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奇?那不就是她師父的名字嗎?
乍然听到有關師父的往事,她心中一突。前後一聯系,終于明白,當初師父為何要說自己是已經死去的人。師父當年被冠以謀逆之名,怪不得被流放,得詐死才能月兌身。
蕭黎禾雖知道她之前有個師父,卻不知道這個師父就是自己口中的「楊奇」,見她表露出吃驚的模樣,便以為她沒听清楚自己剛才說的話,于是,又將那番話重復了一遍。
吃驚過後,葉西儀已經平復下微亂的心情,問道︰「瑯軒離京城如此遙遠,河西王世子到這里來做什麼?」
「這位世子喜歡到處游歷。三天前,正巧來了瑯軒,隨後住進簡府。表妹,听說簡御史跟河西世子的關系很是不錯。你與簡府有舊仇,新近又惹了這位世子,只怕,你得小心了!」
「眼下的情況,你覺得,我還避得開嗎?」葉西儀無奈地說道。
這世事還真是變化無常。在她剛覺得這一輩子,自己能掌控一切時,危機卻接踵而至。為了保命,她大可以丟下家業,隱姓埋名,走人。但,她不甘心那樣做。這一切都是她應得的!憑什麼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人跟事情,她幾經波折才掙來的家業,就得被從她手中剝奪?!
看到她如此沮喪,蕭黎禾不忍再因前事責怪她,安慰道︰「不打緊,萬事還有表哥我幫表妹撐著。」
「謝謝你的好意,但——我自己惹的禍,我會自己扛著。況且,這事情,也並非就如同我們所想般糟糕。簡府的是舊仇,不提也罷,至于這新惹來的世子,雖說是個驕縱狂傲之輩,觀其人,也並非蠻不講理。那天在臨江樓,他吃了我的虧,但今早見面時,他仍是有禮。以他的身份,完全可以派人來抓我,可他並沒有這樣做。這就足以說明他的個性。當然,很明顯,他十分記仇。他來書院,肯定是想找機會報仇。」
「他找到書院來了?——你讓人擋著,不與他見面就是,何必做意氣之爭?」
「他是本次考試的第三名,我不只不能將他拒之門外,還不得不收他進書院。不過,既然是在書院里,我就不怕他使詭計。」
「還真的……不是冤家不聚頭!」這事巧地讓人難以置信
「已經發生的事情,懊悔也沒用。未發生的事情,又何必過多擔憂?」
「你還真看得開!」蕭黎禾笑笑,見她心態很好,便不再提麻煩事,轉而道︰「走,去我家。你舅媽讓我來領你回家呢。」
「舅媽找我?有什麼事情嗎?」說著,她站了起來。
蕭黎禾等她走近,笑著看了眼她仰向自己詢問的小臉蛋,擺了個請的姿勢,兩個人一起朝外面走去。
「不知道,估計也沒大事,八成就是想你了。這幾天,你舅媽她老人家不知道怎麼了,請了好多人來家里玩,天天家里好多女人家進出。吶,今天也一樣,也請了好多婦人來家里,要宴客。♀怕是嫌還不夠熱鬧,才讓我來把你也請過去!」
想到這幾天里家里的情況,蕭黎禾真覺得莫名其妙。他的娘親,怎麼突然間這麼好客了?天天請一堆婦人回家,已婚的還好說,未婚的姑娘來了他家,他只能尷尬回避。蕭家那麼大的園子,最後竟只給他留了書房跟寢室能自由活動。
回到蕭家,葉西儀跟蕭黎禾剛進客廳,就見到屋里果真跟蕭黎禾說的那樣,滿滿一屋子的女人。蕭母被圍在人群中,跟客人們說說笑笑,很是開心的樣子。
見此情景,蕭黎禾歪頭朝葉西儀扁扁嘴,低聲抱怨道︰「我說的沒錯吧?」
看到他顯露出的無辜大男孩模樣,葉西儀不自覺地微笑。這樣的情況,確實難為他一個大老爺們了。蕭家本來就他一個男丁,每日里照顧家里的三個女人,已經不容易。蕭母又拉了一票的娘子軍來家里玩,怪不得蕭黎禾要抱怨,家里快沒有他的容身之所了。
