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樓鶯鶯情緒截然相反的是,心澄在那好半晌沒出聲,只是看著一只長相不怎麼樣的狗蹦樓鶯鶯懷里,然後瘋狂地甩著尾巴。
莫非他們是被這只狗帶來這里的?
心澄邁了步子,手上的東西卻沒放下,眼光游移著到了蕭遲身上,瞥了眼又回頭,也不知是個什麼心緒,而樓鶯鶯樂滋滋的樣子根本就像個沒事人,雙手抱著阿材蹭個沒完,「阿材你居然來找我了嗎?!」
「汪汪!」
「嗯,我就知道!」
這兩似乎還對上了話。
林淼看不下去,趕緊拉開一人一狗,苦著臉說︰「你們可讓我們好找,居然到了這地方,這天都黑了怕是回不去了吧。」
「嗯,是啊。」心澄知道林淼說的回去指的是回天水,這里雖是近郊,但來回天水也是要趕些路程,這時辰回去,估計城門也該是關閉了。
其實心澄挺奇怪這兩人明明是來救她們的,這會兒卻絲毫沒有營救的氣氛,林淼苦笑著看樓鶯鶯和阿材相依相偎死活分不開,而蕭遲……因著接二連三「遭人毒害」,即便是鐵打的身子,那也實在經受不起,所以蕭遲此刻的面色看起來不大好,那樣子說是生病卻也沒那麼嚴重,硬要說起來,大概是氣虛。
氣虛啊……
這麼想著,心里頭的滋味也不好受。♀心澄捏緊了拳頭,本想上前問問,這時卻听蕭遲開口︰「實在不行,先去毓瓷休歇一晚吧。」
林淼一頓,接口道︰「嗯,也只有如此了。」
這是最靠譜的法子,林淼也沒什麼理由不贊同。樓鶯鶯只顧著和阿材心心相惜,估模著也沒听到他們說什麼,抓抓狗毛便點頭答應。
既然三人已是定下了去向,心澄也沒什麼可說,手里東西一藏,便直接跟人往毓瓷那里走,相信他的父親不會大費周章地找她,反正只是一夜不見而已。
毓瓷作為中轉之所自是沒什麼限制,加之旅人里有不少趕夜路的,這種時候的客棧也不乏人來人往,只是他們幾人男未娶女未嫁,兩男兩女又生的俊俏,乍一看,不由叫人客棧老板生了點想法,直搖頭︰「世風日下,盡是些不懂事的來住店。」
這話任誰都會不舒服,偏生那樓鶯鶯又是個直來直往的性子,話一傳到耳里,就騰地跳了起來,「你說什麼呢,我們哪不懂事了?不就住個店,至于這麼擠兌人麼!」
老板睨了她一眼,道︰「住店就住店,你何必管我想什麼。」
「你!」
「你什麼你?」
一來二去竟是起了點爭執。心澄攔了攔,本是覺得如今不宜高調,想心平氣和地理論幾句,不料見那林淼笑眯眯地閃出身,掏出幾錠銀子,道︰「別生氣別生氣,人掌櫃只是做生意,免不得多嗦幾句,掌櫃,哦?」
掌櫃一看著銀兩,不由眯了眯眼,這才換了口氣︰「是要兩間房?」
林淼笑得賊兮兮,「這就听憑掌櫃的意思了。♀」
掌櫃倒也爽快,話沒答卻是自個兒做了主,揭了兩上房的牌就收好銀子忙活別的去了。
這樣就算把住店的事就給定了下來,他們今晚有了著落,不至于流落荒郊野嶺。林淼瞅著人掌櫃明事理,立馬嘿嘿一笑,也不管其他幾人是否有異議,二話不說就把人帶上了樓。
蕭遲不反對,樓鶯鶯沒心眼,可心澄總覺得林淼的表情別有深意,卻不甚明了,正好當下毫無睡意,便在踏進房門前獨自跑出去透透氣。
五六月的天,夜里多了幾許悶熱,雖不至汗流浹背,但總叫人心浮氣躁,容易胡思亂想。這晚新月如鉤,游雲透薄,一個天上掛著,一片周圍飄著,叫是弄得夜色朦朧,甚至撩撥人心。此刻客棧後院里站著兩個人,一個她,一個蕭遲,兩人隔著些距離佇立,看也不看,話也不說,氣氛總是透著些詭異。
這人到底還是跟來了。
