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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名山。

這是慕秋白每年都會來的地方,這里是他跟清幽舞依二女成親之處,雖說乃私定終生,那又如何呢?如今慕雲聰已可到處搗亂了,舞依得隨在他身畔。慕秋白從沒有想過,有一日他竟然能放下心態試試這種妻女圍繞的天倫之樂。得以張少英的提醒,慕秋白也開始注意起陳坦秋,冷月痕的蹤跡。代號應龍之名便出自陳坦秋之口,他已收到教主最高級秘令,冰仙已暗中出逃,證實其乃奸細無疑。換做數年前慕秋白不會相信這般事實,幾年的經歷過去,他反而看得淡了。冥花流的五級戰宗威名赫赫,竟然也會有對方的奸細,其滲透之深確實驚人。時至今日慕秋白仍忘不了初見狐山時的張少英,五年的時間,一個小乞丐成長為今日的深邃,其經歷幸運的出奇,縱橫派教得神通。他時常在想,為何如此?答案是,張少英天性淳樸,仁善,堅強,或者說懂得適應,把握自知,這平平淡淡的優點才是姬靈霜對其痴迷的根源。當他開始學會對屬下們寬容,體恤之後,眾人那和善的氛圍他內心其實很歡喜。只不過臣鐘他們都不在了,昔時他總能帶動氣氛,說些讓人忍禁不住的笑話。

這時,舞依已經收拾好了行頭,示意慕秋白可以離開。慕秋白掃視眾人一眼,說道︰「我們都錯了。」龍隱問道︰「你有新的發現?」慕秋白道︰「行其一點雖有所成,亦大局無用,終乃無解。」龍隱問道︰「你想說甚麼?」慕秋白道︰「他已失蹤近半月,刨除一切為的僅僅是幕後觀局?」龍隱道︰「這個問題凡有心之人皆會思量。你究竟要說甚麼?」慕秋白道︰「你沒有想過縱橫派接二連三的改革是否動靜太大?」龍隱不解道︰「那又如何?」慕秋白沉聲道︰「如果改革失敗會怎樣?」話必,諸眾皆心神一緊,大屆主啼君說道︰「如果失敗,縱橫派將會崩塌。」慕秋白道︰「此乃因果必然,但真相會是如此嗎?胎息珠,玉玲瓏,龍魂,此乃當今台面上最神奇之物。」啼君嘆道︰「有時候很難想象,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數十載過去,仍有人對其不遺余力。」慕秋白道︰「胎息珠,玉玲瓏,龍魂的核心是長生無敵之術。淵源流長的傳承,這不正是我等數十載所追尋的答案嗎?」龍隱道︰「超凡月兌俗之識在這個時代很難找到傳承之人,故而有些事不可改變。五道七宗禪宗一直名列首位,是為信仰之道。器宗以具大行天下,是為生存之道。仙宗以武立宗是為武學之道,冥宗以錢立宗是為經濟之道,這便是核心差別。冥宗若要尋到傳承下去的意義,當可向縱橫派。」慕秋白道︰「縱橫派的傳承始終是縱橫派的,你不明白?教主讓我們尋找的答案本就沒有答案。冥宗何需去改變?這個時代掌握財富遠較宗派教義更實際,這才是冥宗的路。至于建制的改革,教主已在醞釀。但面對你這個親生子,她對你的保留很深。」龍隱淡然一笑,說道︰「何須你提醒?這不正是母親身為教主的職責麼?」話雖如此,龍隱明白他是在替自己不平,但自己並不在乎。

龍隱的想法何能瞞得過慕秋白,慕秋白亦暗暗放下戒心,為了冥宗的傳承她真是連自己兒子都不相信。若非龍隱,那以當前的局面這個答案顯而易見,不是上官蝶舞便是他慕秋白。他並不羨慕這個教主之位,冥宗內部亦派系眾多,這便是歷代教主從不在教內篩選教主人選的原因。竟然要從教內篩選,說明教主並未找到合適的繼承人,若以實際論,龍隱是最好的人選。龍隱見慕秋白竟然少有的不接話亦感愕然,顯然他知道自己並不知曉的冥宗秘事。龍隱提醒道︰「你打算怎麼做?」慕秋白道︰「跟不上步伐,那就跟著他,你說呢?」龍隱嘆道︰「說得容易,沒人知曉他在那里。」慕秋白微微一笑,找不到張少英找四奇觀卻容易的多,張少英沒有讓四奇觀退出便早料到這一著。慕秋白明白這並非張少英一人的能力,而是身邊智囊幕僚司在為他策劃,集思廣益,運籌帷幄,慕秋白都自認不及。諸宗都在學習縱橫派的六司建制,卻有誰能明白六司之間配合以及幕僚司的作用呢?