正與人聊天的蕭母一轉頭看到葉西儀,便笑著從人群中走了出來,迎向她,寵愛地叫道︰「西儀來啦!」
葉西儀走過去,恭敬地行了一禮,禮貌地應道︰「舅媽。」
蕭母執起她的手,上下打量起她,心疼道︰「最近在忙些什麼?怎麼都不來家里玩?——你看你,果真是個孩子,一個人住在外頭,也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幾日沒見,竟然瘦了!」
「最近在忙書院的事情,所以,沒能來看舅媽。不過,舅媽,我沒瘦。」
「怎麼沒有?你看你這小臉蛋,越發小了!都沒你表哥的巴掌大!不行,不行,往後舅媽炖了補品,再讓人給你送去,這樣一來,也不用你再費心思,你只管忙你的事情就成。」
「舅媽……」
葉西儀真沒覺得自己哪里瘦了。書院要給學生們提供早餐跟午餐,這事怠慢不得,葉西儀便高薪請了酒樓大廚做伙房。她跟先生們也是吃書院的伙房做的飯菜。書院的伙食,她敢保證,絕對是一流水準。所以,她怎麼可能會瘦呢?
她正要推拒,卻听蕭黎禾笑道︰「我娘想把你養成小豬,胖乎乎的,她看著才會開心。」說著,伸手掐了掐她的小臉蛋,又攤開手掌,貼近她的臉,一只手掌竟將她的臉給完全遮住了,便望著蕭母說道︰「娘說的對,她的臉蛋還沒兒子的手掌大。哈哈!」
推開他的手,葉西儀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沒再說什麼。
這時,蕭蕙也走了過來。她向來不待見葉西儀,今天這場合,母親卻把她也請來,她越發氣悶,月復誹道︰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淨喜歡不要臉地巴結她家,真惡心!
「娘!」蕭蕙示威地抱住蕭母的手臂,斜眼看葉西儀。
然而,葉西儀並沒有將蕭蕙的敵意放在眼里。在她看來,蕭蕙除了是蕭黎禾的妹妹,蕭母的女兒外,跟陌生人也差不多。♀她們兩人從第一次見面就不對付,蕭蕙敵視她,她又明白自己是個不討喜的,是以,每次來蕭家,蕭蕙要瞪便瞪,要使性子就使性子,葉西儀只當她是個小女孩,也計較。反正,她們也沒有多大的利益沖突,互相礙不著對方。
「母親大人!」心情甚好的蕭黎禾裝模做樣的彎腰抱手,朝蕭母行禮。「孩兒已經照您的吩咐,將表妹請來了。接下來,沒孩兒的事,孩兒就先行告辭了!」
「哎,別,禾兒,先別忙走!」蕭母趕緊攔下他。
「還有什麼事情?」蕭黎禾不明,母親還讓他留在這里干嘛?他也不好明說,一屋子的女人,讓他一個大男人留在這里,多尷尬。
「那麼著急走做什麼?」蕭母扯住他,沒好氣地嗔道。最近兒子總往外跑,天不黑不回來,讓她找不到人。
蕭黎禾眼珠子一轉,找了個正大光明的借口︰「我去巡店鋪!」
「那個不著急,你天天都去,今天不去,也不會出岔子。今天,你就留在家里——額,陪西儀玩!」蕭母說道。
「娘……?」蕭黎禾覺得母親今天有些奇怪,為什麼一直要把他留在家里?葉西儀又不是第一次來他們家,總不至于會怕生,要他陪著才行吧?
沒等他想明白,一旁一名穿紅著綠的中年婦人揮著手帕迎了上來,熱切地高聲叫道︰「唉喲,蕭少爺,有些年頭沒見了,您還是這麼英俊瀟灑,風流倜儻,一表人才!」
高亢的嗓音將蕭黎禾激地打了個寒顫,扭頭朝那婦人看去,總覺得,雖不記得對方名字,可看著有些眼熟。
「蕭少爺,您忘記了啦?我是城里最有名的媒婆,劉媒婆呀!前幾年還經常出入您府上來著。」
經她一提醒,他終于想起,在他十八歲到二十二歲的那幾年里,有個媒婆頻繁進出蕭府,起勁地要給他做媒,煩的他連家都呆不住,只能早出晚歸,模黑回家,以避開家里熱切期盼他早日成親的祖母與母親的圍攻。那個媒婆,可不就是眼前這個劉媒婆?
