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江力面露難色,看了看站在旁邊的唐敏。尋找網站,請百度搜索+唐敏識趣地走到一邊,站在一個根本听不清他們說話的地方。江力想了想說︰

「老王本來不讓我說的,但看在咱倆交往這麼久的份上,我和你說實話吧。」

江力拿出一支煙來,朱朗趕緊湊上去給他點著火,玩命喝了一晚上,不就等著這一哆嗦嘛!煙點上之後,江力使勁吸了一口說︰

「這案子當初是合議庭審的。」

「廢話,二審都是合議庭審,這還用說。」

「當初合議庭除了王更生,還有個叫李傳祥的人。他負責保管案卷,可這小子把案卷給弄丟了。」

「丟了?!」

江力這句話如同晴天霹靂或者一道閃電,直接擊中了朱朗的腦門,讓他半晌沒說出話來。

「嗯。這小子不止弄丟一份案卷呢。一年以前就被中院開除了,現在不知去向。所以這案子現在沒法復審,在院里懸著呢。」

「那也不能總這麼掛著吧。我的當事人怎麼辦?!」

江力似笑非笑地說︰

「就得那麼掛著。誰想當替罪羊啊?!誰接誰就是。要是你,你願意啊。何況手里沒卷,怎麼審啊?!王更生又不傻。」

「我操,這年頭還真邪乎,母豬能上樹,公狗也能開懷。還真是萬事皆有可能啊!這回,我他媽算真長見識了。」

朱朗憤怒間,嘴里蹦出句流傳千古的國罵,恰逢一股「三中全會」的酸臭味正泛上鼻頭。江力卻滿面慈祥的老父親般,拍了拍朱朗的肩膀,並且,此刻換上了一臉非常抱歉,但實在沒有辦法的表情,然後扭著肥大的臀部,顛顛地進了「維也納」。

一股十一月凜冽的寒風吹來,朱朗忍不住狠狠地打了一個寒戰。他猛烈地咳嗽了幾聲,緊接著,「噗」的一聲,一股酸水直接沖出了他的喉嚨,結結實實地,噴了旁邊一棵大樹瀝瀝拉拉的一身。

離開「維也納」,朱朗飛快地開車把唐敏送回了她的住地——「天緣」小區。「天緣」小區在b市的北部,恰好位于去老穆家的必經之路上。唐敏在那兒的七號樓租了一套一居室的樓房,面積不大,但很溫馨。在「天緣」小區的大門口,車尚未停穩,朱朗就催促唐敏下了車,然後又迅速地重新上路,朝著老穆位于b市北郊的別墅駛去。

夜色已深沉,城市的街燈在街道兩旁散發出昏黃的燈光,幽暗而迷蒙;一輪滿月卻懸掛在天空之上,皎潔又明亮。

今天晚上,朱朗醉得實在太狠。所以,隨著時間的逝去,酣暢淋灕的嘔吐所能帶給他的短暫清醒已全然消失,他的大腦里,又重新充滿了一種像是塞滿了棉花似的渾沌,胸口和肚月復,則充滿了一種由惡心和煩躁混雜在一起的復雜感覺。再有大概兩公里,就要駛入高速公路了,朱朗努力抑制著昏昏睡意,強打精神用力握緊方向盤,並一再確認,自己的車,的確正沿著一條直線向前行進。

