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耀微微一笑,說道︰「徒留時光匆匆,數十春秋不如這兩年來的清明。」冷逍遙道︰「所以在他們眼里我們似乎也是冥頑不靈,利己自私之輩。」重耀道︰「如此也就不難解釋他們的關系。」冷逍遙道︰「一旦臆測有誤,你,有準備?」重耀道︰「無妨!」冷逍遙哈的一聲,嘆道︰「恩!如此咱們的門戶可越來越有一宗之主風範了。」旋即冷逍遙伸手阻止道︰「不對!你要做甚麼?」重耀道︰「要解開此事之謎團,我師兄妹三人必要做個了結!」冷逍遙問道︰「非要在此時嗎?你可是我在仙宗唯一的幫手。」重耀問道︰「你對我沒信心?」冷逍遙道︰「此時看來,他們同時出現不就等著你這麼做嗎?」重耀點頭說道︰「這樁往事該有了結了。三分陰陽,四氣橫秋。這第四氣雖不從自身,但著實不為一條出路,雖然並不稀奇。」冷逍遙道︰「這倒讓我想起了劍湖派的天水逐流劍法。」重耀點頭道︰「借助外氣行功雖與三分陰陽區別甚大,但人體是有極限的。」冷逍遙道︰「這個問題並不復雜。你若有需要,我可端詳一二。」重耀正色道︰「有求于你時我會吝嗇嗎?」冷逍遙無奈一笑,嘆道︰「你真是越來愈有那小子的嘴臉。以前你很少笑!」
重耀笑道︰「當前時局你如何打算?」冷逍遙道︰「這也是你接下來是所說的重點吧?」重耀沉聲道︰「少廢話!」冷逍遙笑道︰「我一個外來戶若大開殺戒,于仙宗本身雖有益,但不會有人認可,唯有借助外力。」重耀道︰「我說的是,東陽,南神,飛鳳,一式四派。」冷逍遙若有所思,應道︰「你先說的東陽,最後說一式派。而當前的局勢,這四派明顯附和于一式派杜開。」重耀道︰「權利之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之事還少嗎?」冷逍遙若有所思,應道︰「在我印象中你應該算是個武痴,我真是低估了你。」重耀哼然一笑,說道︰「東陽範昭逸此人靜水流深,鉛華細膩,杜開雖有睿智當非其對手。」冷逍遙道︰「但你要說的不是這些!」重耀點頭道︰「開寶元年,教皇與三分派宗主祝神光失蹤,此于太祖皇帝駕崩不過八年。」冷逍遙一聲恩!拖得老長,嘆道︰「教皇生平創立仙宗十三派之功,從未有過親近朝廷之舉吧?」重耀道︰「年事一久遠許多事便會斷落,亦會被有心之人再度拾起。自盛唐以來仙宗斗了朝廷,斗了四大世家,斗了八大家,五代十國以來又斗了多少當權共擊之輩。仙冥爭霸為得是甚麼?僅僅是天下第一大宗的聲名嗎?不是,是宗派利益和凝聚人心之手段。」冷逍遙沒有回應,重耀所帶了訊息完全推翻了他所有的構思,仙宗當前的形勢恐怕更加復雜。
重耀續道︰「如果臆測為教皇受皇帝影響深知權利之弊端,進而選擇詩畫江山,那麼胡氏三魁為何會三分蝶影這等唯有教皇能行之功?」冷逍遙撓頭道︰「太祖皇帝生前之事咱們都能背下了,暴斃之前從未有過安頓後事之舉。」重耀道︰「趙匡胤何許人也?天下間的勢力他豈會不知?自遷都洛陽之事後他便安頓了這一切。前有武林盟,逍遙城,後有天復會,這一切皆是幌子,詩畫江山確實能杜絕皇權至上,還政于民的弊端。當前的趙家天下走的不過是歷史的老路子,這種皇權終究會有一日沒落,千百年來歷史早已證明一切。」冷逍遙連番晃動食指,嘆道︰「你那兒來知道這些的?天吶!簡直聞所未聞。」重耀問道︰「教皇在你眼中如何?」冷逍遙道︰「說不明白,按照我的理解,大賢之身,睥睨之眼,令人生畏。」重耀道︰「這樣的人足以符合心憂天下之心,是為文武同韜。」冷逍遙道︰「你之想象太夸張,卻也不無道理。只是當家門主竟想毀了仙宗,這是正常人的想法嗎!」重耀沒有回應,續道︰「按照這種臆想,至少御內班或者皇城探事司有些痕跡。」冷逍遙平復心緒,抬手說道︰「種種跡象表明,這可能與異端勢力有關,總壇內亂由一式派杜千化而起,而後禍及東陽,南神,飛鳳三派。杜千化,其弟子杜孤星皆死于內亂。誒!不對,挑頭的二人身死正好掩蓋其事情原委和真實目的。」重耀所言冷逍遙這些年沒不是沒推敲過,只是從未有像今日這般連成一片,簡直不可思議。