心澄並不意外他會出現,無奈地看著身後的人影,心里卻是有些過意不去。這人幾次三番的中招,緣由都似乎和自己有些關系,人非草木,見人一再受傷哪能無動于衷,又何況自己與他如此熟識。想到這里,心澄終是轉過身,把心頭那些疑問盡數說了出來︰「剛才有沒有傷著?近日來總是見你受傷,好歹也小心一些。」
一言下去,卻沒得到回應。如水的月光灑在蕭遲身上,隱隱約約,心澄看到他有一瞬間的驚訝,過後卻平靜下來,皺眉,搖頭,「你不該出來,若是被那群人發現,你還想被捉去不成?」
「當然不想。」心澄立刻答,旋即尋了個借口道︰「我只是出來吹會兒風……」
確實是她疏忽了,興許是剛才沒什麼被救了感覺,這會兒才依舊如此隨意,但此刻的她專注于蕭遲的傷,無暇顧及那些,于是又道︰「剛才中的何種藥?藥性都消了嗎?看你這般憔悴的樣子,我真是……」
「真是?」
「……」
「不……沒什麼。」
心澄住了嘴,猶豫間還是沒把實話說出口。事實上她不是故意不說,只是話到嘴邊,不知該如何表達。她不習慣這般和他說話,從前她定會覺得他哪里出了錯,可現在她再也無法那樣以為,只覺得心里頭有一個小鹿在那里橫沖直撞,撲通撲通地,撞地她胸口難受。
蕭遲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他也是真的有些疲憊了,見她被人擄走,他急地難以自持,明知那些藥需要時間才能消除,他卻拼了命地想要快點恢復,為的就是要快些去救她。倘若這次不是靠阿材循著氣味的蹤跡,他恐怕就會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地在城里尋找她的身影。
可無論他是多麼地費盡心思,她卻始終不願對他袒露自己,就連一個關心,都要這樣欲言又止。
良久,蕭遲壓著嗓音道︰「是嗎。」這話像是說給她听,也像是說給自己听,他上前輕輕擁住她,將胸中那股難以訴說的情愫付諸言語︰「心澄,承認你在意我就這麼難嗎……」
這話像是一道驚雷把心澄震地無法言語,連心里也好像掠過這道雷,泛起一絲絲的疼。她怔忪地注視著蕭遲,身子僵住了,腦中也一片空白。
她是在意的,只是她不知道為什麼會在意,是討厭,還是習慣,還是別的什麼東西。
「夢後樓台高鎖,酒醒簾幕低垂。」
驀地,客棧里突然響起了歌聲,婉轉柔靜,宛若獨身女子在嘆惋傷情。
心澄听著,回過神推開他,喃喃道︰「是樓鶯鶯麼?」
「該是吧。」蕭遲順勢松了手。
抬頭一看,一個嬌小曼妙的人站在窗邊,身影煢煢,悠揚的歌聲從她口中傳來,漸漸響起︰「去年春恨卻來時,落花人**,微雨燕雙飛。」
寥寥幾句話,卻莫名惆悵了人心。心澄回眸看蕭遲,在他目光回轉之前突然笑了笑,道︰「蕭遲,我問你,如果我說我現在還想拿如意環,你會不惜一切代價幫我取來嗎?」
蕭遲一時沒想到她會提到這些,愣了一下之後,仍是不假思索道︰「會,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會幫你取到手。」
氣氛又變了變,興許是緩,又興許是更糟。心澄「嗯」了聲便未再繼續話題,瞟了眼手背後,只身回了客棧里頭。
是時候好好想想了,她對這個用盡心力「補償」她的人到底該怎麼辦。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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