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啟明星剛剛升起,董家山丘上的密林中依然顯得昏暗。
「嗒」!
兩把木劍再度撞在一起,緊接著,紫玉郎君挺拔的身影在強大的反震力下迅速倒飛了出去。不過他好在修為通天,即便是這樣也只不過是在半空中一個轉身,隨即便穩穩地落在了地面上,將手中的木劍往地上一丟,哈哈笑道︰「牧人啊牧人,你果然是劍道中的不世奇才。只不過一個晚上的時間,這三招劍法你便已經盡數掌握。尤其是這招‘鐵壁’,我本以為即使以你的天賦也需要三五日才能勉強施展出來,沒想到,你居然只用了不到一個時辰。了不得,真是了不得。」
北海牧人微笑不語,就在剛才,紫玉郎君施展出第三次「鐵壁」的時候,在自己的天涯眼中,忽然顯現出了這一招的每一個細節,每一個動作,頓時猶如千萬種變式在自己的眼前閃過,心隨意動,手隨心動,自然而然地便使用出這一招「鐵壁」。
天涯眼果然妙用無窮,竟然可以將復雜的招式簡單化,讓人更快地掌握並使用。即便它的作用只有這麼一種,也足夠逆天了。九州天陸中,有多少位力氣大的武技道術,皆是因為修煉困難,即便是天縱奇才也難以理解其萬一,多年來被一些門派或者收藏家們束之高閣,成為一種裝飾或者一種象征。
只要自己有了天涯眼,學什麼功夫都學得飛快,害怕日後實力提升不上去嗎?
「如果劍閣的那群老家伙們知道九州天陸之中還棲身著一位你這樣的劍道奇才,恐怕會不惜一切手段地將你納入門牆!」
劍閣,九州天陸五大仙門之一,門內弟子均仗劍修煉,另闢途徑,也是五大仙門之中唯一一個門內所有弟子都用劍的門派。♀千年前,那名幾乎被人稱為「劍聖」的人,就是出身于劍閣。
「前輩,您這樣夸我我可是會驕傲的哦!」北海牧人笑道。天快亮了,紫玉郎君即將離開。北海牧人這樣說,也只是想沖淡一下離別時的酸楚。
「你有什麼值得驕傲的?」紫玉郎君瞥了他一眼,搖頭笑道,「以你現在的程度,這三招劍法對你來說只能說是學會了,還沒有到練熟了的地步。一套武技或者道術,對于每一個人來說,修煉都分為五個過程︰學會了、練熟了、習精了、使絕了、用化了。這會、熟、精、絕、化五個境界,只有達到化境,你才能算作將這一招掌握了。以現在的你,還差得遠呢。」
「所以,接下來的一個月,你的任務就是在提升修為的同時,不斷練習這三招。當你真正地掌握了這三招,才有保命的資本,始為你的家族報仇的資格。注意了,只是有資格,而不是能夠。」
談及家仇,北海牧人眼中閃過一絲黯然,神情也變得不自在。他知道自己的仇人是一個什麼樣的概念,他們屠滅自己家族時那舉手投足間幾乎可裂地崩天的威力還歷歷在目,正如紫玉郎君說的那樣,現在的自己,區區一個剛剛步入先天之境的修煉者,真的連報仇的資格都沒有。
「如果我達到前輩這樣的修為,是不是就有了報仇的能力了?」北海牧人咬了咬牙,垂首問道,眼中閃爍著濃濃的不甘之意,「前輩,既然你真心幫我,那就收我做徒弟吧!我要學成本事,為我死去的家人報仇雪恨!」
紫玉郎君也詫異地看著眼前的這名少年,沒想到他的心中居然打著這樣的心思。♀說實話,像北海牧人這樣天資橫溢、心境堅定又能夠吃苦耐勞的少年,恐怕沒有一個人不想將他收做徒弟。不過,紫玉郎君卻知道自己的氣量,也知道這個少年的真實情況。雖然他表面上看起來如若常人,但長久的報仇心切,使得怨恨在他的心中滋生,又得不到發泄,身負戾氣,稍有不慎便會誤入歧途。
若收他為徒,紫玉郎君絕對有把握將他教成一代雄才,但是,紫玉郎君卻沒有把握能夠讓他獲得絕高修為的同時不依仗自己的修為胡作非為,禍亂世間。畢竟,一旦戾氣發作,任何人都會在一瞬間失去本性。身體被戾氣佔據,成為弒殺的凶徒,甚至是失去人性的怪物。
「還記得你我之間的約定嗎?」紫玉郎君淡淡地道,「還是那句話,成為易門核心弟子,我就收你做徒弟,將一身所學盡數傳授給你。」
北海牧人苦笑道,「前輩,您實在是高看我了。以我這樣的無名小卒,怎麼可能進入到那樣的門派?只怕我連易門的大門兒都沒見到就被人給轟走了。」
