗暗使了個眼色,「老爺,妾身瞧著還好,安媽媽與蘇家也略有些交往,讓她跟您說說吧!」
安媽媽明白施夫人的意思,話里言外,把雨娘稍夸了夸,「蘇家家境雖貧寒了些,可一個寡母養著二兒一女,這也是難免的;但都是明理的人,蘇姑娘長兄已娶妻生子,長嫂也是個賢惠孝順的,幼弟年不過十三,還正在念書,已過了童子試。那蘇姑娘也識得幾個字,女紅、廚活都拿得出手。」
將蘇雨成過婚,卻因無子被休棄的事瞞下了!
施老爺听了,覺得沒什麼不妥,念著曾林的一番苦心,便對施夫人道,「這事娘那邊還是先瞞一瞞,你辛苦些,盡快幫勉之把這婚事辦了!到底委屈了勉之,你給那姑娘一份厚厚的添妝吧!」
施老爺學里還有公務,用了午餐便又去了府學,施夫人剛想歇息一會兒,身邊的一個大丫鬟進來下向她回話,「夫人,玉蘭姐姐來傳了話,老夫人請您過去清暉院一趟。」
老夫人喚她,施夫人不敢遲疑,徑直便去了清暉院,「婆婆,兒媳來晚了;沒耽擱您的事吧?」
老夫人見了安媽媽,倒是先不提自己想說的事,問起了其他,「蘇家那邊可應下了讓雨娘給勉之做妾的事?」
此事雖已有了變化,施夫人仍面不改色地道,「蘇家人有些不舍得,明兒讓安媽媽再去走一趟。婆婆,還有一事要討您個主意,這都要立妾書了,是不是讓人去衙門解了與雨娘的雇契啊?」
「這事還好你用心想著,讓人盡快去辦了吧!你盡快找人去過禮立了妾書,再派個媽媽過去好好教教雨娘規矩,免得日後淘氣。」話說到這里,老夫人更是惦記著曾林的親事,便吩咐道,「媳婦,勉之定親的事也該著手去辦了,你讓人快去打點打點那兩個丫頭的行李,後天一早,我就先帶著兩個丫頭回京去;你安排一下,看外院哪些人當得起事,能把我們這些女眷送回京去!」
施夫人哪里不明白這是曾林說動了老夫人,滿口應下,並殷殷關切道。「婆婆,老爺如今也安定下來了,又常在府學那邊,不如兒媳跟著一起送您回京吧?讓您領著兩個丫頭,就是奴才們再貼心,兒媳總有些不放心。」
老夫人早與曾林商量好了,曾林從未經歷過婚嫁之事,身邊哪兒能沒個長輩提點,便斷然拒絕了施夫人想隨行服侍的好意,「我這次進京,便是為了勉之和秦家丫頭的婚事,勉之哪里懂這些事,身邊哪里能沒個長輩提點?你要是不放心,就多點幾個能經事的奴才一路護送著便是;勉之的婚事好容易才有個結果,我如今只想著能把這事妥妥帖帖地辦好!」
施夫人自然應是,不再多說,回院子後便打發了人去幫著兩位表姑娘收拾行李;又安排了四個能經事的管事和兩隊護衛報給了老夫人。
當晚施夫人心里想了許多,第二天上午,決定與安媽媽一起往去蘇家走一趟,「安媽媽,你著人去稟老夫人一聲,我要親自去一趟蘇家,午飯便不去伺候婆母了。」
曾勉之為子嗣計願娶蘇雨娘為妻,婆婆不願聘蘇雨娘為妻,不過是覺得她家境寒微,怕是擔不起曾家主母的責任,若蘇雨娘不光能生兒子,還能管好曾家的內宅,她在婆母面前,不就能把腰挺得更直了;想到這里,施夫人哪里還能忍得住,忙催著安媽媽領她去蘇家。
蘇家人對施夫人的大駕光臨一時都有些惶惶然,只蘇雨心中略有底,強作鎮定地將施夫人迎到了鋪子後院最大的一間屋子里,安媽媽服侍著施夫人坐下,這才道,「蘇家嫂子,你家鋪子里正是忙活的時候,不如讓你兒子兒媳先去忙活,夫人這次來,是來尋雨娘的,你是雨娘的娘,留下听听也無妨。」