重耀點頭道︰「教皇創立十三派的仙宗根基,讓仙宗一下有了與冥花流較量的本錢,其聲名之威望在仙宗無以復加。為保十三派不互相內訌,乃至于教主一派都與諸派平起平坐,只是在規矩上有所分別,這些建制不正是詩畫江山平等與民之前鑒嗎?除了教皇,誰能命令四派同室操戈?即使四派俱亡,仙宗也不至于淪落到退隱。恰恰是金倉被迫,百十條大船將金倉近億巨資搬得一點不剩,這一搬差點將仙宗搬垮了。其實都不難想象,沒有絕對掌令之身,誰能將如此巨資在三十日內悉數搬走?這一搬仙宗元氣大傷,不得不與冥花流講和,由爭霸變成講和此乃宗門之辱。仙尊苦心數載剛剛建立起來的威勢瞬間淡然,仙宗自此沒落。偏偏二月總壇內亂,四月便有冥王會戰,這一役前聖女,大少司命三派宗主戰死。短短半年內,仙宗損失聖女,俠菩提,大少司命,東陽,南神,飛鳳,一式八派宗主,六千八百一十六人仙宗上層精英戰死,仙宗的家底徹底敗光了。諾大的宗派頃刻之間頹亂,內訌之慘烈,至今教人恐懼。而後的金陵之戰,那邊私心,這邊通官府,仙宗不得已借勢退隱,閉門自奮。」
重耀字字深沉,每一句話都揣摩無數次,盡附一腔忠魂。冷逍遙身有感佩,當年之事他剛進入仙宗不久,在偏僻處並未得見,事後再臨總壇那一切似乎從未發生過,只是許多人就此再也不見。冷逍遙道︰「這是你內心深處的選擇嗎?」重耀道︰「戰神派的職責是發揚仙宗武學,權術我非不會,但那已不是我的路。如今的仙宗改革都如此艱難,何況立世。」冷逍遙問道︰「何為立世?」重耀道︰「武道七宗雖過百載天命,卻仍如朝廷一般彼此起伏,歷經盛衰,所以古人一直欲嘆天命。如今有了異端勢力之參照,則一切簡易,那便是制度本身有違,集權與理想始終是對立的,這個天下屬有百姓千萬,能讀的起書的太少了!愚民之政,禁民之流動,掌生死以權術。如此壓迫,方有朝廷每年都有一起叛亂之事,異端勢力摻雜不假,便無百姓之本心嗎!」
冷逍遙剎那間猶如豁然開朗,終于有個志同道合之人了。冷逍遙道︰「武道七宗之出路在于傳承,而傳承需一種文化底蘊相輔。慕秋白作為冥花流五極戰宗唯一的男子,歷年來游歷天下,尋的便是這般。然,目標是相同的,但面對這世俗,驚世駭俗注定失敗,融入世俗則為其所同化,這其中之尺度該如何把握?」重耀道︰「拘泥于宗派一身之法只可延緩而不足以流長。當以宗派之外,武道七宗之名為何而成?不正是世俗以定義,行漢人天下之共識。先輩之高瞻遠矚貫徹始終,令人側目。」冷逍遙問道︰「你有答案了?」重耀道︰「這個答案由張少英所起,以明正己身彼此之存在,務實現實之必要,一稱為知人,即知人性,人理,人心,俗而論之,莫天下之徒,皆為人類,大愛之念。二稱為同倫,即經書識論之則。三稱為求存,以宗派,朝廷之存。四稱為尊皇,以天下之皇間接于天下之民,意百姓之安。其五共利生和,正視彼此存在之必要,朝廷可去患匪毒瘤之論,武道可去經史留名之意。其六以務實,這一招則為要害。當今朝廷沉珂多難,唯武道諸等不受王法履歷約束可自由選擇己身。如此這六項綱領一成,則信念可成!」
冷逍遙問道︰「這是要拋除俠義之道了?」重耀道︰「俠義之道可歸于知人,乃俠者當為,務須宣揚做作。」冷逍遙嘆道︰「明白了,師兄啊師兄!今日的你令我感嘆吶!」重耀道︰「這個時代在變,武林將顯新格局,那縱橫識術篇我給你帶了,圖冊有點多,夠你看一年了。」冷逍遙問道︰「為何先給你而讓你帶給我?我不如你?」重耀微微一笑,說道︰「他比較忙。」冷逍遙哼聲一笑,說道︰「當街手刃八十六人,你信嗎?」重耀道︰「那不重要!」冷逍遙點頭道︰「如此,接下來之事便好談了。」重耀道︰「你覺得他們能到你身前?」冷逍遙道︰「不然呢?」重耀道︰「你的路才剛剛開始,有些你不便做的事他能為你代勞。」冷逍遙問道︰「知曉同心結嗎?」重耀道︰「蠱術罷了。」冷逍遙道︰「他清白郎君受脅迫如此,你信嗎?」重耀笑道︰「那重要嗎?」冷逍遙哈哈笑道︰「師兄,耿直如你,論之權謀如今是面不改色!」重耀道︰「你已感嘆好幾回了!」冷逍遙哈哈而笑,甚麼是希望?甚麼是可以信任的隊友,有希望的感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