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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人間春曉(二)

打從永安侯和呂三公子進了人間春曉,李掌櫃這心里就忐忑不安,直覺告訴他,這個節骨眼上呂三帶了永安侯來似乎會有不妥。

李掌櫃在京多年,知道明國公府的呂三是個睚眥必報的主兒,楊師傅得罪了他小妾的娘家,沒有哪間酒樓願意為了楊師傅得罪明國公府。

人間春曉收留了楊師傅一家,李掌櫃原先尋思有御史台林大人罩著,楊師傅又佔著理,明面上的沖突應該不會有,暗里的小鞋怕是會送來幾雙。

只是,怎麼會是永安侯呢?

任是誰,也不應該是永安侯呀!

他一直關照著那間雅間的動靜,听到傳喚,急忙過去叩拜請安。

「你是這酒樓的掌櫃?」

永安侯也沒叫起,任由他跪著︰「你這兒有個南方來的姓楊的廚子吧?」

「是。」李掌櫃心里一驚,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這個人本侯要了。」任昆一幅紈褲嘴臉,直截了當開口要人。

「這……」

李掌櫃僵了僵︰「侯爺吩咐小人莫敢不從,只是,這件事小人做不了主,還請侯爺您大人大量。」

「你東家那兒本侯自會去支會,怪不到你頭上。」不容拒絕。

「那……能不能請侯爺先容小人與東家回稟過……」

李掌櫃進來之前已安排了人手,一旦局面不好應付,就讓人去通風報信。

「你東家不在京里,回頭本侯自會關照。」

林老頭離京代天巡察,等他回來估計就到年根兒了。

「無東家手令恕小人不敢遵命,」

李掌櫃連連叩頭︰「楊師傅在酒樓見工,是請了中人簽了合約的,這……無東家發話,小人不敢作主啊……還請侯爺大人大量寬容幾日。」

無論如何先把今天這關過了,如果就這麼把人交給永安侯了,楊師傅一家必落魔爪,再想救出來,怕是困難重重。

先把人留下,再請御史台林老夫人出面說合,永安侯必定會給這個面子。

「放肆!本侯面前豈容你推三阻四!」

永安侯一揮手,八仙桌上的杯盞盤碗嘩拉拉碎了一地。♀

一室冷寂。

李掌櫃打了個哆嗦,出了一身白毛汗。

可是,把人給他?

不行!人給了他,楊家的小閨女就沒活路了,楊師傅一家的下場也可想而知!

李掌櫃想起當年老東家開這間酒樓的初衷,多次強調凡遇到落難者,不管貴賤,只要不是做奸範科之輩,能幫的一定要幫,要廣行善多積德……

「侯爺能否寬限兩日?就兩日……小人只是個掌櫃的,做不了主……」

李掌櫃繼續苦苦哀求。

「給他五百兩銀子!」

永安侯對一旁侍候的大福示意︰「本侯要那廚子不假,但也不想耽誤你人間春曉的生意,這銀子是他的工錢,就當本侯要你們提前解約了。」

「侯爺,這萬萬使不得啊……侯爺,侯爺,能否借一步講話,小人有內情回稟。」

「內情?就在這兒講吧。」

笑話,他親自開口要個廚子敢這般推阻!不就是有靠山嗎?仗著靠山硬就敢撬牆角?

這兒?

李掌櫃環視一番,這滿滿一屋子人,這要說出來永安侯惱羞成怒還不把他給宰了!

「侯爺,這……是我們東家,我們東家,和您,有些淵緣……能否借一步……」

李掌櫃仍想努力一把。

「你東家?哈哈!」

任昆一笑︰「有些淵緣?若沒淵緣本侯能來要人嗎?」

不就是御史台老林頭嘛,嚇唬誰?

啊?!

李掌櫃一看他那連番冷笑,整個人如同被冰水澆灌,合著他知道東家是誰,他知道這是誰的產業啊!

他知道他竟然還帶著呂三那個紈褲來要人!生生要把楊師傅一家往火坑里推!

他都知道!

他都知道他還明著來打臉!

有這樣欺負人的嗎!你皇親國戚怎麼啦,你侯爺怎麼了,大不了不就是一條命嗎,不帶這樣作踐人的!

一股火直沖頂梁,李掌櫃騰地站起來,眼都紅了,全身不可自制地發抖,顫聲道︰「沒有東家首肯,小人恕難從命!」

「恕難從命?」

任昆冷面上一派風輕雲淡︰「好,有膽!來呀,砸了。♀」

外面侍候的護衛家僕們沖進大廳,,驅趕賓客,打砸了一番,尖叫聲,器皿破碎聲桌椅倒地聲……

場面一片混亂。

堂前的小二後廚的大師付們一涌而出,驚呼著要上前制止,李掌櫃忙聲喝攔住,東西打了就打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若人有個好歹,去哪兒說理啊!

就算有說理的地方,這打也打了,痛也痛了,難道還能找回來不成?