這話一出,很快屋內便只剩施夫人、安媽媽、蘇陳氏及蘇雨四人。
施夫人在來的路上已知曉蘇雨昨天傍晚曾求見過曾林,可如今曾林既改了主意,她也沒必要揪著這點兒小事不放,「雨娘,昨日勉之尋到我這兒,說不想納你為妾,想娶你為妻,勉之托我這個舅母前來求親,我這次來,就是想問問,這門親事,雨娘你和你娘可都願應下?」
蘇雨沒想到曾林這麼快便說服了施夫人,本是已說好的,便望著施夫人認真地點點頭道,「雨娘謝夫人和曾少爺抬愛!這門婚事雨娘願意!」
見了施夫人,蘇陳氏一直很緊張,深怕施夫人是來逼自己讓女兒去給曾少爺做妾的,沒想到才過了沒兩天,竟變成曾少爺要娶女兒為妻,蘇陳氏既驚又喜,一時都不知該說什麼好了,直到听見蘇雨自己應下婚事,才回過味來,戳了一下蘇雨額際,小聲訓道,「閨女,你娘在一旁呢!你怎麼好自己開口答應婚事,你是女兒家,矜持著些才好。」
復又對施夫人道,「夫人莫怪,這丫頭還不經事呢!曾少爺瞧得上咱們家,咱們家自然是願意結這門親事的。夫人難得來,這馬上就到晌午了,夫人不如留下吃頓午飯吧!我馬上讓我家小子去東街的酒樓叫幾道菜,夫人可別嫌棄!」
「雨娘她娘,以後咱們可就是親家了,怎麼還說這些見外的話,今日就在你家吃一頓提親飯,明日我便遣了官媒來送庚帖。好些時日沒見雨娘了,我想和她再說會話,可成?」
蘇陳氏哪里會說不允,說了兩句閨女不懂事,夫人盡管教導的話,就高高興興地去準備午飯了。
待她娘走了,蘇雨知曉施夫人應該有話對她說,說不得會是一番嚴厲的訓斥,忙凝神屏氣,做出一幅低眉順眼的順從之態。
「雨娘,勉之既中意你,願意娶你為妻,你也願意應下這門親事;那有些事你也該知道知道,你只有知道曾家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家,自己以後才知道該怎樣才能掌好這個家。」
蘇雨的百般心理建設全落了空,怎麼都沒有想到,施夫人竟是親自來指點她的,對曾家如今仍是一知半解,心中不免忐忑,施夫人這番雪中送炭的舉動,她心中萬分感激,福身行了個深蹲禮,感激地道,「夫人的大恩,雨娘銘記在心,不敢輕言相謝,日後必定涌泉相報。」
「曾家在前朝時便是書香大家,每代子孫中,皆多是一甲及二甲進士,實為名門望族。到了本朝太祖爺的時候,曾家雖是降臣,但勉之的曾祖卻是極其聰慧,重考本朝的功名,一路從鄉試解元、會試會元到殿試頭名狀元,是本朝第一個‘大三元’,文采出眾,得了太祖爺的重用,官拜首相,因曾家曾祖功績卓越,太祖還賜封了‘文淵公’的爵位,三代始降。他不僅會做官,也會教養子嗣,勉之的祖父便是本朝第二個‘大三元’,也曾累官至次相,勉之最小的姑祖母還被選進宮中,做了太宗皇帝的妃嬪,生下了兩位皇子。勉之的父親雖未能延續祖孫三代‘大三元’,但也高中探花,尚不到天命之年,便做到了正三品工部左侍郎。曾家日益鼎盛之時,不想竟卷進了太宗皇帝晚年的奪嫡之爭,元後嫡子——孝烈太子青年夭亡,曾家被指認為附逆,除爵抄家,貶為罪民,流放西北,幾經艱辛,曾家嫡支才保住勉之一人;曾太妃亦被元後逐至大佛寺出家;但元後後認養的三皇子卻被貴妃所出的二皇子所殺,太宗震怒,貶了貴妃,圈禁二皇子,又立了曾太妃所出的長子四皇子為太子,直到四皇子繼位,大赦天下,勉之這才得以從西北回京。曾家雖蒙了大難,但到底是皇親國戚,你嫁了勉之,便是曾家的宗婦,這宗婦的責任,你可能擔當得起?」
