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說這話是何意?
莫知遙……太上皇怎麼可能會忘記,怎麼可能會不認識,就算凌霽為她重新安排了身份,那也是對于沒有見過她的人或是除卻太上皇之外的人來說的。
對于太上皇來說,莫知遙的存在對他而言是有好處,就像現在,太上皇這麼說的原因只有一個,那便是提醒兩人,他要取莫知遙的命,那是隨時隨地,他要對付她也是輕而易舉,若是兩人不听他的話,若是不在乎莫知遙了,那麼,他也會有他相應的手段。
凌霽沒有去看莫知遙,而是冷靜地對太上皇道「宮女大多相似,兒臣倒是分不太出,父皇能記得這宮女,看來父皇耳目已是日漸清明了。」
太上皇沒有說話,只是笑意隱隱的看著他。
「兒臣倒是覺得這宮女的面貌和豐貴妃有些相似呢,畢竟是豐貴妃從南詔帶過來的,也許南詔的人長的也都大多相似呢,父皇恐是覺得這女子長的像豐貴妃,所以覺得眼熟呢。」棠倪燕哪里知道凌霽和莫知言心里想的什麼事,她的心思很簡單,只是覺得怕太上皇萬一看上那宮女,日後少不了要叫這從莫知言宮里出來的人一聲太妃,若是這般她可就虧大了,所以此刻才會出聲幫腔。
「皇後這麼一說,朕才發現這宮女眉目之間與貴妃卻有幾分相似呢,或許真是這個原因。」太上皇對著棠倪燕眯眯笑,莫知言卻覺得那笑完全是對著她的。
莫知言倒是謝過棠倪燕這般的糊里糊涂,雖是知道她動機不純,不會那麼好心的幫他們,但最起碼,她無心做了好事。
此時,莫知遙端著棠倪燕說的那道菜進了來,畢竟是在太上皇的宮里,就算有這些外宮的侍女伺候著,但這畢竟是食入月復的菜肴,莫知遙就算為了棠倪燕端進來,也不可能直接就被端上桌,還是要等旁邊的侍者驗過才能上桌,這倒也好,也省了莫知遙再次上桌的尷尬和危險。
當侍者要將菜肴端上桌面時,棠倪燕立即起身,快步行到太上皇身側,親自將菜端上了桌「皇爹爹,這道菜兒臣做了好久,整個午間都是在膳房中度過的呢。」
看著盤中紅色如日般耀目,相間黃白雙色與紅日相互輝映,極富美感地菜肴,太上皇倒是難得的提了提眉骨「日月生輝?」
棠倪燕一听太上皇道出了這道菜的菜名,就知道自己下對了本,今日這菜她是真的花了功夫去學的,還找了幾個平日服侍太上皇,知道他喜好的人問了個清楚,才知道太上皇平日最愛這道菜,但因為做法繁瑣,再加上並不是每個御廚都能將這道菜做好,所以,平日也是極少會點。
看太上皇這般感興趣的樣子,棠倪燕更是笑的比花都嬌媚,頓時覺得今日這般的疲累也是值得的「若是皇爹爹喜愛這道菜,那麼兒臣這一日的功夫就真的沒有白費了。」
太上皇看著棠倪燕,眼中倒是升了些柔和「這菜做的太費功夫了,這麼繁瑣的菜日後別做了。」
棠倪燕一听更是欣喜,連忙只道「皇爹爹吃著開心便好。」
「皇後如此懂事,是皇上的福氣啊。」太上皇這一語感嘆,倒不像是裝的,說的很是由衷,可說話的對象卻是換做了凌霽。
「皇後娘娘仁孝賢惠,實乃黎民之福,後宮之福,也堪稱後宮之表率了。」莫知言出聲附和。
听她這一言,太上皇轉眼看了看她,滿意地點點頭,棠倪燕也看了她一眼,驕傲的笑了。
莫知言心里很清楚,太上皇不過就是想告訴她,這後宮是棠倪燕的,皇上也是棠倪燕的,此刻這一番話也就是要她清楚明白這一點,她又怎會不知,讓別人說,還不如自己痛快點先應和了。
太上皇雖是對著莫知言點了點頭,算是滿意她的懂事,但是卻話鋒一轉,並不想放過她「剛才那個小侍女去哪里了?怎麼不來伺候著?」
凌霽見太上皇還不肯放過莫知遙,立即接口道「父皇日日目過千人,惦記著這樣的小人物作何。」
太上皇呵呵笑了聲,像是真的說自己一樣「霽兒說的對,朕如今只需惦記如何養生到老便好。」
凌霽也是一笑「父皇說笑,父皇正值壯年,長生之事雖可進行,但卻也不用急迫。」
「皇上很明白,朕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只盼著皇上子孫滿堂便是最欣慰的事了。」太上皇含笑的眼里現了些鋒芒,莫知言看的真切,太上皇笑了笑,看了棠倪燕一眼,又對凌霽道「听說皇上初一不在皇後宮中用膳?」
終于到正題了,太上皇叫他們來,一個目的是讓莫知言明白棠倪燕的地位,一個便是幫棠倪燕出這頭了吧。