眾人呆呆地看著清雅秀麗的大廳眨眼間成了一片兒狼藉,店里特別燒制的白瓷盤碗成了一地碎片,那上面繪著的桃花啊青竹啊錦鯉啊,散落在白花花的碎片中,那入了冬才換上的青碧錦緞繡紅梅白鶴的椅套被扯亂,屏風啊桌椅啊,這里一堆那里一簇,或斷了腿或缺了角,完好地沒有多少……

有護衛要往樓上的雅間里沖,被大福叫住︰「……大廳就夠了,又不是真要拆了這里。」

永安侯施施然起身,看也不看李掌櫃︰「人呢,今兒本侯不帶了,三日內讓他到前東家那兒負荊請罪,否則,他這廚子是不用再做了。」

撂了句話揚長而去。

李掌櫃又氣又怒,一口氣沒上來,暈了過去。

眾人驚呼,七手八腳地扶起他,有人急忙跑出去找大夫,一時兵荒馬亂。

「怎麼回事啊,這李掌櫃多會做人啊,怎麼得罪了永安侯這個……」

剩下幾個字沒敢出口。

「誰知道!估模著是哪里沒順意唄,沒听說要什麼廚子什麼的……」

「我知道一些,李掌櫃收留了個南方廚子,听說那廚子得罪了醉香居的東家……」

「醉香居?听說他家有個女兒給了明國公的三公子……」

「可不就是這個,沒瞅著呂三公子也在嗎?」

「這人間春曉後頭也是有人的,永安侯居然一點面子不給?」

「永安侯用得著給人面子?肯定是幫呂三公子找場子來的……」

沒走的食客,街上看熱鬧的閑客,你一言我一語猜測個不休。

李掌櫃悠悠醒來,心頭酸痛,強打精神收拾場面︰「因小店之故攪了客人的雅興,今晚就由小店做東,酒水餐費全免,時候不早了,天冷路黑,各位貴客請散了吧,」

團團作揖︰「小店今兒實不方便,請貴客們散了吧……」

雖然不差錢,能在人間春曉白吃一頓,這便宜不佔白不佔,受了點小驚嚇,卻也免費看了場戲,食客漸漸散去,有老熟客過來跟李掌櫃告別,也不方便多說,拱拱手拍拍肩,心生同情︰怎麼就得罪了那個主兒!

客人都走完了,李掌櫃叫人上了門板,把被砸的大廳簡單整理一番,又讓廚房做了熱熱的湯面和包子,招呼眾人一起用晚餐。

「掌櫃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就是就是,平白無故的那永安侯就能砸咱的店?」

「掌櫃的,他說廚子不用做了,咱們廚房的師傅都是平頭百姓,沒有誰得罪過他啊……」

「掌櫃的,您得趕緊找東家,听永安侯那意思,這砸了店,事兒還沒算完呢!」

用過湯飯,驚魂未定的眾人紛紛詢問。

「我知道了,大家都別急,」

李掌櫃恢復了平靜︰「這事兒跟店里的人沒關系,得東家出面才能解決,今天太晚了,明天一早我就去尋東家,這幾天不太平,也不適合接待客人,先休業五天。這五天工錢照發,五天後估計這事兒差不多就擺平了。」

李掌櫃有條不紊安排後續,心底卻一片撥涼,不知道明天這事怎麼跟東家開口……

可也不能越了東家直接找林老夫人,以前老東家不在京里有事請林老夫人出面,如今東家來了,就算請林老夫人也應該是由東家出面去請,斷沒有自己這個做掌櫃的越俎代庖的道理。

散了眾人,留下自己的心月復管事,把楊師傅的事情講述一番,人們這才明白永安侯為何會無故砸了店,原來是為此人。

楊師傅雖然與人間春曉簽了工,但他人並沒有來,被傷了胳膊一直在家中養傷,不過管事們倒都知道酒樓請了他來做工的事情,畢竟之前醉香居迫人太甚,同行們都多少听說了些。

「那……掌櫃的,要把楊師傅交出去嗎?」

一個年輕的管事囁嚅,根源既然在這兒,那交人自然就什麼事兒都沒有,可是,把人交了,那這一家人……

「不能交!交出去就是把人往火坑里推啊!」有人反對。

可,不交?

永安侯話擺在那兒了,若不交,咱們護得了他嗎?

永安侯任昆的話能白說嘛!若不依從他的意思,楊師傅有沒有命都兩說呢!

「不對呀掌櫃的,永安侯怎麼會幫著呂三出頭?咱們東家……」

其中有心月復管事知曉內里詳情。

話頭一起,大家才反應過來,卻更懵了,永安侯怎麼會來人間春曉鬧事?

永安侯怎麼會幫著呂三出頭?

「掌櫃的,您沒跟永安侯說咱們東家……」

「說了,」李掌櫃慘然一笑︰「永安侯說就是與東家有淵緣才來要人的!」

什麼!

眾人面面相覷,這也太作踐人了吧!

就是有淵緣才來要人!他還算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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砸個把鋪子對永安侯來說,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事。

當晚,長公主也听說他和呂三一起,酒菜用得不順,砸了幾張桌椅,長公主過過耳也沒細問,小孩子玩鬧又沒傷著人,不算什麼。

第二日一早,錦言剛陪著長公主用完早餐,有丫頭進來稟告,前院側門有人求見侯夫人,自稱是夫人大通街鋪子的管事,有急事要回稟。

錦言听罷,稍微一怔。

今日並非送賬收賬之日,自己當初與管事們講過,若無大事急事,平時不要到公主府見面,所有經營事宜會賬之時統一匯報解決。

大通街的管事一早求見,難道真出了什麼了不得的事?

「這一大早的,怕是有急事,你去見見吧。」

錦言尚未開口,長公主先開口放行。

錦言施禮告退。

長公主想了想,又喚何嬤嬤︰「去打听打听是什麼事,她一個小丫頭,庶務不通,真遇了難處怕也不好意思開口,你去看看,若用得上就幫扶幫扶。」

「……您對侯夫人可真疼到心里了。」何嬤嬤打趣道︰「老奴這就去。」

「本宮就這麼一個兒媳婦,自然是要疼些的。」

長公主笑︰「再說錦言那小丫頭,就是怪讓人心疼的,你說是不是?」

過了近個把時辰何嬤嬤回來了,悄聲與長公主低語。

長公主勃然大怒︰「孽障!竟做出這等混帳事!」

(初擬周日無更,本周日有幸上了分類強推榜,謝意難表,故,更如常……)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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