蘇雨不曾想到,曾家竟是曾經如此顯赫的一個家族;蘇雨之前所說想助曾林重振家業的話,此時看來,實在有些自不量力,但蘇雨卻不是個輕易服輸的人,「多謝夫人提點,雨娘愚笨,不敢說自己一定能做個無可挑剔的曾家宗婦,但雨娘會多思、多學、多向您請教,遇事不輕易武斷,自作主張。進門之後,一定努力為曾家開枝散葉,照顧好曾少爺。」
「你有這樣虛心向學的心思就好。曾家也有積年的媽媽,待你嫁到了曾家,勉之想必會為你安排,你可以慢慢學著如何掌家;曾家的主母,未必是嫁進去了便坐得穩的,在你尚未誕下嫡長子之前,曾家的事務,一應由勉之處理,你多學多看,但少插手;你娘家式微,只能求穩,徐徐圖之,待你所出的嫡長子長成,你這主母的位置才算是真正坐穩了。」
這是窩心的提點話,蘇雨記在心里,再次深蹲行禮拜謝,「雨娘定不負夫人今日的提點!」
施夫人剛指點了蘇雨一番,接著便有給了蘇雨一道霹靂,「你的心能一直這麼平靜才好;勉之要娶你為妻,得了我家老爺的許可,但沒稟明老夫人,因為老夫人必不會答允,是故,這門婚事只能緊著時間先辦成,你若覺得委屈,此事不如作罷!」
蘇雨沒有拒絕的權利,有些顫顫地問道,「沒有老夫人的許可,這門婚事能算數嗎?」
施夫人也不想再嚇她,「婚書自有我家老爺和其他官紳作保,這門婚事自是算數的,你也是明媒正娶進的曾家的大門。老夫人那邊,自有勉之去解釋,與你明說這個,不過是讓你心里有個成算。」
蘇雨心里有了底,越發感激施夫人,「夫人,您且看雨娘日後如何行事吧!」
直到用過了午飯,離了蘇家回府,待馬車轉過了一個街角,安媽媽才有些著急地問道,「夫人,您瞧著雨娘能不能擔得起曾家主母的職責?」
施夫人端坐在小繡凳上,不答反問道,「乳娘,你怎麼看呢?」
「夫人,蘇家門第實在太低了些,家境也太貧寒了;雖然蘇家人都還算明理,也是能幫扶得起的,但對雨娘,老奴是越發有些看不準了,雨娘便是聰明,也未必掌的了曾家的內宅啊!」既然夫人答應了曾林,安媽媽便要為施夫人考慮,若蘇雨能掌起家,老夫人便沒了借口責難夫人。
「乳娘,誰家祖上還沒個貧寒的時候?家世門第,掌不掌家,這些倒並不是最重要的,她有不笨,這些都是費些力氣便能得的。最重要的,是雨娘能不能給曾家添丁進口?她是不是個忘恩負義的人?旁的都不論,只要她能生下兒子,勉之便會護著她,她在曾家便能立得穩;她若是個知恩圖報的,咱們跟她結下了一份善緣,這番功夫便沒白費!」
安媽媽這時才真正明白施夫人的意思,此事最大的關節在于,夫人不想白白費了一番心力,又得罪婆婆;見施夫人嘴角噙笑,安媽媽明白施夫人覺得此事值得為之,便不再多想,「夫人既下了決定,老奴自然听憑夫人差遣;老奴胳膊腿都還有一把子力氣,夫人有什麼事,吩咐老奴一聲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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