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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母親的話,夏阮有些啞口無言。

此時屋外的雪越下越大。

刺骨的寒意,卻被滿屋勝春的暖意擋在了外面。

靜謐的屋內,夏阮只覺手心里都是汗。

日子過的怎麼會這樣快。

「我同你三舅商議了一下。」李氏絲毫沒有發現女兒的尷尬,依舊興高采烈的說著,「五月初八是個好日子,萬事皆宜。我听你三舅說,蕭大人三月才會到京都。五月的話,會不會太急了一些?」

夏阮在心里暗暗的嘆氣,這個時間的確是太急了。

她完全沒有心里準備。

雖然這些日子,她一直在告訴自己,不要再想從前的事情,不要去記得那些噩夢……可是每次無論她怎麼安慰自己,那些痛入骨髓的回憶,總是會在她的腦海里盤旋。

她,害怕。

略微思索了一陣,夏阮才開口︰「這件事情不急。」

「怎麼會不急……」李氏嘆了一口氣,「你年歲已不小,再拖下去,不知會傳出多少閑話。你三舅同我講了,蕭九是個好孩子,來日你嫁過去,也不會受委屈。而且……我瞧這個孩子,對你也很用心。」

李氏不是瞎子,在東陽縣的時候,蕭九就送了不少東西來夏家。

女兒在很多事情上都有些挑剔,可是蕭九送的東西,次次她都收下。當時李氏假裝不知,是因為蕭九不僅是南蕭的人,更是個性子軟弱的庶子。這樣的男子,不能護女兒周全。

只是,蕭九的確讓李氏刮目相看。

他不禁成為大秦第一個連中三元的人,更是讓三哥贊不絕口。

李氏自小就相信三哥的話,她知道三哥不輕易夸贊一個人。所以,這門親事三哥都說好,她便也沒有什麼反駁的理由。

如今女兒的年歲漸漸地大了。李氏覺得應該將女兒這門親事處理了。

只是,她的心里,多少還是舍不得女兒。

她當年難產三日生下女兒,便一直將女兒放在心尖上。不想讓女兒受一點委屈。可從前,她還是沒有做好一個母親該做的事情,小的時候夏清雅和夏清荷欺負女兒的時候,她卻不敢和大嫂爭吵。

李氏一直以為,她對夏清雅和夏清荷好,她們就不會再為難女兒。

李氏後來才知道,她錯的多可怕。

她對夏清雅和夏清荷好,在大嫂的眼里,就是巴結奉承。而且,在大哥一家的眼中。她的做法就是一個笑話。

李氏尚未成親前,總是想來日自己一定要做一個賢妻良母,可是她自認為做的賢妻,卻讓她受盡了委屈。她既做不了賢妻,那麼她一定要做個好母親。

夏阮淡淡笑著說︰「母親做主吧。」

「這樣最好。」李氏開心的笑了起來。嘆了一口氣,握住了夏阮的手,「西城到這邊很近,若是想母親和瑞哥兒了,就記得回來看看。哎,你看我都說了什麼……」

李氏只要一想到女兒就要出嫁了,心里就忍不住有一陣陣的酸楚。

她放開女兒的手。然後走到床邊,從枕下拿出一個檀木盒。

李氏愣了楞,才對女兒招了招手。

夏阮有些疑惑,她起身朝著母親走去,只見母親打開了檀木盒,里面放了一堆銀票。

夏阮面露錯愕。

這里面的銀票。最少也有三萬兩,母親那里來的這麼多銀子?

難道夏家其實沒有她想的那麼窘迫?

李氏拖著夏阮坐下,才淡淡地道︰「我出嫁的時候,你三舅將這些銀票留給了我,這些年我用了一些。還剩下一些。娘親沒用,拿不出太多的銀子給你做嫁妝,不過淮安那邊我早些年置辦的莊子,一並給你做嫁妝。」

夏阮看著母親手中的銀票,微微發怔。

在東陽縣的時候,父親的家產早就敗光了,每次回家都是在母親的身邊拿銀子。父親每次都會趁著母親不小心,翻箱倒櫃像是搶劫一樣,在屋子里找值錢的東西。

夏阮看著這些半舊的銀票,覺得眼角有些酸澀。

母親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才將這些銀票存起來的。

夏阮抿著唇,眼眶微紅︰「娘親,我不要……我有……」

「你有什麼?」李氏將檀木盒放在了夏阮的手上,嗓音有些哽咽,「以前,我總是想,你爹爹若是喜歡我,那麼嫁妝少一些,也是無所謂的。我當初根本沒有想過,他是鄉下人,和我是門不當戶不對。感情,是需要經營的……來日,你要用銀子的地方很多。你當家了,才知道柴米油鹽的瑣碎。阿阮,娘親沒有本事,總是不能讓你過上好日子,還要你為這個家操心。但是……但是娘親是希望你真的幸福,能過和蕭九平平安安。」

