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知逸不是值勤,便是操練,得了空來見莫知言,她卻昏迷著,再者說,凌霽都在,他也實在找不到什麼理由前來探望,所以兩人連說上話的機會都沒有。
等莫知言大好,趙尚書的事情早已告一段落。她想和哥哥聊一聊,都還要找個好機會。
越城城外有條甌溪,不算是護城河,因為它只是在旁經過,所以源頭不易找到,但盡頭卻是流向那越城後方的海,河面雖寬闊,河水倒是清的能模魚,冬季河面結了冰,都還能看到冰底有魚游動。
現在是夏季,河面沒有結冰,河水清澈的好似蒼穹的烈日都沒有那麼的炙熱,雖不能說涼爽,但也能減少一絲悶熱。
莫知言本來不覺的熱,但是當一個剛初愈的病人在烈日下等了一個下午,那滋味和油鍋已經沒有什麼區別。
莫知逸今天不值勤,剛好有時間,莫知言早早的便在這里等著他,誰知道,等了一個下午他也不見蹤影,這會兒日落西山,天氣也好,空中繁星點點,月兒圓圓。
想先回去,又怕等會哥哥來了,不見人,更怕失了這機會,下次又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知……」莫知逸遠遠的奔來,急急想喚她,出口的話卻突兀的住了口。
莫知言看著遠遠疾步而來自己的哥哥,眼中涌起一團霧氣,想到自己不能用真實身份,連自己哥哥在自己面前也不能叫出自己的名字,心頭一酸,淚卻忍住沒有落下。
「對不起。」淚未落,話未說,最先的卻是這一句。
莫知逸站在莫知言一步之前,沒有上前,胸膛上下起伏,顯然是跑了很久,待穩了氣息才道「該說的是我,本來早就來了,半路上得了消息說有幾個士兵病倒了,我又不能找人給你送口信,所以只能讓你這麼等著。」
莫知逸上下看了看莫知言,上前用衣袖拭了拭莫知言鬢角上的汗珠「毒剛清,就讓你等那麼久,沒事嗎?」
莫知言再也忍不住,撲進了莫知逸的懷中「哥,對不起。」
莫知逸的手在空中頓了頓,最後輕輕放下,拍了拍莫知言的背「這麼大了,我只給你哭一會兒,等會兒就不許哭了。」
一听,莫知言倒是撲哧笑了出來,這個大哥,還是這麼會哄人。
「怎麼樣?輕然的銀針還是挺管用的吧?」莫知逸輕輕的拭去莫知言眼角的淚痕。
「飛檐走壁之類的肯定沒問題,再說,凌霽也找了不少好東西,補的我半夜都睡不著,想上房頂了。」白天冷輕然給她扎針,晚上凌霽又吩咐人給她炖補品,什麼天上飛的,地上有的,能吃的,不能吃的,都一股腦的塞給她,吃的她虛不受補,半夜睜著雙眼,翻來覆去的,翻的都累了,還愣是不睡,直想上房狼嘯幾聲。
莫知逸放下了拭淚的手,半響,才道「還是離這些皇子遠些的好。」
莫知言怔了怔,她當初也是想著離這些皇族中人遠些的,但是世間的事從來是人無法掌控的「我明白,只是,這晉王和其他的不一樣……」
「再怎麼不同,也是皇族中的人,他們永遠只考慮自己的地位與政權,當你和這些相觸的時候,他們會選擇的是什麼?」
莫知言無法回答,說真的,凌霽現在是把她當同伴看,但是她有自知之明,他從來目標明確也不會改變,那麼多年堅定的信念,那麼多年的苦心經營,而且還是要和自己的父皇斗,若真是到了要抉擇的地步,換作是自己,也會毫不猶豫的維護自己的權利,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又怎麼可以去要求別人。
而且她也有自知自明,連自己父皇他都要斗,那麼現在勉強算作朋友的她在他心中還會有一個父親來的重嗎?萬一他知道了她的身份,到能利用的時候,會放過她嗎?顯然她不能太天真。
莫知逸緊緊看著莫知言,良久「你這次的事情,我本不想說什麼,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當初剛知道的時候,倒覺得你考慮的不夠周詳,你可曾考慮過家人?考慮過父親?你就這樣跑出來,讓他如何處理入宮的事?父親到底是用了什麼辦法讓皇上沒有降罪下來?你可曾考慮過?你將他們置于何地?」
莫知言震了震「哥哥……」
