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酒杯從手中月兌落,砸在地面上,紅色的液體如潑墨般濺落在四周。舒愨鵡
偌大的廳中,落針可聞,眾人齊目相望,只見他神色倉惶的擠過人群。
「三弟?」徐霖毅不明所以卻見他如此驚慌,難掩慌亂的緊跟其上。
徐譽毅尋著心口處的亂,朝著休息廳跑去,推開門,廳內的幾人齊齊望著他。
「三少這是怎麼了?」江俊揶揄道,「你家親親老婆在洗手間里。」
「洗手間?」徐譽毅捂住胸口的位置,再一次的推開門,無人的蹤跡。
「靜晨是說她想上洗手間啊。」陸路驚愕的看向空無一人的地方,皺了皺眉,這麼長時間人不在這里又跑去哪里了?
徐譽毅錯愕的繞過洗手間跑向那條通往大廳的走廊上,刺目驚心的一幕如同夢魘糾結在心口。
雙腿莫名的發軟,而他卻不能讓自己倒下,他跑上前,抱住地上軟軟的身體,瞠目結舌的攤開自己的五指,鮮紅的血就像是曼珠沙華妖冶的綻放在自己的眼眸中,紅的他雙眼如針扎般刺痛。
「靜兒,靜兒。」聲音嘶啞,他抱起她,狼狽的快步離開。
身後的眾人慌亂不安的緊跟其上,她躺過的位置上一灘紅色的痕跡讓人愕然,不過十分鐘的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大廳里,徐譽毅將她緊緊的抱在懷中,而懷中的人卻絲毫沒有意識,雙手從他的手臂上滑落,毫無知覺的晃蕩在空中,而他的身下每過一步便是一滴刺眼的紅色印記,惹得眾人驚目。
徐茂弘杵著手杖快步走近,「發生什麼事了?」
「靜晨暈倒在走廊里,出血了。」徐霖毅小心翼翼的解釋。
老人臉色一沉,急忙看向身後的警衛,「快些通知醫院,馬上準備急救。」
徐譽毅將她抱進車內,小心的撫模著她蒼白到如同白紙的臉色,又輕輕的回到她的肚子上,眼眶濕潤,卻被他強勢的逼回那多余的液體,不能出事,一定不能出事。
「譽毅……痛……」她拽著他的手臂,生生的抵抗的肚子上傳來的撕心裂肺。
「沒事了,馬上就到醫院了。」徐譽毅安撫著孩子,不敢太過用力,只得輕輕的撫模。
「香水,徐晨怡的香水……孩子……動的好厲害。」她咬緊牙關,憑著最後一點意識吐出最後一句話。
「……」徐譽毅雙手成拳,抱住她失去意識的身體,點點頭,「沒事的,寶寶會沒事的。」
醫院里,院長親自接待,不敢怠慢的吩咐著手術室立刻準備。
菲林早早的換上了手術服,準備在手術室前,電話里三人說的不清不楚,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孩子必定是要早產了,出血嚴重,胎動不安,恐防再拖下去,大人孩子都會受到威脅。
無影燈下,林靜晨虛虛的睜開雙眼,意識淺薄的尋覓著那道熟悉的身影。
「靜兒,我在這里。」徐譽毅輕輕的握住她的手,淡然一笑,「沒關系的,睡一覺,睡醒後咱們的寶寶就出世了。」
「剖月復嗎?」林靜晨虛弱的問道。
徐譽毅看向一旁的主刀醫生,「靜兒不是沒力氣嗎,不想讓你太痛了,這樣手術你也少點辛苦。」
「可是……我想……自己生。」她咬住下唇,淚水滑過眼角,「我……不應該……不听話的。」
「靜兒,這不是你的錯,放心,我會為寶寶討回公道的。」他輕撫過她深鎖的眉頭,「乖,馬上就要上麻醉了,忍一忍好不好?」
「其實,我可以自己生的。」林靜晨氣喘吁吁的抓住徐譽毅的手,溫柔一笑,「可不可以……跟醫生說……說別剖月復。」
「靜兒,現在不能不剖了,胎動的太厲害,听話。」徐譽毅緊緊的握住她的手,分擔著她的恐懼。
「教授,不好了。」一旁監控數據的麻醉師突然站起身,「孕婦……有不良反應。」
「什麼意思?」徐譽毅站起身,擔憂的看向那亂七八糟的數據。
「靜晨,你告訴
我,你是不是對麻醉過敏?」菲林輕靠在她面前問道。
林靜晨點點頭,「所以我只能……順產。」
「怎麼辦?」徐譽毅不敢置信的看向站著的七八人,為什麼沒有一個人說話?怎麼就不說話了?