剛才那佛像之事只是小事,而這侍寢之事卻是大事,凌霽每月除了定好的幾日會去棠倪燕宮中,其他日子更是連棠倪燕送點心去他宮中,他都不會相見,何況凌霽就算去她宮里,也待的時辰不長,不是用過膳便離開就是只小坐一下就轉去了其他宮中,反正就是盡量不在棠倪燕宮中過夜,難怪棠倪燕這般慌了心神,來找太上皇當救兵了。
凌霽卻沒有因為太上皇這突轉的話題而失措,只平靜地道「那日有遲來的賑災奏章,兒臣批的晚,怕影響了皇後休息,便沒有去。」
「日後這樣的事便轉到父皇這來,該陪著皇後的時候還是不能耽誤。」太上皇含笑看了看棠倪燕,棠倪燕略有嬌羞地看了看凌霽。
凌霽好不容易做些事,太上皇輕易地又將公事抓在了手里,莫知言心中輕嘆一聲。
凌霽只得輕應「是。」
太上皇眼風一轉,繼續追問凌霽「那今日……」
「自然要去皇後宮中飲用夜宵。」凌霽對著棠倪燕一笑,棠倪燕又是嬌羞地低了頭。
看到兩人如此,太上皇卻是開懷的笑了「好好,皇上皇後相親相愛便是萬民之福,玄成之福。」
「皇上,太上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旁邊立著的侍者侍女全都跪了下來,齊聲以賀,莫知言心底莫名的排斥這樣的場面,這樣的山呼不僅是對人權的藐視,更是這上位者虛榮內心的表象。
顯然太上皇卻是受用的很,眉角都笑了開,催著眾人「來來來,菜肴都快放涼,大家快快食用。」
太上皇都發了話,眾人自然拿起銀筷準備繼續用膳,旁邊原本跪著的侍者侍女們自動站了起來,依舊挺挺地立在一旁。
環形門邊卻進了一個內侍,低聲喚了聲「皇上。」
凌霽停了筷,低聲問「何事?」
內侍听凌霽這般問,本是有些唯唯諾諾,此刻也只能答了「姚淑媛身子有些不爽快。」
女人家每月總有那麼幾日身子不舒爽,脾氣也善變的很,眾人也都認為該是這姚淑媛耍小性子,都沒當回事。
凌霽一听是這事,面上並沒有什麼變化,只是低低斥了這內侍「叫御醫去看看便是,來這通報什麼。」
凌霽其實語氣有些不善,內侍一听,立刻跪了下來,卻又抖著聲道「御醫看過了,說是病的挺重,若是皇上有時間便去關切一下。」
莫知言一驚。
姚淑媛?
不是姚翠芝嗎?她原本是貴人品級,因了那次的事,滿宮的人都升了品級,凌霽自然也給她升到了這淑媛的品級,她是太醫院院判的外甥女,這病了,太醫院自然也重視些,來找凌霽倒也是情理之中。
若是真的病重,那凌霽確實更該前去探望一下。
太上皇也是這般認為,雖然他對棠倪燕偏心了些,但對于後宮的平衡上面,他還是有分寸的「皇上,姚淑媛身子不好是該去看看。」
凌霽看了一眼棠倪燕,後者正十分關切地看著他,于是凌霽很是不舍的看著棠倪燕,然後對著太上皇道「兒臣今夜還要去皇後宮中呢,夜宵之事豈能因為這事耽擱,再說兒臣又不是御醫,去了也無用。」
莫知言怎麼听,怎麼覺得凌霽是在說賭氣的話,但她又不能笑,畢竟現在沒她什麼事,萬一忍不住,別人調轉槍頭打的可就是她了。
太上皇也看了眼棠倪燕,卻最後看著凌霽道「皇後宮里日日都能去,不差今日,姚淑媛若真是病重,皇上雖看不了,但最起碼起了精神安慰。」
「皇爹爹……」棠倪燕本以為太上皇會幫自己做主,卻沒想到他會改變主意,此刻這般將凌霽往外推,實在是忍不住,突喚了聲太上皇,聲音里已是哀怨到不行。
太上皇再不忍看棠倪燕,只催促著凌霽「快去吧。」
棠倪燕看凌霽要走,卻又不敢哭鬧,她怕她好不容易哄高興了太上皇,萬一做出沒分寸的事,太上皇便不再幫她了,她不能因為這一日的事,壞了日後的事,所以還是忍了下來。
莫知言看棠倪燕想拉凌霽卻不敢拉,想哭卻又不敢哭的樣子,在一旁看的快憋出內傷。
「是。」凌霽應了聲,撩了衣袍,起身而去。
凌霽都離開了,這場晚膳就算散了伙,眾人也都各自回了自己寢宮。
莫知言很清楚,什麼姚淑媛生病,不過是凌霽早就安排好的,是為讓他省了去皇後宮里的計策。
但凌霽也不算是騙人,就算是對姚淑媛沒有感情,但她是真生了病,而且確實也是不輕,凌霽更是真的陪了她兩日,待她好轉了才減少了去她宮里的次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