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听到幾聲笑。南宮策腳步一頓,沖她一笑,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拉著她躲到一塊石頭後面。
她有些莫名其妙,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明月手中挑著個燈籠,南宮少卿一手扶著,一手拿著火折子去點。燈籠被點亮,閃著光。
後院沒有點燈,就唯有那一點芒光,和天上的星子遙相呼應,安謐無比。
他們隔得有些遠,听不見那兩人在說什麼。
先是鬧了一陣,然後明月靠在南宮少卿肩頭,時而絮語,時而望著燈籠,會心一笑。
她心中只覺動容,這樣的場景,卻是從未經歷過。
南宮策和她靠得很近,身上清新的味道一直縈繞在周身。她臉有些泛紅,抿了抿唇。
「他們感情真好。」說著不自覺帶笑。
南宮策一怔,回過頭,嘴角亦是有笑,不過分明是若有所思的樣子。
「是啊,」他輕聲道,「所以,我絕不會讓任何人破壞我們的生活。」
她不明白他話中的深意,睜著黑白分明的眼楮望他。
他低下頭,嘴唇幾乎踫到她額頭。
一顆心提到嗓子眼,他卻是淡淡一笑︰「千萬不要告訴任何人,你遇到的人和事。」然後起身,離開。
她呆愣愣站在原地,看他的背影逐漸消失,心頭悵然若失。
其實,她隱約明白他在擔心什麼。
這個畫上的女子,若是被父皇知道她的存在,誰知道會不會鬧出一場天翻地覆。
但也是他多慮了。
她垂下頭,拉抻衣袖。
她也有母後,她也有需要保護的人。
第二日大早,收拾了包袱,先去敲明珠的房門,沒有人應。不知是一夜沒有回來,還是早早出去。
轉身想去尋南宮策,但想了想,還是放棄,徑自去了飯廳。
早膳已經擺上桌,卻只有沉銘夫婦和幾個下人。
她先問了好,瑤荊瞧見她背著包袱,問道︰「四月姑娘是要去哪里?」
她一笑,道︰「多謝各位近來的照顧,但四月離家多時,也是時候回去了。」頓了頓,道︰「不知南宮伯父……」
瑤荊與沉銘相視一眼,低笑了笑。
沉銘清清嗓子,笑道︰「還沒起呢,你不如先坐下來用早膳,估模著他們也快了。」
四月搖搖頭︰「多謝沉銘叔的好意,不用了。既然伯父、伯母還沒起,那就麻煩沉銘叔替四月向他們說一聲對不起,四月先告辭了。」也不等他們回應,緊了緊肩上的包袱,轉身跨出飯廳。
身後傳來幾聲呼喚,她恍若未聞。
出了門,站在大街上,忽然有些沮喪。
不由怪起自己來。
若不是自己沉不住氣,也不會為了昨夜南宮策那樣的話就收拾東西離開,連招呼都不當面打一聲,實在太過失禮,她的家教不是這樣的。
嘆了口氣,認命地選了個方向一直走。
這個地方或許習慣了來到與離開,並不詫異她背著包袱在街上游蕩。
漫無目的地亂走,想著先尋間客棧住下,等想好怎麼回長安再說。可越走心里越難受,她很想哭,又不好意思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哭,只覺自己怎麼會到了這樣的境地。
堂堂乾華公主,如今孤苦一人在漠北游蕩。無人關心,無人問津,她腸子都要悔青了。走著走著,又怨恨起那兩個采花賊來。若不是他們,哪有南宮策英雄救美的份,她又豈至于動心得這樣簡單。
抽了抽鼻子,找了個小角落坐下來。抱緊包袱,哭了幾聲,就不可抑制地大聲嚎啕。
頭埋在臂彎里,整個肩膀都在顫抖。聲音悶悶的,沒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哭了一會兒,忽然覺得淒淒瀝瀝的東西落在身上,一抬頭,原是下雨了。
她簡直想要罵人了。
開始小雨,一轉眼就變成瓢潑大雨,她迅速被淋濕,衣服濕答答地黏在身上。她深吸一口氣,站起來四處找避雨的地方,幸好不遠處就有一件客棧,沖進去要了間客房,又要了熱水。
洗完澡才發現包袱都被淋濕了,哪里還有衣服可以穿。
她鼻尖又發酸了,幸好肚兜褻褲裹在最里面,勉強可以穿。拿出來穿上,又將濕衣服平鋪在桌子上。整個人縮到床上,希望借助低溫將肚兜上帶的水汽熨干。
不知道是不是天氣悶熱,她總覺得身上很燥。模了模臉,很燙,口有渴。干脆把茶壺抱在懷里,喝了隨手放在置于床前的圓凳上。
雨滴 里啪啦,響得人心煩。
她惡狠狠地想,以後再也不離開皇宮了。
等嫁到嵩允,她就是皇後,好吃好喝一輩子。見鬼的南宮策,就讓他娶個丑得要命的姑娘,失魂落魄過一輩子吧!
想得心又酸了。
她握著茶壺,狠狠灌了一口,像喝酒一樣。
眼前有些朦朧,腦子昏昏沉沉。
正暗自神傷中,忽聞外面一陣響動,響起小二招呼的聲音︰「客官打尖還是……」
「你們可見著一個
姑娘,」男聲低低沉沉,「大概這麼高,長得很好看,背著個包袱。」
她心一動,幾乎是屏息听著。
小二道︰「哦,您說的是不是那位……嗯……那位……」
「你見過?她住哪間?」
隨即安靜了一下子,她不知道小二有沒有告訴他,有一個很像他說的女子住在這里。
抽了抽鼻子,發覺鼻子有些堵了。不得不微微張開嘴,呼吸著。
「姑娘,有位南宮公子來找人,不知您認不認識?」小二的聲音響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