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成皇的壽辰是很盛大的,白天朝臣朝拜賀壽,黃昏之後,再設宴請皇親朝臣及命婦,節目繁多,禮儀繁復,總要持續到很晚。
不過,後宮嬪妃們的壽宴就不太一樣了,省了朝拜這一項,主要還是宴請一些命婦和官家小姐,算作是皇家與朝臣之間聯絡感情之用,歌舞助興也不會遺漏,說白了也就是借個由頭,大家聚一起樂呵樂呵,這次是凌弘的母妃賢妃壽辰,再加上要宴請南詔攝政王,場面當然會隆重些。
玄成皇的結發皇後早喪,玄成皇也沒有從後宮妃嬪里重新挑選一位填補,只讓位子就這麼空懸著,玄成皇年事已高,後宮的妃嬪人數不是很多,年輕的更是沒有幾個,大多是有所出的才被封了妃嬪,其他也就是幾個空頭名號而已,低階的妃嬪當然不會有什麼壽宴之類的,所以賢妃能有壽宴,也是代表玄成皇對她的寵愛和對凌弘的重視。
不是玄成皇的壽宴,所以不用白日里就進宮朝賀,只要參加晚宴就可以了,所以當莫知言等人進宮,便已是伴著夕陽的余暉。
這次晚宴也只請了三品以上官員和家眷,丞相之類的高官因為上完朝皇帝體恤,省的他們來回奔波,便留在宮里食了午膳,再稍事休息參加晚宴,一些命婦平日里和賢妃有交情的,自是早早的入宮相伴閑聊,所以真正留在傍晚進宮的,就是些官家小姐和三品左右的官員了。
這次因為是凌弘的母妃壽辰,所以一切事物玄成皇都交給了凌弘安排,而他這次安排的宴請地點竟是在麗園,那是深宮里偏南的角落,環境倒是清幽,不過在深宮內,平日里外人很難進入。
那麗園雖漂亮,但是路途有些稍遠,而且賀壽的馬車只能進入到外宮,內宮的路就必須要步行入內,這樣著實有些苦了平日里不出閨門的那些個千金小姐。
麗園大的很,多擺幾桌宴請賓客沒有問題,園中心有一個麗湖,宴席應該是圍著這個湖而擺放的。
為什麼取名為麗呢?說是前朝一個秀女一日在這湖中喂食錦鯉,偶遇皇帝,皇帝對她一見鐘情,封了貴妃,這促使兩人相見的湖和園也應了那貴妃的美貌而取名為麗。
馬車經過盤查,一輛輛通過外宮的路,在入內宮門前的空地再一輛輛停下,因為時間都相差不長,所以會有些官員踫上同僚,自己家的小姐踫上平日里認識的,便留在那相談幾句,然後再一並入內。
等莫知言跟著豐佑到,已經有不少人下了馬車,不過畢竟是客,倒不會被人說什麼。
豐佑最先跳下馬車,那一霎那,吸引了不少追隨的目光,莫知言在豐佑的攙扶下準備下馬車,艷綠色裙裾先跟著腳步露了面,旁邊談笑的眾人更是沒了聲,全朝這看了過來,倒想看看如此俊美的男子帶來的將是如何艷壓群芳的人。
接著是孔雀藍的對襟外衫隨著搖曳的身姿躍進眼底,在夕陽余暉下還微微透著光,明晃晃地比日光還扎眼,腰間還有些粉色環佩,叮叮當當一陣熱鬧,場中人更是屏息等著看這女子的容顏。
當簾子掀到了最頂,一女子昂然站直步了出來,頭上更是金晃晃的插滿了珠玉金釵,那金步搖上瓖著一顆碩大夜明珠,一根珠釵上還有顆碩大的貓眼石,什麼珍珠、瑪瑙、翡翠的,搭著銀釵插了滿頭,伴著夕陽的余暉照映晃得人睜不開眼。
原本那風姿倒是一卿本佳人,但那臉……
眾人眯眼瞧了瞧,頓時抽氣聲此起彼伏,那臉像是拿黑炭狠狠的涂抹過,除了眼白是白的,牙也白的出奇之外,整張臉倒是黑的很徹底。不過雖是黑,但也均勻,而且五官也搭配的很出眾,所有人不覺惋惜,可想想世間事物都不會一切完美,便也釋然。
本來這黑的還算健康,可與她這一身的藍綠一襯托,這臉黑的都能發了光,這是大家不能忍的,南詔遠來是客,打扮隆重也沒有什麼好說的,可這一身惡俗的打扮,可就是一個人的品味問題了,對于這些平日里嚴與律自又律人的千金小姐們,自是不能忍的。
看著那一身惡俗打扮的莫知言,一些官員實在是不能入眼。
呃……
一些要求高的官員去旁吐了會兒。
莫知言似乎故意沒有看到眾人的反應,側了頭,傲嬌地對豐佑道「大佷子,姑姑今天這身裝扮給你長臉了吧?」聲音不大,但是卻能讓所有人听的清清楚楚。
豐佑本就是個後知後覺地,而且他也確實不認為莫知言在他心中的樣子是難看的,所以還特地高聲道「姑姑在佷兒心里那不是絕代能形容的!」
呃……
又一批千金小姐們去旁吐了。