是啊,自己是否太過自私?自己就算再怎麼不想入宮,也該和父親商量,父親也是通情理的,兩人也可以想想其他辦法,而直接這樣就跑出來,連招呼也不打,恐怕早已是傷透了父親的心,而家里現在是什麼情形也不知道,真真是不孝。
「哥的話有點重,我雖然不想你入宮,但是,我真的也無法想象父親他到底是怎麼做的。」看到莫知言緊皺的眉,莫知逸知道自己話說的有些重,聲調放輕了許多對莫知言道「莫要擔心,你也就這麼幾個地方可以去,除了輕然那里便是我這,父親應該能想的到,可能也已經有人找到輕然那里了,輕然可能擋了下來,之前要攻城,路上可能耽擱下來了,我這應該也快到了吧。」
想到那日的夢境,莫知言突然一個激靈,自己是否該是時候回去了「哥,若是有人尋來,我便跟著回去吧。」
莫知逸驚了驚,最後釋然一笑「到底是懂事了些,我現在就派人回去打听一下,順便幫你報個平安,到時候若是可以,我便和你一塊回去吧,也是該回去過個團圓年了。」
兩人對視一笑,團聚的畫面,就像是一幅畫卷在眼前鋪展,那溫馨祥和的氣氛,笑容和藹的雙親,熱熱鬧鬧的年夜餐,讓人想想都向往。
「時辰也不早了,你早點休息吧,我去兵營巡一圈,咱們分開走。」莫知逸說完,四處觀察了下,隨後和莫知言相視一笑轉身而去。
莫知言直看他轉了彎看不見,才收回目光,看了看月光下泛著粼粼波光的河面,想起帝都的護城河,兩廂影像重疊,似乎匯成了同一條河。
那日的夢來的突然,之後也再沒有做過同樣的夢,她心中一直不安,希望只是自己的多疑,而不是真正出了什麼事,想起莫知遙那模糊的身影與越漸疏離的表情,她實在無法說服自己想開點,萬一……
「隱哥哥!」莫知言想著自己的事,忽听一聲嬌喚。
莫知言突然一個哆嗦。
這麼熱的天,都能驚出風寒來。
听聲就能猜到是我們的公主殿下凌雅,莫知言無奈的輕嘆了聲。
轉身果真看到的是她,看到她馬上要上前來挽她的手,莫知言急急後退一步,躬身說道「公主殿下,真巧啊。」
「隱哥哥,我是來找你的。」凌雅掩唇笑了笑,倒是難得嬌羞了一把。
莫知言的心又跟著抖了抖。
自從那日在劉府見過,這凌雅不知著了什麼魔,每日都來找她,對她的毒也是關懷備至,每日詢問冷輕然她的病情進展,還派出一群人要去深山找神醫來給她看病,凌霽的補藥一堆,凌雅的更是一車,搞的豐佑心癢地都想拿一車去賣。
這補藥吃的她胖一圈也就罷了,但不能補的她流鼻血呀,她這小身板真真虛不受補啊啊啊啊。
「公主殿下,夜風冷,早點回房歇息吧。」凌霽看到人都是避的遠遠,要麼就是那氣勢讓別人避的遠遠,這凌雅怎麼和她哥這點不像呢,這不是禍害她嘛。
「隱哥哥陪我賞月好不好?」話是詢問的,語氣卻是必須的。
莫知言只能呵呵的傻笑。
心想,這豐佑不是天天跟著自己甩也甩不掉踢也踢不走的嘛,今兒個這是跑哪去了,哪個上神仙君妖魔鬼怪帥哥美女好心人來救救她呀呀呀。
莫知言一個激靈突顯。
她和凌霽近朱者赤,其他學的不多,但是極其聰明的到凌霽那學了一招,那便是飛銀。
她在凌雅沒有發現下,飛出一定碎銀,擊入不遠處的草叢,引起一陣細碎的聲響,莫知言心里暗喜,面上卻裝的嚴謹「公主,那邊有動靜。」
凌雅狐疑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剛才有些動靜的草叢,突然一個轉身,避到莫知言身後,探頭指著那里道「隱哥哥,是什麼呀?」
「公主,草民進去看一下。」莫知言嘴角一笑,隨即隱去,急走幾步。
站在草叢前撥了草叢,準備進入的莫知言,想趁這個時候溜掉,誰知凌雅卻驚叫了一聲。
莫知言一驚,回身,便見凌雅倒在一個銀面人懷中。
唐門姥姥!
真是陰魂不散啊啊啊啊
現在只有她一人,而且還要救凌雅,如何對抗姥姥,而她身上還有蠱……
「想不想去我家做客?」姥姥倒是先開了口,依舊是辨不出男女的聲音。
「想……」莫知言冷哼「才怪。」
扭頭間似聞到一絲清香,在河邊待了半天,從沒有聞到過如此好聞的香味,這香來的太過突兀,莫知言直覺不對,但是眼皮卻漸漸沉重了起來。
難道……
話都未說出口,眼前便是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