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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落,被擱淺的曾經

你以為最致命的蠱毒才是我所擁有的原罪,卻曾想那最細小的痕跡才是我所擁有的傷口。在流淌著血紅的罪惡時,又是誰的灼痛諷刺誰的虛偽,是誰的傷痕觸疼誰的眼。

——節記

沉厚的布制窗簾封存了這偌大空間中僅剩的空氣,光線並不算充足,只是微微可看得見房中陳設,背光處的那個人靜默得像是倫敦街頭的石像,逼真得看不出是假的,由上等的石料粉飾了人物的各類細節,只是少了靈性,缺少了某些人類生活必須的動作。

背光處,高級寫字椅上的人面對著黑暗的另一邊,寬大的辦公桌上整整齊齊地對方各類物品,從透光而將物事鍍了一層清晰的輪廓可以辨出,依稀有幾分辦公案與計劃書疊放在一角,不著華貴,挨著辦公案的木質筆筒,遍置了的幾只筆與尺小刀的物品還看得清。台歷翻在這個月,日期周圍被很清楚的筆記仔細圈畫了幾圈,規則的圓形,卻很隨意,甚至凸顯出此人那時微微的煩躁。

埋在陰影中,玻璃相框所塵封的舊照片上的人陌生即使每天都看到,仍是陌生到不行。

轉椅上的男子面容難捉模請,內著白襯衫排扣一直扣到下頜,深色的領帶規規矩矩安妥,平平整整,不容許一絲的意外,褶皺,外置一件黑色的西裝外衫,即使是機械緊致的裝束,他也絲毫沒有表露出不妥。即使在這樣灼熱的天氣里保持這樣的動作與衣著,也毫無違和感。被擦得發亮的漆皮鞋在近光處折出凌冽的光點,反射在那人正逆著寒芒的眼鏡片中,看不透他身上所散發的幽寂的氣息。

膝上攤開了一本厚重的牛皮封面的英文書,印刷與書樣都顯得老舊,但是卻又整體散發出莊嚴的氣息,他似乎在細細地揣摩咀嚼著上面文字那深沉的涵義,所以男人的左手摩挲著外衫上瓖金圈的磨砂扣,似乎想因為這粒扣子捏轉在手指上磕踫出的些微刺癢,來平衡正在糾結的內心。另一手隨意地搭在離身體並不遠的桌子上,反復地翻轉著重量稍有些沉的鋼筆,而視線卻一直停滯在攤在膝上的那本書上——翻開的書頁,大部分皆為空白,可以推斷,他只留意在唯一有的一串英文上。

——who-sindifferentprickwhosmile,whocrueldesolatewhotomorrow。

——誰的冷漠刺痛誰的笑顏,誰的殘忍荒涼誰的明天。

大概可以這樣翻譯。

干澀的目光從文字上移開,不願表露出絲毫不適,即使是在隱藏被刺痛的視線,被貫穿的靈魂,稀薄的光線在他手上打下一層又冷又潤毫無生命里的光,直到他反手將書頁合上。

那陳舊的牛皮封面象征著年代的老舊,還有那些枯舊而老套的語言文字,卻往往揭示著某種真理。

鋼筆曳然停滯在食指與中指間,如同留在心尖的沉重歲月。

「咚咚」

門外傳出沉穩有規律的敲門聲,輕悄而磨合在這種氣氛中又顯得沉重,隨後是畢恭畢敬的問候,無比虔誠︰「老爺,請問需要用下午茶嗎?」

男人略一頷首,沉默地將那冊牛皮書從容塞入抽屜中,默然而具備平緩的嗓音搭配著因寂靜而突兀嘎吱嘎吱規律轉動的老舊掛鐘聲︰「進來吧

話語的冰冷之感未消退于空氣中,門把細微一聲轉動,黑色執事平穩地端著在微弱的光線中格外晃眼的銀質托盤,托盤之上置有一壺熱茶,一個糖缽,盛有適量茶水的金瓖邊,描有主人所喜歡的蘇格蘭玫瑰的茶杯,描著同樣花紋的墊盤上,位于墊盤與茶杯背側的角落里,那只小銀勺在微微掖藏著復雜的光點。

菅原付吾重新將門關上,將茶點放在男人案上,標準地又立于他身側。

男子略一皺眉,將糖缽移開幾厘米︰「菅原,你知道我喝紅茶從來不放糖隨後細細咳嗽兩聲。

菅原付吾只是從容不迫地應答,溫存的話語和得體的語氣相得益彰︰「老爺,適當地吃點甜的可以緩解病中服用藥物的苦澀

男子沉吟半刻,舀了幾勺糖兌入茶中,看乳白色慢慢化開成回旋的波紋,溶溶曳曳地沉入深沉復雜的茶紅色,略有香醇的香氣徐徐上升,蒸汽眷戀地伏在男人厚重的眼鏡片上,斂去那道復雜的光點。