豐佑眼風掃了下,那意思是姑姑在我世子眼里那可是完美無雙風華絕代的是你們太沒有見過世面太大驚小怪太小題大做太不懂欣賞了。
莫知言笑笑,可心里卻是有些苦的,她們以為她自己願意這麼打扮麼?這一身行頭少說也有二三十斤,頭上那堆飾品壓得她連脖子都挺不直,因為這桃花公主在南詔出了名的「會打扮」,她若是不按她的風格做這身打扮,怕是會引人懷疑。
可她也不笨,若真按那樣打扮肯定太過惹眼,所以,她今日很早就起來了,故意找了不月兌妝地染料將自己臉涂的焦黑,這麼丑又不會打扮的女人自然是引不起任何人的興趣的,這樣也方便她做事。
豐佑自然是不知道她的這些想法,只是下午見著她的時候也被嚇了一跳,不明白她怎麼將自己弄成了這樣,不過轉念一想可能是怕晚宴上有熟識的人,怕別人認出,所以做了這身打扮,這麼一想,也就覺得他家知言真是即漂亮又聰明。
這時冷輕然的馬車也到了,皇家晚宴段谷天自是不能出席,所以留在馬車旁等著,莫知言和豐佑忽視所有人厭惡的目光,等著後頭的冷輕然,準備一同往里走。
「這樣子真是倒了八輩子霉的,來的都是些什麼人啊,這南詔都出這麼些極品呀!?」突地一聲,一聲高尖女音響起,話語里的諷刺意味很是明顯。
那女子話音剛落,立即又有人過來重重拂袖。
「還有臉進這地界,平白的拉低了我們好幾個檔次。」
「就是,看著這副樣子,人家還怎麼用膳。」
有人打頭,小姐們頓時此起彼伏的冒出來,充分表達了自己的風骨和氣節。
「看你這膀大腰圓的體型,你們中原人不是說了宰相肚里能撐船嗎?怎麼這麼惡毒。」豐佑听了她這話有些生氣,但他平日里跟著莫知言沒學好的,倒是都學了些話語里隱著挖苦人的話,這會兒看著眼前說莫知言的人,眯了眼,那話月兌口就出了來。
那富家小姐平日里已是非常節制自己的飲食,但天生生的骨架過大,再怎麼沒有肉,但是身量上比旁邊的人看上去也都要高大上許多,這本就是她一直的痛,這下被豐佑這麼直接的說出來,而且是當著這麼多平日相熟的小姐和小姐們的父親,實在是有點下不了台面,臉上青一塊白一塊的尷尬不已。
莫知言還涼涼笑著火上澆油「大佷子,你說錯了,人家這麼不要臉,這麼沒心沒肺,體重很輕的。」
豐佑是南詔世子,更是現在南詔王的胞弟,已經升任攝政王,身份貴重,連皇帝都禮讓三分,其他聰明的人自是不會去得罪他。
「姑姑說的是,這心肺全無的,該讓冷刺史看看。」豐佑甩袖一笑,對著冷輕然遞了個眼神。
「心地善良無需醫治,黑心黑肺病入膏肓的,也是應該多治治,但這心肺全無的,我看大羅神仙都無法。」她的尊嚴不許別人踐踏,冷輕然絕不會允許有人在他身邊欺負她。
旁邊有些與那富家小姐不熟的都掩面笑了笑,一些官員也當看笑話般瞧著她。
「你!……」
見說不過莫知言他們,又還被人恥笑了去,那富家小姐也管不了什麼臉面了,直接上去準備扯下莫知言衣衫,讓她難堪。
莫知言見她奔來,嘴角輕蔑一笑,待她快到跟前時,腳步一轉,避了開,轉身之時還在那小姐背上助了力,那小姐借了她的力向前直直撲去,旁邊一些人都險險避了開,眼看那富家小姐就要撞上一輛馬車,那馬兒被那突來的聲勢嚇到,受了驚,揚起前蹄,嘶鳴一聲,向前飛奔而去。
「咱們來賀壽,這畢竟是宮中,若是驚動了皇上,畢竟不是什麼討好的事,還是就此作罷吧。」一女子上前,輕聲與莫知言說道。
莫知言轉頭一看,這女子淡粉色華衣裹身,那衣料隱隱地還有些珍珠絲摻在里頭,外頭還披了件白色紗衣,更使衣衫透著神秘,而這人臉蛋嬌媚如月,眼神顧盼生輝,膚質細滑如玉,眼神里透著真誠友好,笑容也十分有度,一看就是知書達理之人,而且說的話也條理分明,不會因為這突發事件而晃了手腳,確是個家教極好之人。
莫知言恭然一揖「受教。」而後對著段谷天一個眼神,段谷天心領神會,飛身上前勒了馬韁,使發狂的馬兒平穩停下。
那富家小姐也被同來的家丁救下,等站穩竟是「哇」一下哭了出來,與她同來並相熟的其他小姐看這架勢也不敢上前勸慰,那富家小姐狠狠看了莫知言一眼,莫知言眼風一掃,卻是不敢再多言,生生地止了哭。
這麼鬧了一場,小姐們哪里還敢再多說一句,都靜靜的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