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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宗步庭說道︰「如今事實擺在眼前,咱們需要做的是知曉這一戰的來龍去脈,便知其中訣竅所在。」胡道暗嘆其定力遠在自己之上,對于這個先自己二十年進入南門的儒士他是極為尊敬的,且步庭之雅在于適,能適合任何事情。處理一件事總會將自己排除在事物之外,竟知內實,亦知外虛,則以內外兩者之態來評判度量,但胡道最敬重步庭的卻是他內心的另一面。

何進冷冷說道︰「我久居上位慵懶了,如今也該出去走走了。」胡道搖頭說道︰「你若有事,我之所為必將付諸東流。」何進說道︰「竟然殺戮難以避免,我們豈可再退讓?」眼見步庭听得此言,眼神明顯失落。林彬問道︰「你有何感想?」步庭說道︰「唯心向善,武道都知此意,我堂堂南門難道尚有不如?」郭曉說道︰「武道自欺欺人之言豈能當真。」步庭搖搖頭說道︰「在我們四宗之中以你對武道的成見頗深,但在下則認為不同。」郭曉說道︰「我並非頑固不化之人,只需你拿得出說服我的理由,一切都明了。」步庭搖頭說道︰「在殺戮中不失本心,唯心向善,這是一個不足二十三的弱冠所言。我等自負國之棟梁,在這殺戮中究竟是隨波逐流而沉淪,還是保持本心?」這一說在場之人皆有一番思索,如今的南門,胡道全權掌事,再也沒有曾經的諸司公參之議,連一向高傲不屈的監門竟然也支持他,南門雖重組在即,諸人卻越來越擔憂南門走得越來越偏,最後淪為武道一般成為揮刀屠戮的惡魔。

胡道听得此言,身心一震,則看向何進,何進亦是有所頓悟,知他們行事有些太急了。建制雖成,卻無人心所向,這樣的南門又如何運作?胡道忙起身讓內侍扶著六副司隨屬下去歇息,則向步庭一揖,說道︰「在下沉溺時勢中險些走火入魔,閣下之提醒令在下豁然頓悟,知錯矣。」郭曉則道︰「門主,你給我的感覺很特別。」胡道轉身問道︰「特別在何處?」郭曉說道︰「自從你進南門,你做甚麼都小心翼翼,以致失去了本心所在,習慣了拘泥謹慎之度,我一直都覺得當前所見並非您真實之原形,若非如此,您恐怕難承皇恩。」郭曉這一說,在場諸眾其實都知曉,只是作為屬下,這樣的建議似乎更像是慫恿蠱惑主上,有失屬下之責。

胡道說道︰「適時度事,本心也是需要機會的,不是麼?」郭曉說道︰「只需門主本心不失,我等自當竭盡所能。」何進說道︰「很多事並非想做便能做,即便南門月兌離朝廷亦不能。」如此喻示當真如晴天霹靂,諸多人皆是一震,如逆言自是忌諱甚深。胡道說道︰「剿滅武道,安定天下,諸位以為如何?」步庭嘆道︰「看來您對此已有質疑。」胡道說道︰「其實你比我更深切。」

「哦,怎講?」步庭故作不解。

胡道說道︰「世間之百態自然皆有其存在的身份,即似陰陽,竟有分離,亦有融合,至有相輔相成。從古至今,朝廷與百姓之間,武林是從沒消失過的存在,不剿不安,但剿不盡,諸位深知其中之弊端,更知即便成亦不會長久。」在場諸眾皆感不快,如今南門的信仰已漸漸模糊了,信仰可隨著時勢而改變再也不堅定了,這樣的南門,這樣的信仰,他們又如何去追隨?

南門大正司上前一揖,說道︰「南門重組容易,但若信仰如此而變換,我等又究竟處于何處何地?還請門主三思。」胡道搖頭說道︰「信仰的堅定是需要正確的目標,如果信仰的本身就不適合形勢,改變他難道不好嗎?」七正司上前說道︰「敢問門主,如今之南門又該如何改變?」胡道還禮,應道︰「歷史的證明足以明事論道,竟然剿與安都不適合,和即是當前可行之法。」南門諸司皆驚嘆不已,竟然要他們與仇恨了多年的武道言和,這樣的言論若非胡道說出,已是指責之聲膩耳了,帳下一片竊竊私語,早已失去了肅穆的嚴謹。

十八副司說道︰「朝武之間,和雖上策,行之卻難,變故甚多,故常不為所取。朝武之仇恨便如人倫早已腐骨蝕心,無法信任,此中之辯論延續何止千年?門主此言屬下認為大大不妥。」他這一說,眾正副司反應甚大,卻不敢有過,極是忌憚何進,而這一切卻早在胡道的預料之中,即便是一向支持胡道的郭曉亦出聲認為這樣的信仰不可行。胡道只是一言不語,待眾人吵鬧聲語漸歇,諸司才靜靜看向端重若無的胡道。有些明白人已漸漸領略到了胡道的脾氣,如此神情恐怕一切皆在他預料之中。

見諸人不再言語,胡道說道︰「諸位有言相議即可趁早說明,否則一旦成事,亡羊補牢,回勢晚矣。」郭曉說道︰「以門主所見,朝武言和方為天道自然,亦知朝武自古即是不共戴天,朝武之對立雖殺戮甚重,然朝武之對立難道不為天道自然?」胡道點點頭,問道︰「以你所言,確實不虛。但我個人認為,天道不過是沒有規範約束的虛迷之境,而天理才是人倫法度之所在。」在場一眾听在耳中均細細思量,然如今深陷殺戮之中的南門早已失去了儒家光明煥發,昂然向上的新意。