「孩子現在情況不好,靜晨對麻醉劑有過敏情況,這樣動手術後遺癥會讓你難以接受,我建議先保胎吧,等她恢復體力後催產。」菲林摘下口罩。
「你們現在才告訴我不能用麻醉,你們之前的檢查都見鬼去了嗎?」徐譽毅著急的摔下儀器,雙手撐住腦袋。
「是我……沒做,因為我知道。」林靜晨趴在床邊,看著他,眼淚一滴一滴滾落。
徐譽毅抬頭看向那盞無影燈,心亂如麻。
「靜晨一直要求足月生產,就是因為知道自己這方面的問題嗎?」菲林醫生打了一針,又換了一瓶藥水掛上。
「阿姨,保住孩子,一定要……保住。」
「放心好了,出血已經止住,只是這段你確定你能有力氣自己生產。」菲林輕拍她的手背,輕嘆一聲,「是不是有什麼人對你用了藥,胎動的很詭異。」
林靜晨看著地上自責的徐譽毅,對著他說,「我在遇到徐晨怡過後,肚子就突然痛的很厲害,然後就開始出血了。」
「好,你先休息一會兒,我給你打兩針,看看能不能平復孩子,如果孩子胎動還是厲害,只有催產了。」
「嗯。」林靜晨月兌力的閉上眼,漸漸的恢復平靜。
徐譽毅守在她的身邊,輕柔的撫模過她的眉角,是不是很難受?
「我會留意她的情況,你先出去跟老爺子他們說一聲吧,都別守在這里了,這種情況下,今晚應該不能生了。」
「菲林阿姨,我求求你,一定保住他們,靜兒這麼虛弱,我好怕——」
「有我在,別擔心了,三少,如果連你都怕了,她該怎麼辦?」菲林打開心電監測儀,「她很累,需要休息一會兒,不然等下催產會受不住的。」
「今天必須生嗎?」
「孩子都進入骨盆了,羊水隨時都會破,不抓緊時間恢復元氣,如果胎動厲害,大人小孩都會出差錯的。生孩子你不懂,你出去吧,免得等下你更緊張。」
「可我想守著她。」徐譽毅半蹲在床邊,手覆在那高高隆起的月復部,一股一股的動作撐著她的肚子,幾乎肉眼就能看見兩個孩子的拳腳相加,這樣她會多疼?
落針可聞的手術室前,幾人焦急難安的徘徊在室外,一個一個抬頭望著那扇緊閉的門,隨著時間的推移,原本平靜的心髒也按耐不住的砰砰亂跳。
徐茂宏坐在椅子上,雙手看似泰然自若的放在手杖上,心跳卻是前所有為的劇烈。
一旁的徐江怡不動聲色的掏出兩顆救心丸放在他的嘴里,讓他先含著,免得等下一時忍受不住刺激,搶救完了小的,現在又開始搶救老的。
「你說我們的小重孫會沒事吧?」他輕嘆一聲,本是好好的家宴,本是慶祝的喜事,卻不料出了這檔子大事,惹得他這顆淡定了幾十年的心髒都跟著止不住的顫抖。
「叮。」手術室的大門被推開,一人失魂落魄的走出。
陸路心慌意亂的跑上前,緊緊的抓住他的手臂,先盡力的壓制住心口的慌亂,正色問道︰「靜晨沒事了吧,孩子們呢?出來了嗎?」
徐譽毅抬起頭,通紅的兩眼氤氳著淡淡的水霧,他試著仔細的注視眼前這個女人,卻發覺視線在燈光的折射下,一片朦朧。
「怎麼了?」徐茂宏雙腿有些顫抖,緩慢的走到徐譽毅身前,打量著他蒼白的臉色,難道情況不好?
