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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生氣】

即使命懸一線,宋問草卻依舊面色如常。

他瞧了面前這一對男女,刀疤猙獰的臉上忽然勾起一抹獰笑。誰也不知道他在笑什麼,但一個作惡多端到最後還不知悔改的人,突然笑了一下,總不會是什麼好事,陸小鳳皺起眉頭,他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注意到宋問草神色的小龍女淡淡的看他一眼,冷聲道︰「你快要死啦,還笑甚麼。」

宋問草左手掌張開,里面正靜靜的躺著一只火雲霹靂彈——灰色的圓形彈體,在陽光下被宋問草捏在指尖竟隱隱泛起一抹銀光。

江南霹靂堂中,不管是硝石霹靂彈還是火雲霹靂彈,均是大範圍殺傷性武器,砸中即爆——其中火藥猛烈,就算是天底下修為高深的高手被火雲霹靂彈爆炸波及,只怕也得即刻身受重傷。

「你若殺我,咱們便一起同歸于盡——我毒瞎了花滿樓的眼楮,他們卻殺死了我的哥哥,現在我死後還能拉花滿樓的女人墊背,也算是為我哥哥報仇了。」宋問草大笑一聲,揚起手中的彈丸——「只要我的手指重重一捏,這顆霹靂彈便會爆炸。」

倘若拿著劍放在他脖子上的小姑娘不肯離開,最後一定是兩敗俱傷。

但小龍女面色平淡,看上去似乎絲毫不受影響。

宋問草突然有些拿不準面前整個兒白衣姑娘的想法了,他不由得凝眉,冷哼一聲道︰「你難道不怕麼?」

「為什麼我要怕?」小龍女疑惑的看著他,有些奇怪,「你現在明明在我手里,該是你怕我才對。」

宋問草微微一怔。

事實確如小龍女所說,只要頸間的劍動一動,宋問草便會立時斃命,但同樣只要宋問草拼死捏爆霹靂彈,兩人最終的結局只能是同歸于盡。在宋問草和在場許多人看來,一個想要殺掉對方的人,在生命受到威脅時,首先想到的,應該是自己——而不是像這樣去質問。

這樣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論年紀才只是人生的伊始,卻似乎從不曾考慮過自己將會如何。

花滿樓伸手抓住小龍女握劍的手腕,當听到宋問草手中有霹靂彈的時候,他兩只手都幾乎要被汗液浸的濕透,脊背也都筆直的開始僵硬,他緊緊扯住她的動作,沉聲道︰「龍兒,放他走。」

小龍女搖搖頭︰「花伯父說此人作惡多端,這倒也沒甚麼,可他不該害你——我若今日放了他,你還會感到痛苦。」她咬了咬唇,溫聲道︰「七童,我會做的不多,但也想讓你更快樂一點——你不要騙我,提起鐵鞋大盜的時候,你的聲音都亂了。」

小姑娘清冷的嗓音清清淡淡的傳入花滿樓耳中,卻叫他心中驟然一疼——花滿樓向來都是溫柔的人,踏實奉獻和溫暖,可現在這個看上去冷冰冰的姑娘卻叫將自己所有的溫柔都付諸在他一個身上。

花滿樓苦笑一聲,既是心疼又是無措,「已經不會痛苦了,你忘了麼,道長前輩說過,也許有一天我還能看得到——便是再大的心結,也都不重要了。」

小龍女手下一頓,漂亮的眉尾隨著淺淺一笑微微拉長,她認真的點了點頭,心神卻早已放在他的話里。

——七童的眼楮,應該和花夫人的眼楮很像,但要更溫柔一些。

等到有一天他能看得清了,便叫翠翠給他唱歌,有機會還要讓雕泥人的老板再給七童雕一個兩只眼楮都很亮的泥人。

她心有所思,手中凌厲的劍卻已漸漸軟了下來。

宋問草不動聲色的趁勢從她劍下側身而下,瞬間交錯著步子避開劍尖——他武功不如他的孿生哥哥,也因此當年的身為哥哥的鐵鞋大盜須得花如令等十幾號人一同圍攻才可致死,而他專研醫術藥材,卻只相當于一個三流武者——然而論起逃月兌取巧的法子,宋問草卻半分不遜于他的哥哥。

費盡心力逃出小龍女劍下,宋問草重重的吐出一口濁氣,隨後雙腳一點往旁邊飛竄,手中卻猛地將火雲霹靂彈扔在他原先所在的位置。

霹靂彈的破空聲在半空中短暫響起。

薄薄一層的鐵皮與空氣摩擦,里面的粉末似乎受到什麼的擠壓,發出嘶嘶的聲音,花滿樓雙耳一動,他嗅著空氣中猛然打量揮散而出的火藥味道,隨即面色大變,朝身邊喊道︰「是霹靂彈,大家快閃開!」