靜寂地停止一瞬的時間與空間,單薄的光線重新在男人的眼鏡片上逆著冰寒的光影,心緒收緊︰「是啊……」他視線中,修長可媲美鋼琴家的左手一彈,細微一聲,沉重的鋼筆隨著不重不輕的力道落在桌上,滾到台歷邊緣便停止了行動。

左手不經意翻轉,無名指上有稜有角切割分明且碩大的鑽戒折返著一樣的光,仿佛拱聚了萬千的星辰至一點,深沉的水色中沒有一點雜質。

鑽戒折出的光點刺眼了幾分,封存在狹小的相框中黯淡的笑顏便陳舊了幾寸。

……

木質地板,每隔幾米便有一頂吊燈,棕色的牆,不願地隔著幾幅帶有歐式風格的油畫。

一樣古樸簡單的樣式,知道小池陸子得到那一房間傳出的一聲冷生生的應允時,失去與廊道裝飾相符的房門屏障後,才有了巨大的轉折,不合這座宅邸主人的風格,色調轉換不平緩,異常突兀。

「小姐,要開燈嗎小池陸子問。

「隨便。夏由對此事不發表過多意見如同碎碎的光線一般,細小到听不見的冷冷聲音,沒有命令的口吻,寒意在三人周圍的空氣中彌漫,櫻井也抖了一抖。

差不多不著色彩的空間里,只听到小池陸子按下燈座開關時,沒有特別突兀而刺眼的光線,只是微微感知到空間里的光線層次遞進了一些,淺淡地,房里的物事輪廓稍有明朗。

再過幾秒,涼子打消了原以為是燈泡燒掉的想法。

在染上了一層薄紗般柔和的光線,亮度不斷遞增,短短十幾秒,就在悄然之中換層次,不讓人察覺,到了最高的層次,房里一切都可以輕松望見,甚至到了這時一點對光線不適的感知都沒有。過了幾秒,才愕然地明白過來——這種燈具有不斷遞進光線而避免光線變化突兀而傷到眼楮的特點。

【真是理想的燈……】夏目心里一陣澀意。

目光引向天花板光源所在,明明只是簡單的中空扣在天花板上的磨砂玻璃罩所包裹的燈泡,幾個聚攏在一起,由玻璃座固定在天花板,隔閡白熾燈泡原本有些晃亂的光寫歸附于柔和,大概由七個排列為一條曲折的折線,或許這個人見不得強光,所以做了如此復雜的安排。

而最為夸張的是,燈泡下十幾厘米處的空間里,橫橫豎豎搭了幾條漆白的木條,規則地橫豎搭著,留有格子狀的空隙,而穩固的木條上又零零散散地由細線掛著眾多玩偶,兔子玩偶,呆滯的木偶,還有各類布偶之類的東西。每隔幾個空隙,在木條橫成的格子空隙里會自上而下吊下來一大束做得逼真的白色玫瑰纏花,像是緊緊地把最美的花期留在這個不變的空間中。在木條之上也依次旋繞著幾層薄紗,弄得簡直就像是在結婚一樣,大手筆卻也是童真的杰作。

仍是未見其人,只是剛剛的只是冰山一角。

自下而上吧,地板仍采用主人喜歡的復古木質,但是里門有幾米遠的地方已經被白絨絨的地攤覆蓋住,色調配合很淺淡,像是都歸附于房間主人冷漠得快要結冰的內心。幾個人跟著小池陸子慢慢挪動行動與視角,離門最近的右手邊玻璃門是浴室,這里有一個小小的窄小過道,而再往里走,右邊是供人休息的空間。光線盡管已經提升上去,但是主人仍舊幼稚地躲在床幔的陰影中,只隱隱看到一個輪廓與白色的帳幔糅合在一起,辨不清。那是一張很大的床,看上去床墊的質感與品牌的都是上等的,白色的床幔凌亂地披散在床的邊緣,恰到好處封閉隔絕了一個空間,而床幔的終極引系在離天花板幾厘米倒吊著的金屬環扣上,牢牢地盤至一點,整體結構簡潔且一氣呵成。

而左側凸出去一個空間,用于提供玩耍空間,畢竟只是一個小孩子。被慘淡的白色所粉飾的妝台,並沒有置放太多東西,孤零零地佇立在靠牆處,一大片空地都作了一大塊拼接軟墊,用于自由活動,而中間恰到好處空出一塊地方,佇立著一張不大不小的玻璃圓桌,竹條編制的圓椅靜默地挨著桌子。軟墊周圍,衣櫃附近,遍地都是被縫補過的玩偶,被摔碎又拼起來的不倒翁,不同的傷口,但是針腳痕跡大概都相同,非常清晰的痕跡,襯托出幾分失意的悲涼。

「真是失禮,夏由以這樣的裝束待客一只的小腿從復雜的床幔中伸出,模索了拖鞋穿上,以被頭發所遮覆的側臉進入大家視線內,側身走出更容易讓人看到的空間,不苟言笑,每一句話與每一個眼神都很冰冷。