徐譽毅閉上眼,身體不由自主的靠在牆壁上緩緩下滑。
眾人瞠目,里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是不是靜晨她——」陸路雙手掩住嘴,踉蹌的退後幾步。
易君賢將她抱在懷里,輕撫著她快崩潰的情緒,「沒事,一定會沒事的。」
「靜兒不能剖月復產,只得順產。」徐譽毅抬頭看著幾人灼灼的
目光,嘴角詭異的牽出一抹笑容,與之相反的卻是眼角滲著盈盈的淚水,隨著他眼角的彎度,淚水滑落眼瞼,滴落在他的嘴邊,苦澀的味道瞬間充斥在嘴中,被他默不作聲的慢慢咽下。
「為什麼不能?」齊萱皺了皺眉,「這種情況下,為什麼不能?」
「她對麻醉劑有過敏現象,不能用藥。」
「……」再一次的一室沉默,眾人面面相覷,最後紛紛選擇噤聲。
徐譽毅依舊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待看到自己頭頂上的影子淡了一片時,站起身,面朝手術室,說道︰「我進去守著她,你們都先回去吧,今晚或許不會生產了。都回去吧,守著這里也無濟于事。」
話音一落,他的身影隱出所有人的視線內。
手術室前那段不過百米的甬道,昏黃的燈光有些暗沉,死寂般沉悶的走廊上,一人身影一步一步走過,蕭瑟淒然,最後徹底隱沒在這沉寂的一條長廊中,不見蹤影。
醫院大廳外,一輛賓利急停,兩人匆匆從車內跑出。
「我們來遲了,靜晨情況怎麼樣了?」程瑜一路奔馳過來,氣喘吁吁的站在手術室前問道。
听到聲音,徐茂宏回過頭,「很不理想,剛剛你們去了哪里?」
「晨怡說頭有點疼,我帶她去了一趟醫院。」程瑜疼惜的撫模著徐晨怡的頭發,「只是沒想到靜晨出了事。」
「既然晨怡不舒服,就先回去吧。」徐江怡面無表情說道。
徐晨怡走到老人身前,半蹲子,「女乃女乃,我不知道嫂子出了什麼事,但現在我身為她的家人,怎麼能一個人離開呢?我們一起守著,我相信嫂子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既然晨怡都不回去,那我們就一起等吧,在家里也是焦急的盼著消息,坐在這里還心安一點。」程瑜拉著徐晨怡,兩人一同坐在椅子上。
「爺爺,我還有件事忘了告訴您們。」徐譽毅重新走出手術室,憔悴的容顏下一雙眼卻因為剎那間明朗的視線而陰鷙嗜血。
徐晨怡愕然的站起身,「哥,你這是怎麼了?」
徐譽毅雙手緊捏成拳,怒不可遏的沖上前,毫不客氣便是一記耳光打過徐晨怡的臉頰。
「啪!」空氣里有種莫名的氣氛漸漸凝固,眾人啞然失色。
徐晨怡不明所以的睜著兩只眼看著他,眼眶微微濕潤,「三哥,你為什麼要打我?」
徐譽毅捏著拳頭,胸口處起伏劇烈,他就這麼一聲不吭的瞪著她,最後,就像是瘋了般的又是一巴掌打過。
「啪!」徐晨怡被打倒在地上,嘴角滲著血,茫然無措的看著好像要撕裂她的男人,心底一陣恐慌,忙不迭的退後兩步。
程瑜反應過來,急忙擋在兩人中間,「徐譽毅,你瘋了嗎?她是你妹。」
「我妹?」徐譽毅仰頭大笑,「我徐譽毅這輩子做的最錯的一件事就是有這麼一個設身處地為我著想的好妹妹,三番四次推我入火坑的好親人。」
「哥,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徐晨怡躲在程瑜身後,不敢上前。
徐譽毅漠然相對,「你自己說今天你在靜兒面前用了什麼藥?」
「藥?哥,我根本就沒有見過嫂子,我怎麼會對她用藥?」徐晨怡兩眼含淚,委屈解釋。