他攔腰將小龍女扣進懷里,只覺得身側一陣轟響,一股忽而騰起的熱氣撲面而來,花滿樓心中有數,當機立斷帶著人騰空而起,沉入未名湖中。

——在心愛的人面前,花滿樓總是聰明強勢到不容反駁。

這些顯然與他是個溫柔的人並不沖突。

水下的轟鳴聲更大,可那股充斥著火藥氣息的熱氣卻生生被阻在水面上方。

花滿樓悶聲吐出一口氣,他的手臂緊的像是一只鐵箍,將未婚小妻子嬌軟的身體強制的扣合在懷里——這雖然已經兩人第二次水遁,然而這一次的心情又和上一次截然不同了,第一次是緊張和克制,第二次卻是沒來由的怒火。

花滿樓只覺得胸口發慌,恨不得將小龍女揉進血肉里,叫她再倔強再任性再這麼掏心窩肺不顧後果的對他……讓他心酸到滿腔怒火卻含在嘴里說罵不得。

整個人浸沒在水里,花滿樓沉著臉色,他是真的生氣了。

似乎感覺到花滿樓情緒有些低沉,小龍女略微遲疑了一下,隨即試探性的將臉頰靠在男人的胸口,沉穩的心跳比平日里變快了許多,她唇角微揚,雙數環住花滿樓的腰——即便隔著衣衫,她的雙手所觸及的地方依舊是滾燙的。

花滿樓氣息猛然一滯,隨即慢慢又抿起薄唇,將分明的唇線拉成一條直線——他身體僵硬,也沒有去回抱她。

——七童在生氣。

小龍女抬起頭,見花滿樓看上去不怎麼開心,竟一時間忘記自己還在水中,她張了張嘴,剛想要說話,卻猛地被嗆了一口水。

花滿樓原本沒什麼笑意的臉上立時又是一沉,連忙以口度過氣去——外面轟鳴聲太大,若是此時便沖出水面,只怕所要經受的火藥沖擊極大,他只得慢慢將自己的內息度過去。然而帶到小龍女的氣息平復,他卻也不肯離開了。

——該罰。

花滿樓扣住小龍女的後腦,掩下心中的氣憤,一時間竟是更猛烈的深吻下去,花滿樓是君子,這一生中唯一親吻過的人也不過就是面前之人,然而以往他恪守理智,就算情動之時也只是溫柔的輕啄便已滿足,從未有過如此粗暴的時候——他埋頭汲取著、從泛著桃色的香軟唇瓣到嬌女敕多汁的小巧舌尖,竟是一處也不肯放過。

小龍女微微閉上眼楮,雙手攀上他的頸間,白皙的指尖卻無力的捏著他的衣領,腰肢在他手臂之下仿佛要被斬斷似的。

動作稍頓了一下,花滿樓才漸漸平靜下來。

兩人長及腰間的墨發在涼水中上下浮動,被水流沖散開的發絲仿佛有一雙自然之手將其打成了結,糾纏在一起。

……

未名湖的水花飛濺而起,約有半尺高,湖中兩人*的躍出湖面,花滿樓渾身濕透、衣衫狼狽,動作卻依舊從容優雅,小龍女咬著唇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冷不防被花滿樓披上一件花平剛剛送來的干淨披風。

衣裳有陽光曬過的味道,披在身上時讓人覺得溫暖極了。

小龍女抬頭看了花滿樓一眼,見他面色淡淡,雖身形走動時總是將她護在身後,卻好像不肯與她說話。

一身書生打扮卻面色猙獰的宋問草已被三根銀針穿透心髒,釘在樹上動彈不得,他口中鮮血直流,身體抽搐,明顯是活不成了——對宋問草出手的人自然是林朝英,她們古墓派向來護短,宋問草既然要害她古墓派的弟子,她自然不會手軟。

林朝英殺人的時候,還不知道宋問草是不是蹲在地上在玩泥巴呢。

陸小鳳眼尖在兩人身上溜了一圈,眼尖的看到小龍女水潤的雙眼和微微泛起女敕紅色的雙唇,頓時吃了一驚,他輕‘嘖’了一聲,突然古怪的一笑,低聲道︰「花滿樓,你們……沒想到你這樣的人也有這麼不君子的時候啊!」

——君子也是有脾氣的。

花滿樓板著臉不理他,徑直往前走。

小龍女不知所措的扯住他的衣袖,柔軟的手指緊緊攥住腕間的衣緣,微微顫動,似乎真的被他的動作嚇到了。

花滿樓心下不忍,輕輕嘆了口氣,這才微微側過身。

小姑娘猶豫了一下,踮起腳尖,小心翼翼的湊在他耳邊,帶著討好意味的輕聲道︰「七童,你聞,這里有杜鵑花的香味。」——在百花樓時,花滿樓也是過了許久才知曉,小姑娘喜歡住在有花的地方,只是為了養蜂罷了,其他卻是半分不懂得欣賞,更別說是特意去嗅一嗅花香了。

可就是這樣一個女孩,偏生為了不叫他生氣,以他所好作為突破口。

——當真聰明的緊。

花滿樓單手撫了撫額頭,即使努力做出板著臉的表情,卻依然忍不住微微勾唇——她總是有法子讓他覺得無可奈何,卻甘之如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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