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意識到自己居然險些被以前游戲里妹子們帶腐的正陽少年微微尷尬的抿了抿嘴,看了看正在專心烤著干糧的陸小鳳和坐在一旁安靜等待的花滿樓,忽然有些羨慕。
他與二人相識的時間不長,卻也知道花滿樓是個特別**的人,而如今看他被陸小鳳照顧起來的習以為常模樣,倒確實是讓一向獨來獨往的他向往。
他沉思片刻,才從自己懷里掏出一個紙包,從里面取出一些燻肉干遞給陸小鳳,然後便得到了對方一個大大的笑臉。
他並非不信任二人,而是空間背包這件事實在匪夷所思,所以他也不想平白給兩人添麻煩,只是又從懷里掏出點精致的吃食,用內力微微震碎了些,攤在油紙上遞給花滿樓和陸小鳳。
三人簡單用過一頓晚飯之後,便都躺在干草上準備睡覺。一向被家人嬌生慣養的葉正陽只覺得身下的草硬的厲害,再聯想到這座廟宇里其實在不久前才死去過一個人,閉著雙眼卻是再也沒了困意。
葉正陽又想到花滿樓在小說中卻也是實實在在的大家子弟,再加上他自幼眼盲,想必被嬌慣的不必自己少,忍不住睜開眼去偷看花滿樓。
花滿樓似乎已經睡著,閉著眼楮,胸口穩穩地起伏著,睡著之後的臉龐越發溫柔起來,葉正陽盯著他一直看,然後便發現花滿樓也睜開了眼楮朝他微微一笑。
葉正陽嚇了一跳,卻看到花滿樓豎起食指放在唇前搖搖,然後又指了指陸小鳳。葉正陽點點頭,然後才意識到花滿樓是看不見的,于是有些沮喪的抱起干草堆,小心翼翼的挪到花滿樓身側,在他身旁安頓下來。
兩人都沒有出聲,但葉正陽卻莫名安心起來,他忽然橫下心拉過花滿樓的一只手,就在那干燥溫暖的手掌上朝他寫下了一行字。
葉正陽寫道︰「看不到光是什麼感覺?」
花滿樓似乎很喜歡這種溝通方式,再加上陸小鳳已經睡著,他便也拉過葉正陽的手,在上面慢慢寫︰「是和能看見完全不同的,但是都讓我享受的感覺。」
葉正陽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看了看自己被花滿樓描畫的有些發癢的手掌,忽然又拉過他的手,飛快地寫道︰「花滿樓,你先別回答我。」
他頓了頓,手下卻不停,向花滿樓講了自己不能出聲,然後被家人各種關心呵護卻越發暴躁的事,最後才顫抖著手指寫︰「我心里怨恨我的家人,但是理智卻又覺得自己這樣不應該,花滿樓,我真的挺難過的。」
一向感官超群的花滿樓自然能感覺到身旁少年的顫抖,于是握緊了他的手,安慰的話還來不及說,卻又發現少年在自己手上寫下最後一行字。
他的鼻翼也忍不住發起酸來。
因為少年寫道︰「可是這些都是過去了,我好想回家,但是我再也回不去了。」
伴隨著這句話的,是少年滾燙的眼淚。
花滿樓怔忡著看著葉正陽翻過身去,也閉起了眼。或許這次陪陸小鳳解決完這件事以後,他該回家去看看?
真是丟臉。
葉正陽迷迷糊糊地蹭掉自己的眼淚,轉過身他就看到了睡在最外面的陸小鳳。
陸小鳳翹著二郎腿躺在那里,本來熟睡的他卻回過臉朝葉正陽笑了笑。
葉正陽睜大了眼楮,原來不是自己嬌生慣養,一貫浪蕩的風流浪子竟然也沒睡著。
陸小鳳也朝他比了比噓的動作,然後從身下抽出一根干草,手指纏繞間便編出了一只活靈活現的小老鼠。陸小鳳側過身將小老鼠拋給葉正陽,又臉朝上的躺好,翹起二郎腿不再搭理他了。
風忽然吹到了葉正陽的臉上,他手里握著草編的小老鼠,閉上眼楮掩蓋住了自己的眼淚。
他忽然慶幸起自己能交到這樣好的朋友們。
無論是一直都那麼溫柔,也那麼強大的花滿樓,還是沒個正經,卻其實非常可靠的陸小鳳。
在孤寂的夜里,溫柔的君子會拉過自己的手傾听自己的心聲,風流的浪子會用自己的身體堵住漏風的牆壁。
葉正陽露出了微微的笑意,也安靜的呼吸起來。
哪怕三個人都沒有睡著,但是這樣靜靜地、不去打擾對方,卻也是最好的溝通。
他們本就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嗎?
葉正陽是在四更天的時候離開的,因為他接到了白雲城的密報。白雲城的信鴿無一不是最純潔的白色,而傳遞的書信,也全都是拿白雲城特有的方式寫成的。
所以若是旁人截獲這封信,所能得到的消息便無非是一些白雲城產業最近經營的情況,而當葉正陽听到白鴿撲稜翅膀的時候,得到的卻是截然不同的信息。
他從身上拿出一顆蠟丸——正是這種有著特殊香氣的蠟丸能夠吸引白雲城自幼馴養的信鴿,他用力捏碎,將蠟丸中油狀的液體傾灑在紙面上,然後便透過月光看到了紙面上屬于葉孤城的字跡︰
「峨眉山下。」
紙上只有這四個大字,葉正陽的心思卻是百轉千回。據他所知,西門吹雪此行的目的便是殺死閻立本和獨孤一鶴的,那麼他此時需要趕去峨眉山,是為了先西門吹雪一步找到獨孤一鶴嗎?
那麼關中珠寶閻家的生意又該如何?還是說葉孤城已經得到了什麼了不得的密報,派自己前去是為了讓自己擋下前來和獨孤一鶴比拼內力的霍天青呢?但如果擋下了霍天青,那麼沒有損耗的西門吹雪和獨孤一鶴的一戰,最終結果又會如何呢?
葉正陽無法抵擋西門吹雪被獨孤一鶴殺死的誘惑,再加之他也不可能拒絕葉孤城的安排,于是他便在這樣的夜晚選擇了動身。
他沒有留下書信,因為既然是朋友,那便總會有再見的一天,更何況這一天絕不算遠。
陸小鳳和花滿樓自然也知道他離開了,可是卻也沒有人攔下他問前因後果,因為他們都足夠體貼,不會去詢問朋友的**。
少年燦金色的背影已經在濃重的夜色中遠去,卻永遠也不會被夜晚掩蓋。因為再漆黑的夜晚,也總會迎來金色的朝陽。
睡的正香的陸小鳳忽然翻了個身嘟囔一句︰「你不擔心?」
花滿樓睜眼笑得眉眼彎彎,道︰「他怕黑,也怕鬼神。」
陸小鳳點頭道︰「可是他還是去了。」
花滿樓道︰「證明寫信給他的人對他來說一定很重要。」
陸小鳳道︰「朋友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花滿樓戲謔道︰「你的朋友卻未必是我的朋友。」
陸小鳳的聲音里已經有了笑意,他扭頭看了看少年留在這里的肉干和點心,篤定道︰「朋友就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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