駛入高速路收費站那會,與李志國有關的一切重新浮入朱朗的腦海,讓他情不自禁地心煩意亂。

直到今日,當時的情景都似乎歷歷在目。而那兩只黑色的旅行包,似乎正閃爍著某種怪異的顏色,在他的眼前交替閃現。朱朗清楚地記得,兩次交接都是在一個下午,大概三四點鐘的樣子,朱朗在「王朝浴都」那清亮異常的熱水池里找到了赤條條的李志國,他們基本沒怎麼交談,朱朗按照老穆的吩咐,從李志國的手里接過一把套在一串瑪瑙石鏈子上的鑰匙,並按照李志國的要求,把旅行包放進他的更衣櫃里。自然,李志國離開的時候,會順理成章地取走放在自己更衣櫃里的沉甸甸的旅行包。把鑰匙還給李志國之後,朱朗就按照老穆的吩咐離開了。盡管朱朗去前台支付了一張門票錢,可他卻連衣服都沒月兌。由于和李志國交接的過程相當鬼魅,極似電影或電視劇中地下黨或者特務交換秘密情報時的標準樣式,所以,朱朗不得不佩服李志國的老辣和縝密。在他看來,這種安排果然相當嚴謹,而李志國唯一的目的,無非是避免他們之間的這類接觸,會在現場留下任何可以追蹤的蛛絲馬跡。

朱朗知道,他們之間的關系著實微妙。微妙就微妙在︰彼此仿佛魚水相依,彼此又絕不信任。這一點,听起來似乎很矛盾,細想卻實屬正常,任何一種信任關系,都需要建立在真誠和坦蕩的基礎之上,而那些僅僅建立在利益基礎上的信任,一旦利益基礎發生動搖,便會不堪一擊。

而更讓朱朗擔憂的,卻是,他是否會因此被認為是某件交易的工具!從而成為犧牲品,甚至替罪羊。

正當朱朗昏頭漲腦、雙目迷離,以一百八十邁的速度奔馳在b市市區通往北郊的高速公路上時,老穆和仲原正開著一盞燈光昏暗的壁燈,坐在老穆「汨羅水岸」別墅的露天陽台上,一邊喝著九五年的法國「拉菲」葡萄酒,一邊聊著朱朗來電的內容。

這天是陰歷十月十六,月亮最圓的一天。午夜的月光透過玻璃罩,銀子一般灑在兩個男人的身上,充滿了一種迷離而又浪漫的古怪氣氛。前院的園子里,婆娑的樹影則在月光間忽明忽暗,仿佛一頭蟄伏待捕的怪獸,正伺機而動。

分析了半天,這兩位a省的資深律師也沒分析出個所以然來。只有彼此的驚詫是共同的。這驚詫不僅源自于事情發作的突然性,更源自以他們星羅棋布遍布于a省境內的眾多消息渠道而言,事先,他們竟一點風聲都沒听到。

別墅的露天陽台上架設著一座巨大的透明鋼化玻璃罩。所以,盡管外面的世界寒風凜冽,里面的世界卻溫暖如春。由于b市地處冬季漫長而又異常寒冷的北方,因此,用個罩子把露天的部分包裹起來,就實屬必要。這個玻璃罩大約能值二十幾萬,有著極好的透光性,無論陽光燦爛的日子,還是霧氣昭昭的陰天,都能恰到好處地幫助這所房子,充分地吸收和保存光線與熱量。總之,「汨羅水岸」里這所有著五百多平米面積的三層別墅,無時無處不在彰顯著主人的富貴與尊榮。

雖然叫老穆,但老穆並不老。以社會公認的標準而言,四十六歲年紀正是一個男人風華正茂、魅力昂揚的好時光。由于老穆有錢,且目前單身,所以,自打八年前老穆的太太死于一場飛來車禍之後,各路美女就一直沒斷過,在他周圍蝴蝶一樣翻飛往復,雙目熠熠閃光。但老穆卻始終都懷念自己的愛人,一個長相雖不很美,卻十分優雅的知識女性。直到某一天,杜萱像飛碟一樣從天而降,出現在眾人面前。那時候,甚至連近幾年來一直跟在老穆身邊打拼的朱朗,都不甚明了杜萱的來龍去脈,以及杜萱是何許人也。

老穆全名穆青山,有著非凡的學識和儒雅的風度。老穆和仲原一樣,是目前省會城市,乃至全省最著名的律師之一。「穆仲」律師事務所之所謂「穆」,即穆青山,「仲」,即是仲原。

