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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風雨前夕

葉正陽在心里贊嘆了幾句宮九的好手段之後,便沖花滿樓問道,「七童,我見你氣色不太好,可是有什麼心事,」

他心知是鐵鞋大盜的事一直困擾著花滿樓,可如今與舊友重逢,倒的確是發現花滿樓憔悴了不少。于是便出聲寬慰道,「不如說給我听,也好過你一人苦惱。」

花滿樓卻是搖搖頭,半晌才嘆氣道,「今日下午你不在,卻是不知道我與陸兄阿九一同中了迷煙,被軟禁在毓秀山莊……」

花滿樓的聲音總和他這個人一般,溫暖而干淨。可當他提及到糾纏他十數年的夢魘時,他的聲音便忍不住泛起淒苦的意味。

葉正陽自然听得出來,于是他問道︰「既然是花伯父令花平將你們困在毓秀山莊,且你們既然尋到破綻,卻又為何陸兄和九公子都醉倒在毓秀山莊了?」

听了這話,花滿樓臉上的表情竟有些奇異,他忽然噙起一抹和平素溫和皆盡不同的溫柔笑意,低聲道︰「鐵鞋在暗,我們在明,我爹他雖說鐵鞋到來,可我冷靜下來思索,竟是覺得其中疑點頗多。」

他緩了一口氣道︰「關心則亂,我怕鐵鞋有更深的陰謀,因此便與陸兄和阿九商量,他們二人留在毓秀山莊,待明日爹壽誕再前來不遲。」

「所以宮九並未陪在你身旁?」葉正陽低喃一聲,頗是驚奇︰「我還道他那種人,若是看上了獵物便絕不放開。」

他的聲音極小,饒是花滿樓耳力過人,竟也未听明白他究竟說些什麼。

葉正陽又道︰「鐵鞋此番卷土重來,必定有大陰謀,不過七童放心,我與家兄俱在,兄長定看不過鐵鞋為惡不仁。」

花滿樓听了露出柔和的笑意,將臉轉向他的方向笑道︰「一段時日不見,正陽竟不與兄長鬧別扭了?」

葉正陽一怔,這才想起來自己之前對花滿樓和陸小鳳所撒的謊。他心里有些歉然,但到底不能讓人知道他奇特的來歷,于是只好微微鼓起臉頰,頗有些氣鼓鼓的道︰「兄長是不世出的劍客,我若習劍,便當走自己的路,一味在意兄長的成就,卻是我自己著相了。」

說完他斂下眉眼,攏起眉目間的歉意,刻意跳開話題,替花滿樓斟上一杯酒,便舉杯道︰「七童不知,我在家中也很少飲酒呢,今日與七童重逢,當浮一大白。」

酒杯踫撞,留下一地清脆的聲響。

……

對于生性風流的陸小鳳而言,沒有什麼能比美人相伴更令他愉快。可他不僅生性風流,凌駕于這個愛好之上的,卻更是嗜酒如命。陸小鳳的人生里可以沒有女人,但是卻絕對不能沒有酒。

不過他雖好酒貪杯,又極喜歡欣賞美人,可若是說到陸小鳳最大的愛好,卻是結交朋友。

尤其是意氣相投的朋友。

所以當他和宮九一同喝了半天的酒之後,他終于仍是很清醒的說道︰「阿九,我該給你道個歉。」

這些時日已經習慣被叫做阿九的九公子「哦」了一聲,眯著一雙狹長的眼楮笑著說道︰「我還以為陸兄不會說呢。」

陸小鳳也奇道︰「莫非阿九你早就知道?」

宮九道︰「自然知道。不過……」他又舉起酒杯,淺酌一口悠然道︰「不過我更想知道,好奇心旺盛的陸小鳳是什麼時候開始不懷疑我了的?」

陸小鳳緊緊盯住宮九,然後在對方戲謔的目光中說道︰「就從剛才。」

「剛才?」宮九重復一聲,然後便大笑起來︰「好你個陸小鳳,不愧是陸小鳳!」

陸小鳳給自己倒了杯酒,頗享受的聞了聞酒液的芳香,說道︰「若是一個身居高位、總是風度翩翩的公子哥兒形容落魄的出現在你面前,且那時正是懸案迭起,你懷不懷疑?」

說罷他不等宮九回答,便沉下臉肅然道︰「若這個公子哥兒還對你同為男子的好友心生傾慕,且你的好友也開始對他態度改觀,你又當如何?」

「我自然會以為他是哪處來的敵人,」宮九微微笑道︰「可事實證明,我表現得還不錯,這不,你已經不再懷疑我了。」

「你是不錯,」陸小鳳少有的冷聲道︰「就連花滿樓都不得不承認,你是個很吸引人,很有魅力的……男人。而作為他的朋友,我相信自己的判斷。」

宮九的目光有一瞬間失神。

他還是終于知道,為什麼四條眉毛的陸小鳳總是被他的朋友們寬待著。

因為此時此刻,即使是他這麼個為世界所不容,也同樣不屑于這個世界的獨行者,竟也因為這個浪子的一席話,覺得人生若是真能得一知己,倒是再無所求。

宮九終于露出屬于他的笑容。

嗜血又冰冷的笑意。

他對陸小鳳說︰「無論如何,鐵鞋大盜都必須死。」

陸小鳳驚奇道︰「你竟相信花滿樓的感覺,認為鐵鞋大盜還活著?」

宮九道︰「難道陸兄不是?」

陸小鳳道︰「我寧願不是。」

宮九的笑忽然又變成了仿若少年般的純真,他笑著喝干杯中的酒,溫聲道︰「七童說他還活著,那即使他死了,我也需得讓他活過來,再重新體驗一次煉獄之苦方才罷休。」

陸小鳳苦笑起來,長嘆一聲道︰「九公子,你可真不是個好人。」

宮九道︰「你呢?你此時也不像是七童口中那個心腸比豆腐還軟的陸小鳳吧?」

陸小鳳吃吃笑道︰「你可別這麼說,我這人最是心善,是決計不會放任看你報復鐵鞋大盜的。」

「陸兄大可閉上眼去。」宮九勾起唇角看著陸小鳳︰「只是我對七童勢在必得,還望陸兄行個方便。」

「嘖」陸小鳳咂咂嘴,揮揮手道︰「這是你自己的事,至于成或不成,也是你們自己的事。」

「這是自然。」宮九微微一笑,仰首間用寬大的袖袍遮擋住自己的表情。

他雖是抱著特異的心思去接近花滿樓,可這麼些時日的相處,他也不得不承認對方真的是一個非常體貼的朋友。

宮九雖然不需要朋友,也不缺乏敵人,可對于花滿樓,他卻是願意為對方多著想哪怕一分一毫。

畢竟無論如何,自他母親被父親親手害死以後,他這一生,還是第一次有人對他那樣溫柔過。

溫柔本身就是一種潛移默化的毒藥。

九公子不得不承認,花滿樓對他確實有了不小的影響。這種影響他不知道是好還是壞,可單單是他能夠在對方的身上汲取到那麼一份溫暖,他就不能放任不理。

花滿樓是他宮九的人。

是寵也好,是罰也好,自當由他說了算。

那麼害他自幼盲了雙目的鐵鞋大盜。

宮九伸舌舌忝了舌忝流在嘴角的酒漬,目光中燃燒起奇異的火焰。

他的心里啊,總有那麼一頭猛獸在咆哮。哪怕它暫時陷入了緘默,可一旦爆發,那猛獸便會將所有試圖侵略它領地的敵人統統撕碎。

如今,這頭沉睡的野獸,也該蘇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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