這樣一來,蕭黎禾算是想明白,為何這些日子,母親大宴賓客,還專門請女客人了。母親肯定又在給他張羅親事,選媳婦呢。
「娘親——」蕭黎禾眯著眼,拖長尾音,無奈地看著自己的母親。
他記得,自從他的親事「屢戰屢敗」後,娘答應過他,他的親事,完全可以自己做主,她們也不會再催他。
「啊!呆在屋里這麼久,大家一定覺得很悶了吧?走吧,咱們去花園里玩。」心虛的蕭母趕緊轉移話題,領著一屋子的女人,往外走去。
走到門邊時,她不死心地地回頭叮囑道︰「禾兒,不許偷跑,你也得跟上來!」
雖有些遲疑,蕭母還是狠下主意。兒子要生氣就生氣吧,給他娶了媳婦才是正經。以後他自然會感激她這個當娘的。
她們走後,屋子便空了下來。
蕭黎禾沒勁兒地就近坐下,嘆了口氣。
不明內情的葉西儀疑惑地問道︰「你怎麼了?不開心?」
蕭黎禾抬頭看了她一眼,有氣無力地回道︰「你們女人家聚會,非要留我下來,我還會開心?」
「既然不情願,不如直接走人。」葉西儀直率地建議道。
「若是我今兒個溜走,開心了一日,之後可就有的難過了!」母親一定會生氣,還會念上好一陣子。他雖不情願應付這樣的事情,卻也不想讓母親難過。畢竟,母親也是為了他著想。
「表妹,你過來一下。」蕭黎禾一手支著腦袋,一邊朝她招招手。
一開始,葉西儀不想隨他起舞,便不理會。在蕭黎禾一再催促下,她還是走到了他身邊。
等她站到他身邊後,眼簾半垂,斜靠著桌子的蕭黎禾忽然出手,捏捏她的小臉蛋,又去揉她頭頂,見到她被氣得暴跳,他樂得哈哈笑,也不管被氣憤的葉西儀捶了多少小拳頭。
等葉西儀出了一通氣,蕭黎禾站了起來,大手包住她的小拳頭,牽著她的手往花園走去,笑道︰「幸好,這次有表妹陪著。雖說不樂意,不過,母命難為。我這便從命去。待會兒到了園子里,咱們呆在一處,不理會她們便是。」
葉西儀白了他一眼,心道︰你自己的麻煩事,與我何干?
雖說現在入秋,除了菊花,也沒什麼花好賞。但今日蕭家的花園里,雖無真花,但嬌花不少,正忙著爭奇斗艷。
「蕭夫人,你看看,苗姑娘的繡工多好!你看她這塊繡帕上的花樣,多好看!」劉媒婆獻寶似的捧著一塊手帕,笑盈盈地對著蕭母。而她旁邊,繡帕的主人正羞答答地垂首等著蕭母的回應。
「果然很別致!」
蕭母只看了一眼那繡帕,就仔細地打量起那繡帕的主人,暗自贊道,眉清目秀,溫文爾雅,不錯不錯。正好這時蕭黎禾跟葉西儀也到了,她便把兒子叫到身旁,嘴上說著繡帕,眼神暗示性地指向那姑娘,問兒子道︰「禾兒,這個——怎樣?」
「這個啊,跟城里吉祥坊出售的差不多。不過,兒子是男的,看不出好壞,也喜歡不上來。」
蕭黎禾不留情面的拆台,讓那繡帕主人徹底黑了臉。那塊繡帕可不正是她從吉祥坊買來充賢惠的?
