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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丫鬟進來報說何氏來了的時候,黛玉正跟著楊太太盤點家族產業,這些到最後拿到手里的肯定是大兒子,但二兒子也不能就真的一點都不知道。♀楊太太听說是何氏來了,抬手揉了揉額角,一臉無奈,「老二家的,你去吧,就說我正忙著不得空。」

黛玉還是第一次見楊太太露出這樣的表情,回想了一下何氏,記憶里她溫溫柔柔也不愛說話除了愛苦著臉好像也沒什麼毛病,想不通怎麼才讓她婆婆這麼個精明又心胸開闊的人犯愁。有些好笑地跟著丫鬟去了花廳。

何氏正坐在椅子上拿著帕子抹淚,丫鬟們上了茶之後在門口站著等吩咐,好幾個人捂著嘴竊竊私語,見到黛玉來了才又規規矩矩低頭站好,還都悄悄往後退了兩步。

「嫂子來了,太太正忙著一時騰不開手,大嫂又有身孕,我陪嫂子說話,嫂子不要嫌我年輕,若有一句半句說錯的,還請您擔待。」若是別人來了,黛玉不會這樣說話,但這何氏既然讓太太那樣無奈,這樣說也就無不可了。

何氏是楊時禮堂叔家的四兒子的媳婦,那堂叔跟楊老爺是同一個爺爺,兩家是既不算太近也不算太遠的關系。楊老爺父親當家的時候,那位堂叔爺爺一家就從主宅分了出去,之後日子過的不溫不火,每年主宅分過年的分紅除了族里人都有的一份,還會給他們家再添上一些。

去別人家做客時哭哭啼啼的人總是不討喜的,這何氏卻不在乎,跟黛玉說話也還是邊哭邊說,「我知道,是伯娘煩了我呢,也是我討人厭。在家里被夫君煩,在外頭也人人厭,嗚……,要不是還有兩個孩兒在,我早就不活了,省的沒人看得上眼。♀也正好,正好給那新人騰地方,嗚嗚……」

黛玉被她說得眼皮直跳,這話听著除了直白點也沒什麼不對,黛玉還听過更直白的,只是怎麼就是有點那麼不順耳呢!黛玉勉強扯出個微笑,「嫂子這說的什麼話,一家人哪有什麼煩不煩厭不厭的,沒得讓人听了傷心,好沒意思。嫂子快洗把臉擦些油脂,省得臉皴。雪雁,叫她們打盆水來,你再去我房里拿些油脂和粉來。」

「哎!」雪雁臨出門還煞是奇怪地看了何氏一眼,估計是沒見過這模樣到別人家做客的。

何氏拉著黛玉的手繼續哭,「我哪里還管什麼臉啊,別說只是皴了,就是花了爛了也沒人心疼,反正也沒人看,嗚嗚……可憐我的孩兒,還那麼小,什麼都不懂,就要沒有娘了。小兒他從小就粘我,三個月的時候還一離開我就哭,一直哭一直哭,我的心都被他哭碎了。周歲的時候抓周,只有我抱著才會去拿東西,只要不是我抱著,桌子上那麼多好玩的也不看一眼,扎著手讓我抱。一歲半的時候……三歲的時候……現在……」

黛玉要瘋了,你來了有事說事啊,你說你老是哭,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事啊!求幫助,求財,求出主意,你倒是說啊!

當她終于說到「我是真不敢想離了我小兒要怎麼辦」的時候,雪雁終于來了,黛玉松了一口氣,請她去洗臉,「嫂子,擦擦臉吧。」將濕毛巾塞進她手里。

何氏被截斷了話頭,被噎住打了個嗝,終于拿毛巾去擦臉。雪雁等小丫頭背過身用手捂著嘴笑,黛玉瞪了她們一眼,才又憋著笑繃緊了臉,低垂著頭不至于讓何氏看見她們眼里和嘴角的笑意。

到最後何氏走的時候,黛玉被灌了滿耳朵的嗡嗡聲,到底也沒听明白她到底想說什麼。無奈回去回楊太太道︰「四嫂子來到底是為了什麼,我愣是沒听明白,幸好太太沒去,哭哭啼啼的真是讓人難受。」

楊太太無奈道︰「這還是你去見的她,要是我去了,估模著更要哭得厲害。也是你四堂哥作孽,非養了個外室,你堂叔打斷了他的腿也是不改。要將那外室送走,你堂哥還尋死膩活的,老爺發話說他想死就讓他死,結果他就真的一頭撞在牆上,頭破血流差點沒救回來,將你堂叔堂嬸嚇得不輕。你堂嬸再也不敢逼他,跪下求老爺求我,老爺也無法,只能暫時不管了。」

