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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卓瑪在臨門的空桌旁坐定,很快小堂倌端上熱騰騰的酥油茶。特麼對于+我只有一句話,更新速度領先其他站n倍,廣告少

那幾個大漢一直粗野地注視著我和卓瑪。我有些局促不安。

卓瑪勾下頭,像牛吃水那樣輕輕地抿了一下女乃茶,微笑著示意我喝茶。

我小心翼翼地端起茶碗,輕輕呷了一口。也許是過于緊張,我被女乃茶嗆著了,喝進去的女乃茶從鼻孔中噴了出來。

旁桌上立時爆發出一陣大笑。我窘迫之極。

卓瑪趕緊遞過一塊手帕。

「呀,呀呀。」這時旁桌兒的一位刀疤臉漢子端著一碗酒,嘴里莫明其妙地叫著,沖我走來。

我很慌恐,趕緊站起來,連連擺手。可那刀疤臉像是從我的懦弱里找到了更大的刺激,粗魯地將酒碗直接送到我嘴邊。

我的身子本能地往後趔趄了一下,不小心踫灑了刀疤臉碗中的酒水。

刀疤臉突然凶狠起來,「啪」地一聲,摔掉手中的酒碗,「嗖」地抽出鋼刀,直逼我的喉頭。

就在刀疤臉的鋼刀幾乎挨到我的喉頭時,只見我眼前白光一閃,一把牛角彎刀閃電般抵住刀疤臉的脖頸。

館子里一下子鴉雀無聲了。

這突如其來的襲擊使刀疤臉怔住了。他順著牛角彎刀瞧了一眼刀子的主人,不甘心地收起自己的刀,悻悻而去。

卓瑪也收起手中的彎刀,回到原來的座位上,若無其事地抓起茶碗,將剩下的女乃茶一飲而盡。

我十分驚慕地望著卓瑪。

剛才的一幕,使我領略了卓瑪性格中鋒利的一面。這使我心里感到踏實了許多。

小鎮的對面是一片茫茫蒼蒼的原始森林,森林與小鎮之間隔著寬敞的草場。在靠近小鎮的草場邊上,矗立著一座喇嘛寺。

寺的周圍是長長的嘛呢牆,牆上插滿了被歲月洗白了的經幡,在懶洋洋的風中不停地翻卷著。牆下有許多匍匐蠕動的身軀,磕著等身長頭,蝺蝺前行。牆邊轉經筒上熠熠生輝的陽光,在他們身上涂了一層亮麗的金色。

今天是喇嘛寺盛大的「曬佛日」。

人們從四面八方潮水般涌向寺廟,匯成一片色彩艷麗的人流。男人們盤著高高的發髻,發髻間閃動著大紅色的發帶;婦女們密密麻麻的小辮上,綴滿了珊瑚、瑪瑙和銀器。無論男女都一手持轉經筒,一手捏著佛珠,口中念叨的經文融成一曲忽遠忽近的梵音。他們長長的影子,像黑色的經幡,在綠色的草地上慢慢地飄動著。♀

一陣響亮的法號聲過後,數百名喇嘛扛著長長的佛像卷毯,像巨龍一樣游出佛寺,穿過寺前的草場和潮水般涌動的人群,慢慢地爬上對面的山坡。

當那巨大的佛像從坡頂徐徐展開時,早已守候在坡下的人們一個個驚呼著,跪滿了草灘。

我和卓瑪奔出鎮子,也加入到觀佛的人群中。

高原上強烈的陽光照射在巨幅的佛像上,那反射出來的光芒,使整個草灘充滿了莊嚴而又肅穆的氣氛。

大佛的目光很慈祥,閃爍著柔和親切的光亮,那光亮使我一陣一陣的心潮澎湃。

一陣清風拂來,我禁不住掙月兌卓瑪,伸開雙臂,就像鷹隼展開雙翅。我借著風力,掠過那些俯伏在地的人們,向佛像飛去。

我起初的目標是,要飛進大佛祥光閃爍的瞳仁里,然後借著佛的神力,扶搖直上,在浩淼的天空中自由翱翔。

目標越來越近。而我的周圍,驚呼的聲音也越來越大,越來越尖銳。我無法顧及我的周圍,因為我已經感覺到佛的瞳仁里放射出來的光芒籠罩于我的周身。我的眼前金光閃爍,一片驚心動魄的輝煌。

眼見得就要到達目標了,只差那麼一點點。就在這要緊時刻,我的後腦勺猛地挨了重重的一擊(像是木棍之類的鈍器),我一個踉蹌倒下去,立時失去了知覺。

當我蘇醒過來時,眼前是雪白的床,雪白的被褥,雪白的牆,還有雪白的大夫,雪白的護士。

我到底到了哪里?是人間,還是天堂?