她身後的牆壁嵌上了一大塊落地窗,有一個非常廣闊的距離讓人面對她,只是每一寸空氣都很冰冷,有一種致命的窒息感在壓迫著來者。

【這個孩子……】涼子的心咯 了一下。

眼前還穿著及膝的白色睡裙如洋女圭女圭一般的夏由至衣,實在讓涼子找不到這個上國中一年級的小孩子有什麼童真在內。凌亂的棕色頭發捎過肩,只是每一根毛發上都附帶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感,雖然是和灰原差不了多少,但是比起灰原,好像對世間的情感看得更加淡。

所以,嵌在她臉上的那一對瞳孔,才會顯得那麼復雜而看不透。

涼子呆滯的目光逃避性地扔在夏由至衣的腳上,兩只小小的腳浸沒在地板冰冷的觸感中,卻視若無感,似乎習慣了這份冰冷。

世界灰暗了片刻,只剩下這兩人完全不一樣的視角交替。

「倉木,對吧枯白的嘴唇輕啟,凍結了一份空氣。

「誒……」詫然片刻,從虛幻的臆想中抽離,涼子的心緒緊了幾分。

「小姐?」小池陸子悄聲突破這個尷尬。「夏由從宅邸的僕人口中听說過從容應答,但這個答案的真實感被編織成虛假,依舊冷生生,像是一柄浸沒了寒霜的匕首生生剜在人心里。

「吶,至衣,不行哦,對于長輩的稱呼,要叫姐姐櫻井微微屈身,靈眸中看透了幾分的真假難辨,屈身讓自己的高度與夏由至衣平行,用幼稚園姐姐的語氣糾正,溫柔中有幾分試探性。

「櫻井空洞的眼眸機械性地黯然這猜不透的思想,一字一頓,咬得清楚,細致的右手緩緩繞過櫻井驟然一縮的瞳孔,由虛空指向身後夏目的方向,「夏目君,對吧?夏由企圖詢問所確定目標正確性

刺破空氣的手指像是牆角霜凍了幾年的殘枝,落下了幾年積澱下的寒霜,枯敗腐朽而毫無生機,生硬而冷漠地固定在真實的空間里,像是一份虛假的想象,不容于天地的每一個角落。

「小姐,別說這麼奇怪的話好嗎?」小池陸子想要細細地阻止夏由至衣這類奇怪的舉動。

夏目愣了愣,回了一個極具尷尬的苦笑︰「這樣說的話你自己不也就初一嗎,對于高二生的我們,要用正確的稱呼,對吧?」

「不,夏由要糾正一個問題夏由至衣兀地放下僵硬的動作,「夏由目測你們只有十七歲,而實際上,夏由已經十四歲了,只是因為疾病耽誤,所以學業暫且放下腔調依舊逞強得生硬。

櫻井蹲著的動作僵硬石化,然後支撐著一個哄小孩子的好看微笑站起來,隨意地撥開話題︰「吶,至衣,話說回來這個房間裝飾得真是別致啊,不過——」似乎是在刻意尋求停頓,再一次打算套話。

「為什麼至衣要急著縫補那麼多被撕壞的女圭女圭呢?」

小池陸子的臉色明顯僵了。而夏由至衣冰冷的語氣像是一聲無謂的嘆息︰「夏由在陳述自己的觀點,每一件物事都有自己想要守護的生命,所以,他們沒有任何理由要接受這一個殘破的命運,夏由沒有理由,只是想要還給它們一個完整的生命

【明明只是一個孩子,盡管已經十四歲……】涼子質疑這番話語,卻無法哀嘆如何。

「誒,這是你啊夏目兀地叫出聲,手里托著一張照片,「剛剛這張照片飄到我腳邊,就撿起來了,不介意吧。不過上面的男孩子明明就是剛剛的那個少爺,旁邊的應該是你吧,還有這個婦人,大概是……你母親吧夏目吞吐地說出最後一句話。

照片上的三個人幸福地牽手,男孩子很小,笨拙地支撐著自己稚女敕的腳步,而女孩——夏由至衣面無表情地站在另一側,好像在靜默地等待著卡擦的一瞬,不願付出太多不值得的表情。站在他們身後的是一個美麗的婦人,穿著極具英格蘭風格的長裙,淡金色的草帽掩蓋住她盤起的棕色頭發,眯眼微笑,被定格住的笑容浸沒在陽光中,像一句溫柔的呢喃。在一片原野,這一份幸福被永遠定格在照片內。

「為什麼不裝框呢,很好的合照啊櫻井接過夏目遞過來的合照。

「過去的事情為什麼要這麼珍視,母親明明是一個已經亡故的靈魂極其地冰冷,沒有挑起任何的情感,夏由至衣斜視著不去看那張照片。

臥室牆壁上那一個掛鐘,古板地劃過每一分每一秒,慢條斯理而笨拙地走向最終的道路。曾經那些笨拙的話語,早已經被時間這一個虛無的東西抹去,浸沒在冰寒剔骨的孤獨里。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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