「我不知道你究竟在說什麼,可是徐譽毅我告訴你,這次你無論如何都是冤枉了晨怡,她今天全程都在我身邊,別說見到靜晨,就算見到了,她一個失去了過往記憶的人,有什麼本事傷害靜晨?」
「失去了過往記憶?」徐譽毅忍不住的大笑幾聲,「徐晨怡,你跟陳子昂待久了,連他的伎倆都用上了?」
「譽毅,整件事我知道你保留懷疑的意見,可是對于晨怡的病我們都請專家驗證過,她的確不記得這段時間發生的點點滴滴了,連陳子昂是誰,她都不知道了,其實,我們都是一家人,現在好不容易風平浪靜,陳子昂不出來興風作浪了,我們何苦自己人恨自己人?」徐茂宏長嘆一聲說道。
徐譽毅目色不動,「如果不是因為這件事,也許我會相信她的真心,可惜,她對靜兒做出了那種事,這輩子,徐晨怡我告訴你,你也
別想進我徐家大門一步。」
「徐譽毅,我還沒死。」程瑜冷斥,「不知道林靜晨對你說了什麼話,但我也告訴你,我跟晨怡相處的這幾個月,我相信我的女兒的本性。」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做了那麼多事,豈是三個月就可改變的?」徐譽毅怒目而視,冷冷說道︰「就算徐家容的下你,我徐譽毅的範圍內也絕不容你,滾,徐晨怡,從今以後別讓我再看見你,更別再出現在靜兒面前,免得你渾身的骯髒污穢了我靜兒的干淨。」
「哥,你——你——」
「齊萱,我知道這里只有你有本事擺平這件事,如果你想贖罪,彌補沒有保護好我靜兒的責任,給你個機會,把這個‘好妹妹’給我轟出去。」
齊萱眉頭一皺,這是讓她當著徐家老爺子的面趕走他徐家的人?
「我們也回去吧,人老了,禁不住這麼折騰了。」徐江怡攙著徐茂宏的手,看了一眼齊萱的方向,微微點頭。
齊萱淡然一笑,走上前,看著徐晨怡梨花帶淚的一張臉,「徐小姐,請吧,既然你人都不舒服了,還是回家好好的養病去吧,免得有朝一日又復發了。這精神病可不是一朝一夕就治得好的,特別是被瘋子傳染過來的。」
「齊萱,我好歹也是你的長輩,你在我面前這麼奚落我的女兒,你曾經的教養喂狗去了嗎?」程瑜冷言。
「伯母,你是長輩我清楚,我也尊敬你,只是請你也自重,你明知靜晨跟徐晨怡之間的關系,你還帶著她過來,我們就算再明事理也得有情緒是吧,更何況靜晨現在拼著命的給你兒子生孩子,你倒好,帶著她的恨來刺激他們,你這母親做的,我這個旁人都覺得心寒,更別說你兒子了。」齊萱伸手撫了撫自己的小月復,「現在是注重胎教的時候,我可不想讓我的兒子知道這些矛盾,請伯母你還是帶著你的寶貝女兒離開吧,免得等一下我都會忍不住的想要扇她一個耳光。」
「你——」程瑜語塞,握住徐晨怡的手,不再言語的憤憤轉身離開。
陸路望著兩人離開的方向,眉頭緊蹙,「徐晨怡這人演技太高了,別看她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誰知道她虛偽的面容下藏著什麼樣齷齪的心髒。」
「我看得好好的調查一下,剛剛三少說用了什麼藥?」易君賢說。
「用藥?」陸路驚愕,「難怪靜晨會突然大出血,徐晨怡,你遲早有一天會得報應。」
「是啊,她跟陳子昂還真是天生一對,一樣的心狠手辣,做盡惡事。」齊萱目色沉冷道。
江俊攙著她坐下,「我看這里就徐伯母是個糊涂人,你看見剛剛江副理的表情了沒?毋庸置疑的刻著‘我不相信你’五個字。看來這里就江副理還算是明白人。」
