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
蘇七眼角再次抽了抽,他們兩個今天陷入了你說什麼的無限循環里。
「沒什麼,你听錯了。」
千祗翊嘴角扯出一個危險的笑來,「你確定?你應該知道我可不喜歡強人所難。」
蘇七風中凌亂了,這位親愛的皇子殿下,你真的好搞笑,你頂著那麼一副扭曲的笑容來說你不喜歡強人所難,可是偏偏你的行為還就是在強人所難,這副光景,果真不知道用什麼詞匯或語句來形容。
她盡量控制自己的目光不飄向那一臉她看來扭曲無比的笑容,艱難地擠出幾個字來︰「確定、一定、以及肯定。」
「很好。」千祗翊扭曲地滿意了。蘇七把目光移向屋子的木窗上,現在窗子緊閉著,門也閉著,她方才來的時候沒有進去,只是坐在院子里,只是現在望著緊閉的窗子,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千祗翊突然間不正常的行為,暗自嘆了口氣,偷偷拿眼瞄了瞄他,卻見他也盯著窗口處若有所思。突然,心中泛起一股異樣的憐憫之情來,柳凡璉,這個丞相府的一代嬌女,最終卻紅顏薄命,留下千祗翊和白玉羽兩個這麼深掛著她的人在這斑駁紅塵里獨自流離,相思而不得尋,那種滋味兒,應是極不好受了的吧?難怪千祗翊見到白玉羽的腰墜情緒反常,千祗翊,只怕是再也不容許他身邊的人與白玉羽以及一切招惹他的人有關聯,可是她很不幸的被白玉羽招惹上了,如此說來,千祗翊現在還信她,還護她,就是對她寬容之極了。
可是,她不知道,這份信,這份護,到底是有幾分真,幾分假。她不知道柳凡璉到底是什麼樣子,只听他們說很像很像,但是又不同,那千祗翊到底是把她當誰看?當蘇七還是柳凡璉?若說是後者,那做的這些恐怕還遠遠不夠,若是前者,那便有過之而不及了。如今的情形,惠妃又不肯罷手,千祗翊雖不願去查,也難免有一天會受制于人不得不干,雖然她不知道他們究竟是在查什麼,但總歸對她而言是沒有一絲一毫的好處的吧?千祗璃的態度就擺在那里,從她回了楚府,就一直對她半信半疑,這樣的狀況,讓她如何心安,如何心安待在這里,如何心安繼續跟這三位形影不離。
只是,說了這麼久的散去,道了這麼久的別離,她還是在這里,只不過怕是為期不遠了。待她回去,定要將她心中想問之事全部弄清楚,問她娘也好,如若她娘不知,那她便去問她那個老爹,總之不會再讓自己像個傻子似的蒙在鼓里,說話做事都心有顧忌,最起碼要讓自己清楚到底是什麼事情,自己也不至于步步為營。
蘇七驚覺自己的思緒已經飄忽到很遠,她想那麼多干什麼,現在對她而言,能平安歸鄉,才是頭等大事,否則其他的都是閑扯。
蘇七想了想,還是問了出來︰「你跟大師說什麼了?」
「為什麼要告訴你?」
「我……我就是隨口一問而已。」蘇七撇撇嘴,當她想問啊,她才不是那麼愛管閑事的人,若是換做旁人她打死也決計不會多言半句,只不過無悲大師實在是特殊,那怎麼說也算是她的親人了,誰知道惠妃是不是也讓人去查無悲了,她想探探千祗翊口風才問的。
千祗翊露出一副饒有趣味的樣子來,「你怎麼整天別的事情沒有,就喜歡隨便問問?」
蘇七看都不看他一眼,自顧自說道︰「我樂意。」
「那我也隨便問問,可行?」
「嗯。」蘇七點頭應下,隨便他怎麼問,她也不答就是了,再不然就是「為什麼要告訴你」,其實也是個蠻不錯的理由。
千祗翊面色不變,卻遲遲不開口,蘇七也樂得清閑,他不問她反倒舒心了。
兩人就靜坐院中,誰也不說話,蘇七微一怔神,仿佛她跟千祗翊在一起最多的時候就是這樣靜靜的坐著,誰也不說話。千祗璃總是來去匆匆,千祗翊則不然,會陪她偶爾談天侃地,會說一些讓她覺得這廝心理變態的無恥話語,可是不管是怎樣,總覺得千祗翊在身邊有一種莫名的心安,就像昨晚在天門陣里,千祗翊在,所以她不怕,所以她能正視麒麟,所以他們兩人憑著那互相鼓勵的無畏勇氣,走出了那該死的破陣法。這些,突然讓她覺得,其實,有個千祗翊在身邊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如果說,有一天你最愛的人走了,你會怎麼做?」
蘇七無語,千祗翊這是要干什麼,柳凡璉死了關她什麼事,非要在這個時候問她這樣的問題,讓她怎麼說,說去一起殉情麼?