李氏眼里噙著淚水,幾乎下一刻就要落出來。

女兒從小在她的身邊長大,再過些日子就要嫁到蕭家去了,雖然以後女兒還是自己的女兒,可是女兒的身邊卻多了另一個人,也有了自己的家。

李氏突然明白了,當初她出嫁的時候,三哥不舍的心情。

她的阿阮長大了,要嫁人了。

李氏只覺心里又不舍,又高興。

夏阮低著頭,握緊了手里的檀木盒,抿著唇不說話。

前世,她出嫁的時候,沒有人和她說這些話。

這一世,母親和幼弟都在身邊。所有的疲憊,在看到他們之後,便會煙消雲散。

「不求大富大貴,只求你能和他白首偕老。」李氏笑了笑,繼續道,「他是個好孩子。」

夏阮點了點頭,剛想開口,便听見屋外傳來敲門聲。

夏阮將木盒遞給母親,李氏一時慌了起來,將木盒藏了起來。

「誰?」

李氏坐穩了身子之後,才對著屋外問了一句。

「夫人,是老爺來了。」白芷的嗓音從屋外傳了進來。

李氏眉頭皺成一團,過了一會還是輕聲道︰「讓他進來。」

李氏在心里嘀咕,這個時候丈夫為何會來。

前幾日她和丈夫用膳的時候。試探了一下丈夫的口風。女兒出嫁,丈夫若是不出面的話,會讓女兒丟了顏面,外面的人會說閑話。但是李氏知道。丈夫這幾日,越來越古怪了。

若是換做以前的話,丈夫一定會和她大吵一架,可是海藻和浮萍跟她稟報,說是老爺沒有什麼偏激行為。

李氏有些詫異,這完全不像是丈夫的作風。

唯一古怪的地方,就是丈夫整日臥床的時間越來越多了。

夏富成被人扶進來的時候,眼里帶著幾分笑意。

「夫人……呀,阮丫頭也在。」

夏富成很高興的坐了下來,然後從袖口里掏出一枚金簪子遞給夏阮︰「拿著。」

夏富成的舉動讓夏阮有些驚訝。但是她還是乖巧的接過了過來,故作疑惑︰「這是?」

夏富成笑了笑,輕聲道︰「前幾日你母親在和我說你的親事,我這個做爹爹的也該表示一下……從前爹爹做了太多的錯事,所以爹爹對你其實……爹爹沒什麼本事。這是爹爹的存下來的銀子買的簪子,你看看你喜歡嗎?」

從父親嘴里說出話,卻讓夏阮回不過神來。

眼前的人真的是她的父親嗎?

不止夏阮驚訝,連李氏都不知如何開口了。

等了半響,李氏才皺眉道︰「你有心了。」

夏富成听妻子這樣說,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唉,從前也是我胡來。不考慮你們母女的心情,讓你們受了很多委屈。如今我已知道錯了,阿阮,你別再生爹爹的氣,原諒爹爹好嗎?」

「爹爹說什麼呢?」夏阮淡淡的笑了笑,可眼里的神色依舊冰冷。「女兒從未生爹爹的氣。」

她從未生過父親的氣,因為在她的心里,她從未將父親放在父親的位子上。

因為不在意,所以不生氣。

夏阮低頭瞧著手里的簪子,這簪子做過不錯。應該值個幾百兩銀子,父親這次還真的下本錢。

可是夏阮還未多想,便听在母親說︰「下次你要拿銀子給阿阮買東西,你直接跟我說便好了。你腿腳不便,出去一次也麻煩……」

夏阮听了之後,看著簪子若有所思。

前幾日父親在王管事哪里拿了五百兩銀子,當時因為父親要的數目太大,王管事特意來問了她的意見。夏阮多少有些詫異,父親拿這些銀子到底為何事,但是母親點了頭,她也沒有再過問。

後來,父親拿了銀子之後就要出門,讓賈黑和六子送他去了金鋪。

莫非父親出門真的是為了給她買簪子?

不應該是這樣的……

就算父親是真心又如何,這買簪子的錢依舊是她出的,父親不過是拿著她的銀子做人情。

夏阮對父親的舉動,有些迷惑。

不過現在她沒時間關注父親的舉動,因為她現在要去查宋家的事情。

過一會,夏富成柔聲問了一句︰「長月,阿阮的親事日子選定了嗎?蕭九何時才到京城?我瞧著又下雪了,這回京的日子,應該又會變化了吧?」

「我也不太清楚。」李氏不知丈夫為何一直盤問蕭九何時歸來,但是丈夫目前看起來是在關心女兒,她也不好反駁丈夫什麼,「只是四月之前,應該會到京城吧。」

父親的話落在夏阮的心里,便如石子落水,泛起點點的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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