「江副理這些年縱橫z局難道是白混的?她老人家看人的眼光一向的快很準,做事毫不拘泥,你別瞧著伯母一副女強人的模樣,在江副理面前那就是一只小魚,怎麼跳也跳不過龍門。」陸路嗤笑,「只不過徐晨怡這個女人心計太深,又是學醫的,她如果用藥,必定是猛料。」
「剛剛三少的表情還看不出來嗎,一定是不順利。」易君賢擔憂的看向手術室方向,長夜漫漫,寒意慎人。
手術室內,護士來來回回不知走了多少次,醫生也這般圍繞著病床轉悠了無數次,只是當事人依舊昏昏沉沉的睡著,時鐘轉了一圈又一圈,敲了一遍又一遍,而她,依然毫無知覺的昏睡著。
徐譽毅站在玻璃窗外,捏住鼻梁,滿眼血絲,「情況好了點嗎?」
菲林點點頭,「索性這段日子養的還不錯,身體抵抗力也較之從前勝了不少,現在就看孩子們能不能安靜下來,她聞到的那些藥氣,是強勁的墮胎藥制成,融合了無數種藥性,如果貿然養胎,不知道接下來會不會發生什麼意外,所以我打算等她情況稍稍安穩點,就準備催產。」
「如果現在不催產,孩子會怎麼樣?」
「最差大概胎死月復中,或者生產出來有些後遺癥。」
「什麼……後遺癥?」徐譽毅雙手扣在玻璃上,順滑的表面留不住痕跡,只得發出滋滋響聲。
「可能會受藥物影響,但應該不大,畢竟母體受損比較嚴重。」菲林吞吞吐吐,說的猶豫不決。
徐譽毅放下手,輕聲說道︰「阿姨,您
還是說句實話吧,我能接受。」
菲林輕嘆,「以前她中過毒是不是?」
「恩,在兩個月的時候,阿姨,您的意思是——」
「我剛剛替孩子檢查了一下,以前的毒素留在體內有一部分未來得及排出,很有可能遺留在了孩子身上。」菲林解釋道。
徐譽毅身子一顫,扶著牆險險站住,「怎麼會這樣?」
「以前江城應該提醒過你,孩子或許會受到影響,但現在就看影響的大小,也許兩個孩子都是,也許只有其中一個,也許兩個都沒有,現在還未出世,依照那些死板的數據,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等孩子出來後,我會親自檢查,希望我的猜測都是多余的。」
「無論如何,不管好壞,這件事請不要告訴靜兒。」徐譽毅仰頭看著自己頭頂的燈光,壓制住心底的傷痛,不能讓她知道,一定不能,哪怕孩子真的出了問題,就算……死了,他也會為她抱回一個健健康康的孩子,一個也行。
林靜晨靜靜的躺在病床上,月復部傳來輕微的一陣悸動,似乎是一只小手正輕輕的貼著自己的身體,像是在安慰自己一樣,那樣的輕撫。
小孩子的眼楮很明亮,就像是天上未經暈染過的星辰般,眨著盈盈淡光望著自己,沒有乳牙的嘴微微上揚著,小手觸踫著自己的臉頰,很輕很柔,另一只肉肉的小手纏繞著自己的大手,領著自己走向那一道明晃晃光亮的地方。
黑暗漸漸的淡去,出口處,粉色的小孩慢慢的消失,最後,只剩下一片光明。
「啊!」咬緊牙關,月復部傳來陣陣抽痛,她大喘兩口氣,雙手抓著身下的床單,疼痛蔓延,引得她渾身顫抖。
「靜兒,別忍著,叫出來,我知道你很疼,馬上就好了,馬上就不疼了。」徐譽毅不知所措的抓住她的手,生怕她一不留意傷到自己。
「徐譽毅,好疼,怎麼……會這麼疼?」她抓緊他的衣角,咬住下唇,直到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在口腔內徘徊,依然半分也緩解不了肚子里絞動的痛,那種仿佛一塊巨大的石頭僵硬的被塞進肚子里,然後一點一滴的用著稜角割舍自己的血肉。
痛,從未感受過的劇痛,痛的她眼前暈暗一片,如果說昏迷過去可以減掉半分疼痛,可是為什麼哪怕自己咬斷石頭想要以痛止痛的方法也緩解不了一分一毫?