「我不知道。」她實話實說。她想不出有什麼最親最愛的人,除了她娘,可是如果她娘有一天離去,她覺得反倒應該會更幸福些,一輩子守著一個自己不愛的人,跟行尸走肉有何區別,還不如死了來的痛快。既然如此,她沒有其他人可掛念,也就自然不知如何去做。
千祗翊一雙墨眸深邃不見底,「如何會不知道?」
「沒有那種經歷,自然便不知。若是過早下了結論,真正到了那個時候再出了其他狀況,豈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
「那你暫且先猜,猜你會有什麼反應。」
蘇七皺皺眉,「我猜不到。」
任何事情,都不要過早地去下結論,否則便是期望與失望成正比,也正因為如此,養成了她隨遇而安的個性,除非是生死攸關的大事,其他情況的話,她遇到事從來不過多去猜測,否則就是作死,自己給自己平添煩擾、。
千祗翊忽然低聲呵呵笑出聲︰「你知道麼,有時候,我真想有你一樣的豁達心境。」
「我不豁達。」
「如此萬物看輕還能叫不豁達?」
「我看輕是因為沒有什麼值得我看重的,于是,看一切,便也輕了。」愛也好,恨也好,一切都是看得太過重要,如若不在意,便也不會無端生出這些感覺來。
「沒有什麼值得看重的……」千祗翊顧自呢喃著。
蘇七在他身旁靜默,也許,真的當一個人所深信不疑的事物在一朝一夕之間被突然打破,那種感受,真的是非比尋常。
就比如,千祗翊所深信不疑的,他所看重的一切事物。
比如,柳凡璉。
再比如,非要在愛人離去時一些所謂的反應。
如今被她一語點破,其實沒有什麼值得看重的,于是,尊貴如他,也不得不承認,這是真理。
玉婉說柳凡璉死的時候,千祗翊有一段時間是頹廢不已,她在想,也許是千祗翊覺得自己的信念坍塌了,也許是傷心了,但她覺得,或許更大的原因,還是自己那原本預想好的一切被突然打破的滋味兒讓他難受了。
「千祗翊,你跟我說,是懷了怎樣的心思來問我這句話?」
千祗翊看她,「能有何心思?」
「我也不懂。」只是懷了那麼一種感覺,好像千祗翊就是有意在問她。
靜默。
過了好久,蘇七才听得千祗翊說道︰「那小東西我就放在寺門處了。」
「它自己不會跑掉麼?」
「不會的。」
「那我去找找。」
「等等。」
「怎麼了?」
「跟大師也告完別了,不如就此下山吧。」
蘇七沉思,這麼一下山就是真的要和蘭州說再見了麼,遂又朝千祗翊點了點頭,「嗯,走吧,一起。」
出了寺門的時候蘇七還在左顧右盼找金麒麟,一個金黃身影忽然一躍就到了她懷里,蘇七猛得一驚,看清是金麒麟後又笑得眯了眼,這變成金兔子了就是可愛不少麼,都知道自己跳到她懷里來了,不用她自己走過去還要死的手抖不敢模。
「小白。」笑眯眯地模了模金麒麟那一身尊貴無比的鱗片,忽然想起一件事來,要是她以後走哪兒都帶著這麼個扎眼的東西,豈不是要招惹來許多麻煩?
「小白,你能不能不讓你自己那麼扎眼?」
懷中的小東西眨眨眼,似是听不懂她在說什麼。
蘇七放棄了問小東西的想法,看來不但金麒麟體型縮水了,智商也縮水了,現在竟然都听不懂她所說的話了。
「千祗翊,你確定,我要這麼抱著它一路走下山麼?」
剛才她跑來寺門偏角處找金麒麟,現在背對著人來人往還好,若是抱著金麒麟這麼一路走下去,絕對是想惹火上身!暫且不說世人會不會認出來這是麒麟,就是她抱著一只渾身金光的小兔子也夠驚世駭俗。
千祗翊面色不改,「那你還想怎麼辦?」
「那……」蘇七一時語塞,好像確實也沒有辦法,「那你來抱!」
說著就把金麒麟往他懷里塞,可是千祗翊把手一背後,明顯是不想接,與此同時,金麒麟也四肢不停的蹬著,兩只仿佛散著金光的紅眸也滿帶著怒氣與不滿望向她,似是在宣泄自己心中的委屈,並且對她將自己遞給千祗翊的行為非常之不滿。
蘇七愣了,這是一人一獸同唱一台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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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們,這兩天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