律所成立以來,老穆和仲原二人,只代理標的大且疑難的各類經濟案件。似乎自恢復律師制度以來,a省最有影響力的數宗經濟案件,大多數都出自二人之手。穆青山下海做律師之前,曾是一所著名大學最年輕的民法學教授,期間出版過專著若干;而仲原則是省高院的退休法官。二人原本就是大學時代的同窗,後來一起辦所,自然配合得非常默契,正可謂珠聯璧合。而朱朗在那時候,干脆就還是一個乳臭未干、啥事不知的無知小子。

盡管著名,但穆、仲二人從來都行事低調,除了概不接受媒體采訪之外,還數次拒絕了省電視台合辦法律欄目的邀請。在外人看來,簡直有點不識抬舉的味道。但老穆和仲原卻深知所謂「樹欲靜而風不止」,以及「樹大招風」的可怕。所以,大多數人只知道老穆和仲原在市區有一套三居室的公寓,卻不知道他們在「汨羅水岸」分別購買了別墅。能夠到這里拜會的人,都是嫡系中的嫡系,朱朗就是那少之又少的其中之一。據說,根據某次全國性豪宅評比排名的結果,「汨羅水岸」是全國排位前十的高檔別墅之一。據說這里的獨棟別墅,售價至少在兩千萬以上。

之所以叫「汨羅水岸」,大概是因為在粗獷的北方,別墅間那蜿蜒曲折的小橋流水,恰現一派南方水鄉的旖旎風光,而全部由人工開鑿,環繞別墅區四周流淌的一條寬約三四十米的人工河流,就更顯珍貴和稀奇。

終于,接近十二點五分的時候,朱朗駕駛著他的黑色奧迪a6駛入了「汨羅水岸」。沿著瀕河小路開過來,靜悄悄地停在了別墅前院門口的停車位上。

老穆和仲原看著朱朗走進院子,進了門廳。不一會,等朱朗上了露台,老穆未等他坐下就開口問道︰

「高晨有沒告訴你,為什麼抓李志國和王洋?」

雖然朱朗沒有見過王洋,但老穆和王洋卻有過一兩次交道。在老穆的印象中,王洋是個看起來很憨厚,也很本分的人。是什麼把這個老實人也卷了進去?!

「沒有。他說他問過,但沒問出來。」

朱朗舌頭有點發直地說。酒精似乎仍然在他的體內發揮作用,使他看起來醉醺醺的。西服和領帶此刻正皺巴巴地趴在他身上,活像塊劣跡斑斑的尿褯子。老穆和仲原不禁皺了皺眉,有點嫌惡地看著他。

「或許他知道,但不想說。」

老穆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仲原說。

仲原思索了片刻說︰

「這種可能幾乎沒有,否則高晨不會打電話給我們。我認為,如果所有人都不清楚,那只能說明消息對本院是封鎖的。我只是覺得奇怪,盡管事出突然,但事先我們多少也該听到一點風聲。」

老穆點點頭,表情也同樣困惑。

之後,老穆又問了問朱朗,高晨在電話里是否還透露了別的什麼內容,朱朗說沒有了。老穆就指示朱朗要在明天盡快和高晨見次面,盡量多地了解更詳細的信息。朱朗說,高晨留下一個電話讓老穆有事時聯系,不知道由自己出面是否合適。老穆說合適,而且,以後和高晨的所有聯系都由朱朗保持,他不再和高晨有任何聯系了。

老穆打發走朱朗。一直看著朱朗的奧迪a6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才對仲原說︰

「你說何勁知道嗎?」

仲原沉思片刻說︰

「應該知道吧。作為省高院的常務副院長,他是高院常委之一。李志國好歹也是高院一庭的庭長,對他采取措施,常委會應該是開過會的。如果連他也不知道,那我們就要作最壞的打算了。當前最要緊的事情,是搞清楚事情的原委,我想,你最好給何勁打個電話。」