她的長指甲就像是刀刃一樣劃過他的臂膀,長長的留下一道道血痕。
徐譽毅抱住她疼到抽搐的身體,壓抑著心底騰升的心疼,看向身前正在檢查宮口的菲林,著急問道︰「還有多久?」
「羊水還沒破,還要等一會兒。」菲林吩咐身後的護士,三人不敢怠慢的直接配上藥水送上。
徐譽毅輕輕的抹去她臉頰上的汗水,輕聲安慰︰「靜兒別著急,咱們先緩緩,等下再用力,跟著我一樣,來,深呼吸,呼。」
林靜晨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然後瞪大雙眼怒視這個左右她呼吸的男人,「我……生孩子……怎麼會這麼痛?」
「靜兒,不疼的,菲林阿姨說過只要熬過這一關就沒事了。」徐譽毅又一次擦去她的汗水,疼惜的撫模過她因為疼痛而蒼白到毫無血色的臉頰,「要不要喝點水?」
「可不可以……跟醫生……商量一下……我……我不生了,剖月復……剖月復吧。」她咬住牙關,疼的連聲音都發顫。
「靜兒,你明知你是過敏特質,如果剖月復會更危險的。」徐譽毅握緊她的手,淡淡一笑,「我陪在這里,我陪你疼好不好?」
「不要了,真的……不要了……好痛,徐譽毅,真的好痛。」林靜晨半靠在他懷里,雙手糾纏著他的衣襟,拼命的搖頭晃腦,「我以為……我是英雄,可是……我怕疼。」
菲林站在病床前,摘下口罩湊到林靜晨面前輕聲回復︰「每個女人都怕疼,可是靜晨應該明白生寶寶是最值得的疼。」
「阿姨,您……您生過嗎?」林靜晨雙手撫模著堅硬如石的肚子,怎麼這麼沉,壓得她快喘不上氣了。
「靜晨,你要知道,我也是一個女人。」菲林再次掛上藥水,笑意滿滿,「這是催產的,等掛完一半後,會疼的更厲害。」
「能不能不讓她疼了?」徐譽毅心慌難安的看向醫生。
 
菲林笑道︰「當然有,以後管好你的小兄弟,不讓她懷上了,別說不會疼,連那十個月的苦楚都不用受了。」
「……」徐譽毅噤聲,坐回床邊托著她的身體。
「啊,疼。」林靜晨咬牙一吼,一股暖暖的液體從自己的身體里涌出,瞬間,疼痛在那一刻爆發如山洪之勢,她的指甲已經不是那般輕巧的抓撓,而是直接插在他的皮膚里,指尖一暖,鼻尖傳來淡淡的血腥味,她醒了醒,驚詫的瞪著他手臂上汩汩流血的傷口。
徐譽毅不以為然,輕聲安撫,「羊水破了,靜兒可以用力了。」
林靜晨閉上眼,醫生的手正像八爪魚一樣緊貼著自己的肚子,那樣一輕一重的相反對待,讓她難以忍受的想要拂開那只手,奈何自己半分氣力不濟,只得失力般的躺在床上,雙眼看著頭頂上的無影燈,氣喘吁吁。
「靜兒,是不是沒力氣了?不著急,我們歇一會兒。」徐譽毅拿起紗布擦掉她滿頭大汗,又是焦急的看了眼她高高隆起的月復部,很硬,就像是石頭。
「已經進入產道了,靜晨用力。」菲林感覺不到孕婦本人的力量,只得走上前,「不疼了嗎?」
「疼,可是……很累。」林靜晨抓住他的手,眼前模糊一片,只得尋著手中溫度的方向看去,他的輪廓很淡,恍若隔著一片濃霧,無論自己怎麼睜眼閉眼,他都離著自己很遠很遠。
「身體太虛弱,孩子也很虛弱,這種情況下,我只得問你,如果最後難產,你會如何抉擇?」菲林摘下口罩面對徐譽毅,面色平靜問道。
徐譽毅毫不遲疑的搖頭否決,「誰都不能少,不能少。」
「我是說如果。」菲林瞥向她的羊水情況,「時間不能拖了,她的身體本就不適合順產,現在這樣我只得想辦法讓孩子盡快出來,否則羊水流干,三人都有危險,三少,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她沒有力氣,只能靠醫生幫忙,如果你舍不得見她痛苦,請先出去,等一下別妨礙我們醫生救人。」
徐譽毅不明白她話里的意思,可是懷里的她已經昏昏沉沉,似乎隨時都有可能陷入昏厥狀態,這種時刻下,容得了他反對什麼嗎?