這一切,使我既驚奇,又迷茫。

起初的一段時間里,我渾身乏力,無法動彈。

一個個子矮小,渾身裹得嚴實,只露出一雙細眯眯小眼楮的中年男子,每天早上帶著幾個和他一樣裝束的年輕人,圍在我的床邊交頭接耳地說話。有時他們還揭開我的被子,面對哆嗦成一團的我,指手畫腳。尤其那個中年男子,眼楮雖小,但目光很毒。他看我的時候,那犀利的目光,在我的身上一遍一遍地搜索,那樣子,不像是研究一個活生生的人體,而是在琢磨一具正準備解剖的尸體。

我渾身的毛發都在恐怖地顫栗。

只有那個高挑個兒的女子來看我時,我的心情才能放松一些。

有時她坐在我的身旁,用極其柔和的聲氣跟我說話,可惜我一句也听不明白。

有時她會輕輕地撫模著我的臉頰,眼楮里充滿了憐愛。♀那神情,就像是憂郁的母親撫愛著她生病的孩子。

有時她還會帶來一束花。我叫不上那花的名字,它既不像紫丁香,也不像馬蹄蓮,更不像格桑花。但它能使我清冷的房間充滿溫馨。

我的心情一天天舒朗起來。

後來,我開始下地活動了。不久,我可以大著膽子到屋外的走廊里轉轉。又過了幾天,我便偷偷地溜到樓下的大院里。

大院里有許多和我一樣穿著藍條衣服的人。與那些穿白大褂的大夫不同的是,這些人或交頭接耳,或竊竊低語,或嘻嘻哈哈,或相互叫嚷,一個個都神情古怪,行為癲狂。

當我從他們身旁小心翼翼地走過時,他們都不約而同地安靜下來,用異樣的眼光注視著我。

這里到底是啥地方,難道是傳說中的陰曹地府?

我正這樣想著,他們又呼啦一下,喧嚷了起來。他們有的朝我瞪眼,有的朝我乍舌,有的朝我吐唾沫,甚至有的還跑過來用髒兮兮的手觸模我的臉。

我害怕之極,驚叫一聲,轉頭往回跑。

我穿過一片草坪,繞過一個花壇,一口氣跑上了樓。我慌慌張張地尋找了半天,可咋也找不到我住的房間。

我只好又跑下樓,在樓門口警惕地張望了一下,認定那些人沒有追過來,然後貓著腰迅速逃到了樓背後。

那里倒是比較安靜,看不到一個人影兒。

我選了一處隱蔽的地方躲了起來。

那是我生命中最可怕的一天。我一動不動的蹲在那里,大氣都不敢出。

只要一想起那伙追命鬼似的怪人,我的渾身就哆嗦。

就這樣一直捱到了黃昏時分,那個高挑個兒的女人尋到這里,把驚魂未定的我帶到房間。

盡管那女人對我很友好,但我對這地方已經完全失去了信任。

我決意要逃出這可怕的鬼地方。

一連幾天我總是趴在窗口觀察下面的動靜。

終于有一天,我發現了這院里的破綻。

每到中午,院里看不到人,很安靜,大門里也很少有人出入,我打算直接從大門溜出去。

可讓我始料未及的是,門衛的那老頭兒比我還鬼。我好幾次快到門根兒了,都被那機靈得像兔子一般的小老頭兒逮回來。

看來從大門是出不去了。幾次沒有成功,那老頭兒早就盯死我了。

我得另找出路。

正當我一籌莫展之時,我忽然想起那天我在樓背後躲藏時,發現那邊圍牆的牆角堆了一堆垃圾,那是一個絕好的逃生之處。

主意已定,我開始尋找機會。

這一次我得十拿十穩,一蹴而就。

我期望的好機會終于來了。那天下午,濃雲密布,狂風大作,電閃雷鳴。不一會兒,下起了大雨。我迅速穿好衣服,拉開門,見樓道里沒人,趕緊往樓下竄。到了樓口,我按例向外張望了一下,正好院里也沒人。