老穆顯得很猶豫。現代科技的副作用之一,就是有足夠手段讓那些絕對**的東西暴露于天下。老穆在想,如果何勁知道,何勁必定會在第一時間打電話通知他。如今沒有電話,何勁要麼是也被蒙在鼓里,要麼就是有其他什麼不得已的原因,因此,不能給他打這個電話。何況,無論出于哪種原因,此刻去電話都絕非明智之舉。老穆躊躇半天拿不定主意。但此刻,及時了解和掌握信息,無疑又是最重要的事情。

老穆一邊思考一邊說︰

「李志國一直是由朱朗負責應酬和聯系。雖然我們關系比較近,但最早都是因為何勁,具體打交道的事情只有一兩次,而且,每次我都謹慎小心,給的都是現金。沒有何勁的電話,我想一定有原因。何勁沒道理向我們隱瞞這樣的事情。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他也不知道,另一種是他有不得已的理由。這麼晚打電話,我擔心電話不安全。你認為,哪種可能性更大?」

「前者可能性不大,後者就更不可能了。我想不出何勁那里會有什麼不得已的理由,一個電話而已。除非……」

仲原停下來,沒有繼續說下去。老穆看了他一眼,也沒有說話,但兩人的眼里分明都充滿了憂慮。老穆明白仲原的意思,這個除非,無非是指一種猜測,那就是,何勁也和李志國一樣,陷進去了。

老穆在心里飛速地過濾著某些細節,將可能出現問題的地方仔細梳理了一遍。

「先不管何勁那邊。無論是哪種情況,對我們來說都不是好消息。給李志國的現金,李志國要求在浴池里交接,我是安排朱朗去的,是個叫什麼‘王朝’的地方。你知道,我不願意經手這些,實在髒得很,咱們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要生存,要發展哪!我想,即使李志國說出什麼,只要我們堅持,他們也沒有辦法,他們沒證據。」

「朱朗可靠嗎?」

仲原疑慮重重地說。

「可靠。朱朗辦事一向穩健,也很聰明。我想,他會明白這里面的利害關系,胡說八道對他沒什麼好處。更何況,朱朗並不知道那袋子里裝的是什麼,就是想說什麼,也是無從說起。我交代他,去了‘王朝’之後,只管把包放在李志國的更衣櫃里,然後就走,其他的都不關他的事。我想,他就是傻,也不會傻到沒事找事,硬把自己也往事情里卷的地步。平時,朱朗只是負責和他們應酬,還有保持日常聯系,你知道,那些烏七八糟的地方,年輕人更適合些。怎麼,你擔心朱朗壞事?」

仲原說︰

「多些考慮不是壞事,小心能駛萬年船嘛,堡壘往往更容易從內部攻破。這年頭,人心叵測,除了你我,誰能看清另個人心里究竟藏著什麼?!另外,如果何勁果然不知道這事,即使此時沒事,我擔心的是,作為何勁的嫡系,李志國的事情早晚會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這些年,何勁和李志國究竟走的有多近,我們誰也不知道,還是小心為上吧。」

「嗯。這也是我的擔心。何勁和李志國都不是省油的燈。好像一個沒底的爛簸箕,不知道從哪就能冒出水來。」

老穆眉頭上打起個疙瘩,考慮半天,終于下定決心︰

「我還是打一個電話吧。」

老穆把杜萱叫上露台,之後要了杜萱的電話。用杜萱的電話給何勁打,即使有人監听,也不會聯系到老穆身上。幾秒之後,何勁的電話通了,卻一直沒人接。老穆尋思著,也許是何勁此時不便接听,也許是因為陌生電話,所以何勁沒有接,要麼,就是何勁果真陷進去了。于是,老穆憂心忡忡地一直撥,直到撥通第四遍的時候,終于有人接听了。

`11`

(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