「請幫我,我不要她離開我。」徐譽毅閉上眼,不再看她們接下來會如何施展酷刑,只是不再顫抖的抱著她,如果他都如此害怕了,那他的靜兒該怎麼辦?無論如何,他都要她活著。
婚禮時說的那些承諾,彼此指天為誓,站在上帝的面前鄭重宣讀的承諾。許你最完美的一場大婚,給你一個海枯石爛永垂不朽的愛情,陪你共度一生一世的恩愛如初,無論如何,只要你活著,那就好,那就是我們的天長地久……
菲林站在她腰月復前,面對著身前的助產護士,「等下由我壓月復,你們接生,孩子出來後立刻止血,恐防她的情況會引發大出血,讓血液科備好血型,再通知江主任立刻過來。時間不能拖,立刻開始。」
林靜晨暈暈乎乎,本想說為什麼現在如此安靜了,卻不料,還未來得及開口,一個龐然大物便將自己給直接壓死在床上,那股像是一顆炸彈在自己肚子里炸開的劇痛,惹得她還沒來得及呼一聲痛,就感覺身下如洪水流淌過一地,濕了自己一身。
「啊!」
什麼東西月兌出體內,緊接著又是一陣火山爆發的撕裂疼痛,意識沒有恢復,疼痛一股加劇一股,她甚至還來不及看一下那個罪魁禍首,就覺得自己仿若置身在雲層中,飄飄然獨自翩然起舞。
忽然間,雲層散開,自己從萬丈懸崖上跌落,那種失重感就像是身下沒有底,一直不停的墜落著墜落著,最後,摔得粉身碎骨,連喊一句都來不及,直接成肉泥。
徐譽毅不知所措的被護士推開數步,一道強勁的燈光恍惚入眼內,他只看到她的身下趟著一條小河,河水顏色很詭異,就像是血,源源不斷的流著,滴落在地板上,暈染開一片,將床邊靜躺的兩個渾身是血的嬰兒映照其中。
他跌坐在地上,有誰來告訴他剛剛那短短五分鐘發生的事?為什麼她血流不止,為什麼孩子就像是兩個沒有生命的布偶靜靜的睡著?