「閉嘴!」紫玉郎君喝道,「小小年紀,怎麼這麼容易退縮?易門,易門其實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只不過是一個大點兒的門派而已。以你現在的修為,不要說進入易門外門了,就算是成為外門頂級的弟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要你有信心!」
頓了頓,紫玉郎君突然自嘲地笑了笑︰「我倒是忘了,易門向來收徒嚴謹。想要進入易門,第一是清白的背景,第二才是過人的天賦。你沒有人舉薦,即使只是想進入易門的外門,也需要浪費一番精力。」
說著,紫玉郎君郎君從懷里取出一塊紫色的玉佩,放在北海牧人的手中道︰「這是我的玉符,象征著我的身份。當你什麼時候想要進入易門的時候,這塊玉符就可以作為你的舉薦來使用。如果日後遇到什麼危險的事情,比如得罪了什麼不該得罪的人,你也不妨亮出這塊玉符,說是一個前輩給你的,或許會救你一命。」
接過玉符,北海牧人只覺得入手溫熱,仿佛將手伸入了溫水一般的舒服。他仔細咀嚼著紫玉郎君剛才的話,雖然不明白紫玉郎君的意思,但想來也是為自己著想。
北海牧人當即點頭道︰「前輩,我听你的,等我解決了這邊的事情後,就去易門。無論如何,我也要進入,成為一名易門弟子。」
「好!」紫玉郎君道,望了望天,突然笑道,「牧人,你看,天已經亮了!」
北海牧人順著紫玉郎君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一輪紅日噴薄而升,照亮了世間萬物。一方的異彩,揭去了滿天的睡意,喚醒了四隅的明霞。光明的神駒,在熱奮地馳騁。
霞光萬道,瑞氣千條,將半邊天空染得通紅,廣闊的大地也涂上了一層鮮紅的油彩,片片翠綠的樹葉在晨風的吹拂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輝;鳥兒披著一身紅霞,歌唱著,飛上了雲天。
北海牧人一時間陶醉在其中。最近一年多,他低沉過、努力過、掙扎過、彷徨過、恐懼過也歡喜過,但卻從未如此平靜過。原來,有些時候,忘記身上肩負著的擔子,平靜下紛亂的心情,吹一縷清風,望一眼日出,居然是這麼令人沉醉的事情。
「前輩,你看……」北海牧人興奮地叫道,忽地發現身邊已經變得空蕩蕩的,紫玉郎君的身影已經不知所蹤,半空中,只留下裊裊的雲霞隨風蕩漾。
耳邊,似乎還回蕩著紫玉郎君對自己說過的話;眼前,還閃現著紫玉郎君那溫和的笑容。手中,還握著紫玉郎君送給他的那把長劍。紫玉郎君留給自己的痕跡還在身邊,可是他的人已經離開了自己。
「前輩——前輩——前輩——」北海牧人仰天叫道,希望得到紫玉郎君的回應。
果然,耳邊再次響起紫玉郎君的聲音︰「牧人,你我這一次的緣分已經盡了。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再來看你,一切都需要你自己來掌握。若你想再見我,不要忘了你我之間的約定!」
神龍見首不見尾,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北海牧人心中很是好奇,這位紫玉郎君究竟是什麼人。在自己最低落的時候出現,又在自己即將重現風光的時候離開。到了這個時候,北海牧人才發現自己對這個紫玉郎君的了解居然這麼少。
一滴清淚,從北海牧人眼角中流出,滴在一片草葉上,變成露珠。從來沒有感覺到,紫玉郎君在自己的心目中居然佔據了如此重要的地位。他與他之間的關系,並不是指教了兩個月那麼簡單。從紫玉郎君的身上,北海牧人找到了一種久違的感覺。溫暖、安全,就像父親一樣。
那種感覺,北海牧人很懷念,更加珍惜。或許,只為了這種感覺,北海牧人也會努力讓自己進入易門,成為易門弟子。之後步步精進,成為內門弟子,再成為核心弟子,站在年輕一輩的巔峰,帶著這個光榮的身份,拜入紫玉郎君門下。這,便是他為自己定下的目標。
緊緊地握著手中的紫色玉符,北海牧人仰望天際,口中喃喃道︰「始見月夜復我魂,俄逢重生應陽春。今日別離天破曉,斗魄戰魂一時新。前輩,晚輩定不忘易門之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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