黛玉無語,問︰「咱們家的兒郎不是從小就教導著不讓拈花惹草嗎?二爺還說族學里先生自小教導的,怎麼就出了這種事?」

楊太太嘆道︰「這麼大的家族,總有那麼一兩個不懂事的,這些還好些,出了五服的那些更亂,幸好家里對他們的要求也松,要不然整日里處理他們的事都處理不完。你四堂哥當初和你四堂嫂兩個人也是先見了面兩個人都同意才定下來的,兩個人一開始也是親親熱熱的,我記得你堂嬸還來跟我訴苦,說兒子娶了媳婦忘了娘,婆媳斗嘴兒子都不幫著娘說話。到如今,孩子都有兩個了,倒弄了這一出出來。」

黛玉問道︰「老爺怎麼說呢?畢竟咱們家有那樣的家規在,公然放縱怕是不好。雖然外室不算侍妾通房,認真追究起來也不算違了家規,那也不過是糊弄人的推托之詞罷了。出了這樣的事,若真就放任了,免不了被人背後說沽名釣譽。……,以前可有成例可循?」

楊太太道︰「听老一輩的說,以前倒是有過一例,只是那位媳婦有骨氣,听說了之後主動寫了和離書,搬了嫁妝去了自己的陪嫁莊子上。孩子也跟著母親,因為沒改姓族里又對其心存愧疚,便沒有管,還處處幫扶著他們,長大了之後才回來接管了家業。那位族人一生沒有再娶,守著外室過活,那外室楊家門是進不來了,到死也只是外室,生的孩子都沒敢冠上楊姓,被看成是奸生子,因流言蜚語太多,原配嫡子又爭氣,最後過不下去了,那族人死後便離開了這里,也不知定居在何方。」

黛玉奇道︰「既有成例,照做就是了,何必還這樣苦惱。看那族人媳婦的下場也不壞,說不得還更自在,族里也沒讓其他人上位,那四堂嫂,為何還這麼……這麼……」黛玉想了半天也沒想出用什麼詞來形容何氏。

楊太太哂笑,「你四堂嫂要有那氣性倒好辦了。老爺最看不得這事,必然不會叫她吃虧,都說了以後族里分紅全給兩個孩子的話。願意和離那就循前例,眼不見心不煩,帶著孩子出去住,分紅直接給她送去。不願帶著孩子,出去重新嫁人也可,楊氏宗族給她撐腰,孩子讓祖父母養著。不願意和離就在家里住著,帶好孩子,掌好了家,錢財不要讓你四堂哥沾半點,也給你堂嬸堂叔下命令,不許他們幫襯半分,不尊家規就出去自己掙飯吃,慢慢熬唄。

結果你四堂嫂兩個都不願意,自己不願意和離,也舍不得自己爺們受苦,還要讓咱們管著你四堂哥回心轉意,將那外室沉溏。你說,這要求是不是過分了點?沒人理她她就天天來找,哭鬧一陣子就走,第二天再來。你說有這個功夫,你自己直接去找那外室打一頓不行?還怕你四堂哥怪她,我可真是讓她給煩透了。」

黛玉無語,這都是什麼人啊!有點骨氣不行?!

接著又听見楊太太感嘆,「所以才說選兒媳婦一定要選準了,像你堂嫂這樣的如今是越來越多,這還是識字的,有那曲解女子無才便是德的,不識字不念書不明理,還不知道是個什麼樣子。那什麼大儒還打著祖宗聖人的旗號,將那些女戒女則之類的曲解,也不看看先賢寫這些的時候是什麼背景,那時候亂得不成樣子,有這些約束著才行,如今想要適用也該改改,他們倒好反倒一條條比著,更加嚴厲起來了。我們孔家自己家里都不這樣養女孩子,他們反倒說那些歪理是聖人之言了。听說南邊又出來個特別出名的大儒宣揚什麼禮學,將規矩定的越發嚴苛,簡直莫名其妙!」

黛玉想到自己上一世的鮮衣怒馬,再想想現在所標榜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出門都要坐車,出了車廂有人時還要戴著帷帽,對規矩的演變深有體會。不由得想將這件事以及自己的想法記錄下來。

所以當楊時禮回房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黛玉奮筆疾書的模樣。拿起初稿看,上面寫的卻是些對禮教規矩之類慷慨激昂的批判。奇道︰「怎麼想起寫這些了?」楊時禮本人對這些也是不贊同的,一點不覺得她寫的出格。

黛玉放下筆,轉轉酸疼的手腕,將事情慢慢講給他听,然後又道︰「我倒是能理解四堂嫂硬撐著不和離,以前女人們覺得被休丟人,如今和離書也成了丟臉的事。兩個孩子有個與父親和離的母親,說出去不好听呢。說到底還是大環境的錯,禮教雖重要也該適度才是。我雖然不能改變環境,但也總想寫下來讓後人知道,總會有那麼一個人甚至一群人出現的。」楊時禮道︰「正好與我的那些手札做伴。」兩個人相視而笑。

作者有話要說︰

我想讓黛玉的著作不那麼單調,有些深層次的東西,希望沒有寫崩。

這是我的下一篇文,正全文存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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