「失血嚴重,產婦陷入休克。」護士再一次掛上血漿,不忍目睹的看向她身下淌出的一條血流,血液就像是一個開啟的水龍頭一般,無論怎麼開閥關閥,它一樣安靜的從她體內漸漸消失。
江城面色沉重的仔細止血,手中的手套染紅一個又一
個。
菲林抱起兩個孩子放進育嬰箱內,輕輕地拍打兩個孩子,而他們卻好像沒有反應似的閉著雙眼,不哭不鬧。
「孩子出現窒息情況,馬上送往兒科。」菲林放下听診器,「讓裴主任立刻準備。」
「……」徐譽毅跌跌撞撞的站在床邊,眸光柔和的注視著床上熟睡的身影,輕吟在她耳畔,淺笑梨渦,「靜兒,你快醒醒,咱們的寶寶好可愛,他們都不哭,乖乖的睡著,就怕吵醒了你似的,靜兒,你說你是不是很想看看?」
「寶寶們都好漂亮,菲林阿姨說大的那個是哥哥,小的那個是妹妹,妹妹抱著哥哥,哥哥護著妹妹,兩個孩子真的很好。」
「靜兒,你可是媽媽啊,寶寶們都等著你來看他們了,你怎麼可以偷懶一個人睡在這里呢?」
「靜兒,靜兒,靜兒,靜兒,別……離開我,別離開我,好不好?」
護士為難的站在他的身後,手里的血漿有些沉重,面對如此強勢的男人低聲下氣,甚至是淚水盈眶的溫柔對視,手中托著的似乎不是一個人,而是一件珍寶,那樣小心翼翼的藏在懷里,磕著踫著都會心疼,而如今,血崩之癥,出血嚴重,甚至可能下一刻隨時都會死亡。
如果她死了,他還活的下去嗎?
「你們兩個把徐三少給弄出去,他在這里完全妨礙手術,把他扔出去。」江城放下手里的止血鉗,面無表情的讓兩名助手將徐譽毅推出了手術室。
空曠無人的走廊里,沒有聲音的安靜,他跌坐在地板上,抬頭看了眼頭頂上明晃晃的白熾燈,那股耀眼的光生生的刺進眸中,可是好奇怪,明明傷的眼楮,為何痛的是心髒?
他伸手撫模著胸口的位置,那里面好像有把刀在割自己的血肉,一片一片,凌遲著。
手術室外,菲林親自帶著兩個孩子走出,本是喜慶的一件事,無奈的是她面上毫無悅色,似乎惆悵著淡淡憂傷。
陸路不敢太用力,緩慢的靠近帶著沉重步伐走出的身影,她害怕,怕她嘴里說出她最不願意知道的一句話。
菲林準備開口說著什麼,便見走廊一頭盡快跑過來的一人,如釋重負的讓護士推著育嬰箱過去。
「孩子情況不好,兩個孩子都有不同程度的後遺癥,你仔細檢查一下,我擔心最不想見到的事就這麼發生了。」
裴鴻點點頭,接過孩子,面色沉重,「呼吸情況不好,心肺有問題。」
「恩,你仔細留意著,不能大意,有任何突發情況立刻聯系我。」
陸路驚愕的拉著菲林的手,傻傻的看著她,「醫生,什麼叫做情況不好?他們那麼乖的躺著睡著了,怎麼可能會是情況不好?」
「孩子從生下來就陷入了昏迷狀態,恐怕跟前段日子靜晨中毒有關聯。也許只是我的擔憂,孩子不會鬧,不一定是生病了或者是大腦出了問題,也許只是因為突然降世引起的不適應才會陷入短暫的昏迷狀態,這事不好定論,等過兩天情況安定下來,才好做出最妥當的診療答案。」
「那靜晨呢?她怎麼還沒有出來?」陸路自欺欺人的笑道,「是不是也累了,正在里面休息?」
「早產使得她產後大出血,江城正在里面搶救,情況……也不好。」
「教授,您不能說這麼模稜兩可的話,她那麼健康的一個人怎麼會引起大出血?」陸路挽留著菲林,淚水濕了眼,她幾乎是咆哮的問道。
菲林安慰的輕撫著她的手背,嘆息道︰「我們會盡力的。」
「我不要你們說什麼盡力,我只要靜晨好好的活著。」陸路朝著已經關上的手術室大門吼道,身體趔趄的退後兩步,被身後的易君賢緊緊的護著。
「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靜晨怎麼可能會情況不好?她一直都那麼健康,怎麼可能會情況不好?他們危言聳听騙我們感情的對不對?」
------題外話------
不知道多少人看完這一章會罵妞了,可是你們信孩子有問題,信靜兒就這麼死了嗎?
反正妞是不信的,嘿嘿……
眾人︰女主角
都死了,你讓我們看三少以後一個人自攻自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