揚州城內,古月莊中,青天白日下,莊內一百三十六人盡數伏誅,但這麼多的尸體對橫網來說,處理起來並不難,燻香加上縱橫派秘傳的化尸水,不到一個時辰便只剩下枯骨,枯骨再敲碎各自裝箱送出城掩埋。橫網的做法熟練老到,沒有將尸骨裹在一起,行為竟殘忍亦尊重了人倫。這是白教東行六部中的第三部,前面的兩部也在御留香的帶領下盡數被誅,無一人逃月兌,一切得益于橫網的運作方能做到如此滴水不漏。四奇觀自被收養以來教書識字,倫理綱常早已刻骨銘心,御留香的行為曾讓四人動了手。但了解了事情的內幕,四人對白教亦恨之入骨,原來他們就出自這里,從第一部殺到第三部他們已經習慣了這種行為。同時作為這世間最詭異的武學境界,一行十人面對百十世間絕頂高手相互間張弛有度,綿密不留一絲破綻,武學陣式發揮到了極致。這其中的暢快淋灕,其中的驚心動魄,每干掉一部,十人之間的默契以及武學境界都更上一層。到這第三部,在橫網的協助下,十人各展其能,所向披靡,已無人能擋。

待尸體碎骨入殮,御留香幾人隨著橫網人員磕頭行禮,這才安頓馬車準備將碎骨運往城外。直至今日,田不孤與下酆都仍不明白張少英讓他們假死的意義,相反他日若被儒門或者其他組織發現真身,張少英的聲譽怕是毀了。

慕秋白與龍隱二人此時便臥在屋脊上的高低屋脊下靜靜地听著方圓之間的聲響。橫網人員連行走的步子都輕重一致,這一點北宗的一刃流皆不如。

為了不驚擾周圍的鄰居,御留香倒是難得的安靜,只是把玩著手中的香囊,里面裝了一縷陳詩語的秀發。其余九人則抓緊時間調息,大量飲水,飽餐服藥。安靜了許久,羽千瀧恢復過來上前輕聲問道︰「她還好嗎?」御留香難得的嘆了口氣,喃喃說道︰「原本我可以救他,但胎息珠只有一顆,我耗盡了天罪之刃的生機都沒能救活她,她只有死。」羽千瀧心神一緊,心思莫名。御留香續道道︰「胎息珠只能救一個人,我可以甚麼都不顧,但老頭就不行。」一旁的田不孤感嘆道︰「看來他對你不錯。」御留香沉聲道︰「他帶了我整整一百多年啊!一百多年是多久?太久了,久到他叫我干甚麼我就干甚麼,不叫我干甚麼我也得去干甚麼。」在場眾人無不暗暗心驚,這種超越生命限制的事情他們很難想象。田不孤問道︰「那怕胎息珠只是圈套?」御留香莞爾說道︰「對呀!有甚麼關系呢?不過咱們一路南下干掉他三部人,他們竟然還不來阻擊,這倒是不尋常。」田不孤道︰「以尋常來講沒有人是我們的對手。」御留香無奈撫了撫額頭,說道︰「天時,地利,人和,力量,虛實,縱橫派稱之為五斷。再厲害的人他也只是一個人,直接面對我們自然無人是對手,但利用其它的並非難事。武學入境者忌自滿,好友越是這種時候越該十二萬分的謹慎。」田不孤沉默了一下,應道︰「你說的是。」如今的他已經學會了知禮甚至解釋。

待眾人調息已閉,橫網已經準備妥當,御留香等不再停留,與橫網分道,坐上馬車前往客棧歇息。將近一年的時間眾人來回奔襲,雖漸漸克服旅途艱辛,但眾人都有些想歇歇了。歇息之處在酒城鋪,地方不大,鋪里僅這一家客棧。待眾人梳洗已閉,留下御留香值守,眾人便都去歇息。傍晚,御留香打坐留神之際,斷九泉走了過來,說道︰「你去歇歇吧。」御留香听罷,心中升起莫名的心緒,竟有旁人關心的溫暖,亦有對人性通透,又想起被他放棄的妻子。姬靈霜當年在逍遙城就向陳之道下了聘禮,二人雖未正式成親,御留香卻早已將其當成妻子,他終于接受了世俗,明白妻子二字的含義。御留香听罷,即倒地便睡。斷九泉瞧在眼中頗為無奈,這人還是這般不愛干淨,這樣也能睡得著。他雖出自臥龍窟,但長期在外游歷,遍閱世俗的他對黑榜道貌岸然的行徑極為反感。尤其萬世同宗以來各家相互算計排斥,無法凝聚,皆乃庸俗之輩,不堪大局。人生一世到頭來總算交了幾個朋友,這種常人所能成的真摯對殺手來說實在太珍貴,亦是唯一的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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