伶俐的劉媒婆一听,便知蕭黎禾不喜歡那姑娘,連忙又推了個姑娘到他跟前,說道︰「蕭少爺,您也是咱城里數得上的有才學的俊秀人物,這位朱姑娘也喜歡寫寫字,畫點畫什麼的,特別有才華!今日與您遇上了,就是緣分,您給指點指點!」說完,她飛快地從一旁抱了副卷軸過來,嘩啦打開,兩眼發光地盯著蕭黎禾。
這哪家的姑娘,上別人家做客還帶這麼大副字畫?——蕭黎禾被嚇得後退一步,假笑著回應道︰「蕭某不讀書很多年了,如今只看得懂賬本,附庸風雅的事情再做不來。還請劉媒婆不要為難我。」
還是不喜歡?劉媒婆雖屢屢受挫,卻沒有要放棄地意思,接下來,又推了幾個姑娘出來,把她們說的宜家宜室,溫婉賢淑,多才多藝,直說的天花亂墜,也不見蕭黎禾有點頭的意思。
劉媒婆的職業尊嚴受傷了,蕭母同樣不開心。她將兒子拉到一邊,小聲數落道︰「今日來的十幾個姑娘,真沒一個能入你眼的?」
「娘,你不是答應兒子,這事兒讓兒子自己做主的嗎?」
「可,可你老不成親,你叫我還怎麼由著你?兒子,你都二十五歲了啊!你爹二十五歲的時候,你都能跑能跳了,可你連親事都沒著落!」
「兒子我總得找個自己喜歡的吧?娘你也說過,結婚是一輩子的大事,不能草率。」
「那你說說,你想要什麼樣的?娘去給你找來!」
他想要什麼樣的?其實,一直以來,蕭黎禾一直都在想這個問題。少年時代,他希望有個美若天仙的妻子,兩人琴瑟合鳴,興趣相投,做一對神仙眷侶。後來,他主持家里的生意,商海里幾度浮沉,那種文藝的念頭也就淡了。那陣子也忙得很,他便讓母親跟祖母拿主意,誰想到,相了幾家,都快下定了,又莫名其妙地沒了緣分。這三年,他忙著擴張生意,就再沒將成親一事納入考慮中。今日,被母親這麼一逼,他那平靜無波的心,竟微瀾又起。
他若成親,他的妻子,該是怎樣的呢?
「她要非常聰明,而且得有謀略,有過人的才華。還得是個膽子大的,遇事沉著冷靜,能隨機應變。脾氣可以不太好,但是,心地一定要善良。平時很安靜,但本身能言善辯。最重要的,還得會做生意,能與我攜手並肩——」忽然,蕭黎禾說不下去了。
他朝葉西儀所在之處望去,只見她正盯著湖面,不知在想些什麼,顯然沒在關注他們這般發生的事情。因此,他可以肯定,葉西儀沒听到他剛才說的那番話。
可他自己的心听見了。
他剛剛說了,他想要那樣的妻子。
那樣的,不就是她嗎?
一種微妙的感覺由心髒深處生出來,漸漸感染了他的四肢。他忽然很想抱抱她,確定她就在自己身邊。而他,也真那樣做了。不顧其他人訝異的目光,蕭黎禾滿懷激動地走過去,在不打任何招呼的情況下,將葉西儀打橫抱了起來。看到她受驚的模樣,蕭黎禾笑得很是滿足,丟下眾人,徑自離去。
不知他心中所想的蕭母,听了他所說的話,整個人沒了精神,對蕭蕙哀嘆道︰「听听,你哥哥說的什麼話?這世上哪有哪家的閨女是那樣的?這世上,有哪個女人是那樣的?——娘看你哥哥是鐵了心,這輩子都不讓你娘我,還有你祖母,抱上孫子,曾孫子了!唉,娘當初就不該答應他,讓他做主自己的婚事!」
「娘,您還沒听明白嗎?」蕭蕙沒好氣的說道,「我哥剛才說的,不就是那個葉西儀嗎?又聰明又會做生意,方圓百里內,除了她,還有誰?我看我哥是鬼迷心竅了。那丫頭才多大?十一歲,小了我哥整整十四歲呢!等她長到至少十五歲,能成親了,哥哥都快三十歲了。兩人真要在一起,我哥哥一定會被笑話老牛吃女敕草,丟臉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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