冒著瓢潑大雨我向樓背後的牆角直撲過去。

誰知那堆垃圾是虛的,我剛一踩,「噗哧」一下把我的腳吸了下去。我用力一抽,腳是拔出來了,可鞋子卻陷在了里頭。

顧命要緊,我一狠心,扳住牆頭,費了好大的勁才翻過那堵牆。

跳下牆時,我才發現,我的手被劃開一個大口子,血流如注。

我從地上抓了一把稀泥,往傷口上一抹,綰起袖口,向黃河邊的馬路亡命而去。

來到馬路上,正好有一輛卡車路過,我趕緊上前去攔,但它鳴著刺耳的笛聲,從我身旁呼嘯而過,濺起的雨水撲了我一身。

我只好打消攔車的念頭。

我一口氣跑到黃河大橋,但依然不敢懈怠,狂奔不止,我怕有人追來。

過了黃河大橋,雨漸漸小了,我開始放慢腳步。

河邊的馬路上,有不少人影在晃動。他們行色匆匆地從雨中穿過,就像魚兒在水中游動。

他們是那樣的自由自在、不動聲色地從某個店鋪、或是某個巷口冒出來,又不動聲色地在某個店鋪、或某個巷口消失掉。就像旋開旋落的花朵。

他們只注意自己的行動,毫不在乎周圍的一切。

有時他們會伸長脖子,撐大兩腮,深深地吸一口空氣,閉上嘴,勾下頭,照常地向前游去。

甚至,他們在街上相遇時也不躲避,就從互相的身體里穿過去,各奔東西。

真是一群自由的精靈。

我一陣恐懼,抱著冰冷的膀子,朝馬路的西頭逃去。

走出城區,我沿著一條泥濘的小路,進入一片林棵。

不知啥時候,我的另一只鞋子也跑丟了。我就這樣**著雙腳,像個落湯雞似的在林棵里沒頭沒腦的穿行。

林棵里很安靜,似乎它生來就是這個樣子。

這里沒有世俗的喧躁。

這就是活在我理念中的聖土。

我來到一顆高大的雪杉下面,仰望著茂密的樹冠。淅淅瀝瀝的雨滴從綠綠的葉縫間滑下來,滴在臉上冰涼冰涼的。

「誰也不要來找我,誰也不要來理我。我是這片森林唯一的王子,我是這片森林的最後一個詩人。我的濕潤的印堂正放射著高貴的光芒,我用詩人脆弱的心靈苦苦捍衛這片遺棄的土地。森林啊,請你放開綠色的閘門,將塵世的一切煩惱統統沖走,只留下安靜讓我靜靜享受。我以詩人的固執、王子的名義指使你,我的森林,我的忠實的僕人。」

我從地上抄起一根木棍,高聲呼喊著,去追逐、驅趕那些時隱時現的陰影。

黃昏時分,我從林棵里沖了出來。

眼前是蘆葦叢生的小島。

我大喝一聲,揮舞著木棍,沖上連接島子的小橋,瘋狂地敲擊著橋上的欄桿。

憤懣、仇恨、墮落、毀滅,一種從未有過的復雜情緒,就像洪水猛獸般襲擊了我的靈魂。

碎裂的木片,在我眼前瘋狂地翻舞著,紛紛落入橋下的黃河中。

一陣歇斯底里的發泄之後,我扔掉木棍,疲憊地坐在木橋上。

不知過了多久,雨漸漸地停了下來,遠處的暮靄中開始有燈火明明滅滅地閃爍。

我從地上坐起來,踏著「咯吱、咯吱」亂響的木橋,走上小島。

再見,我的朋友,再見,

親愛的,你已在我的心間。

今天我們決定分手,

那是因為我倆已約好再見。

再見,朋友,不相握,不交談,

無須把愁和悲鎖在眉尖——

在這樣的生活中,死並不新鮮,

但活著,當然,更不稀罕。

誦完這首詩,我呼嘯的身體終于安靜了下來。

夜幕降臨,我撥開濃密的蘆葦,灰暗的黃河就在我的腳下滾滾流過。在那半明不暗的河面上,我看見一個巨大的身影向我漂來。

那高高的鼻梁,漂亮的眼楮,我是多麼的熟悉。

「來吧,到這兒來吧。年輕人,只有到這兒來,你的靈魂才能得到永久的安寧。來吧,朋友,無須把愁和悲鎖在眉尖,在這樣的生活中,死並不新鮮,但活著,當然,更不稀罕。」那身影在離我不遠的地方撐開雙臂深情地呼喚著我。

那聲音是那樣的富有磁力,使我的整個身心為之陶醉、為之傾倒。

我有一種超然的興奮和愉悅。

我覺得是時候了。

我毅然決然地邁開步子,踩進冰涼的水中。

我即將融化在那個巨大的身影里。

就在這時,我感到有一只手倏地搭在我的肩上,用力一拽。我的身子就像一片樹葉,輕飄飄地向後仰去。

我墮入身後的蘆葦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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