十八副司問道︰「敢問門主何為天理?」胡道答道︰「儒家之六德,六行,六藝皆在人倫理性之上。理為正,正為明,明為尚,正與理皆是光明所在,且為天理。天理自然,無論黎明百姓,皇權貴族皆在天理之下。」胡道此言無疑是威脅皇權權威的言論,這一切很多人知曉,卻知此為皇權所忌,不堪為用,連何進都大感不妥。何進問道︰「你究竟想說甚麼呢?」胡道應道︰「所謂文明,所謂正義,所謂德行,諸等皆離不開天理,否則一切不過是空談。」見胡道話未說盡,何進已知不可再討論下去,即道︰「此事不必去討論,如今南門之信仰不變,即便改變,朝武之戰也難以避免。當前所為,才是門主所慮。」胡道則問道︰「不知監門可有對策?」何進說道︰「你全權事又何必問我?」胡道點點頭,即讓諸人進了他的偏帳,但見偏帳周遭有莊訶的三尊機關獸銅虎駐守,另有三十名南門隨屬日夜守衛,尚有三十名萬里挑一的武林名宿輪番駐守,天上地下之防衛,森嚴至極。

帳內正是唐玉所留下來朝武各宗地圖,一眾卸鞋走在龐大的地圖上細細審視,即便對武道七宗甚至所謂天復青龍令主之探索不深,但武道如此之勢大已是令人震驚了,平日他們是無法看到這張地圖的。胡道凝視著地圖,說道︰「以各位所見,以南門當前所至,無論是江南還是淮南,或者是福建和兩浙,看似崩塌之勢,實則皆有顧忌,此為朝廷底線,今日且不做討論。南門聚集依舊,我需要的是慕秋白及四奇觀的項首。」胡道此為乃是拋棄所有,攻其一點,雖可成,隱患卻不小。

南門大副司說道︰「仙宗,藥宗,器宗三宗不知去向,慕秋白所行不過是擾亂我等,其四路之內才是當前所慮。」胡道嘆道︰「我等自負國家棟梁之材,自身之責任堪重,將一切背負在身。在我等的背後難道皆是擺設?武道分散,遍地叢生,竟然要重創,此為任意之必然。」寥寥數語,便道破了其中的關鍵,諸眾均心中敬服,倒是何進有所悟,暗嘆「如此睿智之人的確可怕,看來自己可要留心。」南門十九副司宗正上前說道︰「此等高手,屬下願前往一會。」胡道說道︰「一個一個的派遣不過送項首罷了,此次不宜過大,十九副司,十八副司聯手相信不會令我等失望吧?」十八,十九副司皆上前躬身道︰「定當不負門主期望。」

南門諸副司雖有七八人出身科舉,余眾卻皆是招募,甚至自隱宗發掘而來。各司雖常共事,于對方的武學修為卻不清楚,平常更不曾動過手。此次兩司聯手,只需慕秋白不再有幫手,大事可成。但與武道惡斗以來,未料之事層出不窮,時勢趕不上變化。十三正司上前說道︰「事出多變,還請門主未雨綢繆。」胡道點頭應道︰「本門自有分寸,人命關天,不敢兒戲。」

十八十九副司皆是招募而進入南門,一直以來被正司及監司壓制甚久,這時正副司分事掌權,正是揚眉吐氣之時。南門聚集重組,建制必將會大亂,人員恐會大有不同。是以趁重組未成之際,兩司各挑選了本司二十名出類拔萃的隨屬前往。黑暗一直在關注慕秋白的訊息,雖知其所在之處,但慕秋白深處深山中,無法準確探視,更無法追蹤,兩司要尋到慕秋白不會很輕松。

而在深山內,慕秋白正站在山澗旁歇息,四奇觀自在一旁調息。這一戰靠了四奇觀導勢才有如此驚天之舉,但四人即便身負異秉,面對十數倍的敵人,華麗的背後也是需要極重的代價的,一個月內四奇觀已無法再動手。而慕秋白一再出手,並無其他目的,諸宗分散四路,冥宗居中自行度事,慕秋白所為正是為了四奇觀之威而行,此一戰必將引來南門的復仇。若惜一直靜靜的守候在慕秋白身後,甚至有一絲疼惜。他一直讓舞依照顧幼子慕雲聰,正是為了掩蓋內心見物睹人的悲傷,如今即便有四奇觀他恐怕也提不起曾經的主上屬下之心了。

四奇觀這時調息已畢,對于慕秋白,以教主之重視,在他們來之前,教主經常提起慕秋白,故而四奇觀對慕秋白的經歷是極為清楚的。曾經他們不知為何教主會如此重視他們四人,如今想來這一切皆是為了慕秋白的今日所準備的。路芊紅上前說道︰「懂得傷感是好事,但若沉溺其中恐怕會迷失自己。」慕秋白問道︰「難道你能抵擋內心的情不自禁。」路芊紅搖頭說道︰「堵並非是解決問題的唯一辦法。」慕秋白冷哼一聲,說道︰「教主之智,大局雖無變化,其中之心酸卻是她無法體會的。」路芊紅說道︰「教主從沒有絕對的限制你,這是你的權利。」慕秋白不再言語,轉身向林外走去。四奇觀與若惜本擔憂他的安危,但瞧著這個飽經滄桑的身影,或許很多事並不需要他們去擔憂,因為慕秋白是一個令人只有仰望而無俯視的人。但令冥宗之人感到疑惑的卻是,冥宗向來是女子當權,教主對慕秋白之器重,說傳位于他,卻沒有讓他學習掌權事,說器重,雖說有原因,卻也未免太過,令人不解。而慕秋白也一樣令人疑惑,有時候四奇觀,若惜都不清楚這個男人究竟在想甚麼,他的身影似乎總披著一層令人捉模不透的迷人面紗。(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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