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正同永璘說著後宮之事，那里淑妃已說完了事，進來見駕。回說明日必有人招供。我笑著點頭，道︰「你既有如此把握，想必有你的道理，那我跟皇上就等著看供狀吧。今晚你也住這兒吧，多個人說說話兒也熱鬧些。」她笑道︰「是，臣妾遵懿旨。」讓人去收拾西偏殿。我道︰「不用了，你跟我睡床上，皇上睡榻，咱倆好說話。」永璘笑斥︰「憑什麼樣就該朕睡榻？你不能侍寢，自該你睡那兒，叫淑妃侍候朕。」我道︰「我倒是想睡，就只怕你的皇兒不肯，皇上為了子嗣，就委屈一晚兒吧。」淑妃笑道︰「臣妾是客，自是臣妾睡榻上為皇上娘娘上夜。」我拉著她道︰「听我的，就讓他睡榻，平日里都是咱們侍候他，今日這麼一回，也不算太委屈了他了。」永璘那邊已叫人將他的臥具放在了榻上，听我的話，也笑道︰「皇後說的是，朕不過跟你們開個玩笑，朕是男人，就有苦也當朕先嘗了，還輪不上你們出頭呢。淑妃小心，皇後月復大，當心她把你擠下床去。」我們都笑，淑妃深情款款地望著他，眼中情義不言自明。我只作未見。永璘這上頭是極照顧女人的，但凡有險有難，他決不會讓女人擋在前頭。永璘也沒注意到她的神色，見宮女已鋪好床，便拿了本書，靠在榻上看。我自梳洗了上床。
半夜被雨驚醒，發現淑妃睜著眼，只看著榻上熟睡的永璘出神，原來她也未睡。我低低問︰「睡不著？可是有心事？」她臉微微地紅了。轉過身面對我，壓低了聲音道︰「皇上原是這樣的人。我也見過不少江湖男兒，除了子風，沒有人象他這樣，有擔當，有情義，有胸襟。我初時也恨他的輕薄，恨他的薄幸，及至漸漸處久了，也听了些人言，看了天下黎民對他的議論，見到了平民的富足的生活，才慢慢兒了解了他的言行行事。也才——」說到這兒又停了下來，含羞不已，臉色更紅了。我接著她的話岔兒道︰「也才逐漸對他有了情義，是不是？」她轉開了目光，神色無疑是默認了。我低問︰「他有後宮佳麗三千，你不後悔麼？」她輕輕搖頭︰「他雖有後宮粉黛三千，卻只對皇後一人獨鐘其情。我不後悔，我每次見到他，都會發現他的一個長處，似乎總也找不完。他是個好皇帝，也是位好夫君。」我微笑，道︰「淑妃對皇上已是情根深種了。」她臉紅得更厲害，卻依舊低低地道︰「是，所以我甘願為妃，自願侍奉他，只要他心中有彈丸之地給我容身即可。」口氣堅定無比。我為她真情所感，忍不住心中憐惜，伸手摟住她，道︰「淑妃放心，你在他心中決非僅只彈丸之地，否則又焉會讓你每日有所發現？焉會讓你入奉乾殿留宿？他亦是愛淑妃的，只是他心中裝著社稷，裝著天下，裝著黎民百姓，日理萬機，所以不能時時陪伴淑妃，那是帝王無奈之事，淑妃不要怨他。」她將頭靠進我懷里，道︰「臣妾無怨，能遇到這樣好的皇上與皇後，是臣妾此生之福。以前我只是听到傳聞，有說皇後仁慈如佛的，有說皇後城府手辣的，也有說皇後超凡月兌俗的。及至進了宮，與皇後處得久了，方知皇後是一個胸藏天下，海納百川，心地坦蕩之人。臣妾想過了，就算嫁給輥的男人為妻，也未必會有這麼好的姐妹相伴，更勿庸說會有這麼好的夫君了。臣妾願意侍奉皇後，願皇後福壽綿長。」我笑道︰「你可是越來越會說話兒了，這麼可疼的人兒，難怪皇上愛見。三公子曾說過皇上眼光精準，極善識人，現在我不得不信了。」她道︰「皇後太抬舉我的。我有個不情之請，望皇後恩準。」我笑道︰「不必客氣，有話直說便是。只要不違祖制，不傷大體的，我自無不允之理。」她道︰「我想與皇後結為金蘭姐妹，不知道行不行？」我道︰「這有什麼不行的？」問了她的生辰，我大了她兩歲，遂笑道︰「看來我還佔先了。說不得，只好委屈你了。」她道︰「能與皇後結為姐妹，是天大的福份，怎說是委屈，如此便叫你姐姐了。按江湖規矩，結義是要插香頭歃血為盟的，這些在這里不合適，咱們另想法子吧。」我道︰「心到神知，有了這份心意就行了，也不必拘泥于屈屈形式。改日跟三公子說一聲，讓他為證即可。只是宮規甚嚴，這事只你我知道便成了，別張揚出去。另外，姐妹之稱也只可私下進行，你如今得寵，正是遭人嫉妒之時，萬不可讓人捏你的把柄。你明白麼？」她點頭道︰「姐姐都是為了我好，我當然明白。還是姐姐想的周到。那——要不要告訴皇上？」我暗思永璘為人，他必不喜歡妃子僭越行事，便道︰「他事多，暫不必讓他知道了。咱們這麼做原有點象是江湖中人了，他知道了一定笑話死。咱們還是別給他添亂了。」她點頭稱是。我道︰「不早了，安歇吧。雖明兒早上起不來，誤了正事兒。」她笑著合上眼，道︰「是，遵旨，皇後娘娘。」
第二日，永璘起身，更衣早朝。淑妃起來侍奉。也吵醒了我，我支頭靠在床上，看他們更衣，笑問︰「皇上睡得可香？」他笑道︰「香！只是半夜有兩只母老鼠嘰嘰喳喳的，吵得朕一時不得安生。」淑妃臉紅，他捏了捏她的臉，道︰「別听皇後的，以後有事不準瞞著朕，她習
慣了無君無父，在她不要緊，你不能作養這個習慣。懂麼？」淑妃低應︰「是。」他道︰「朕去上朝，你們審清了案子待朕回來再處置。淑妃——在這兒先住兩天，好好侍奉皇後，讓她開心。她如今行動漸不便了，身邊一時半刻也離不開人。宮務的事情，也需要她的指點，你畢竟資歷淺，說話也壓服不了人。有她拿大把兒，你也好做事了。」淑妃點頭答應。我道︰「這樣雖好，只是又要委屈皇上睡兩天硬榻了。」他笑︰「那也未必。」看李大用進來請駕，整整冠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