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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嬤嬤,周嬤嬤恕罪、恕罪啊!奴婢、奴婢不是有心的,奴婢不是存心將水撒了的!」

一道帶著哭腔的聲音從內室里傳出來。很快,嘩地一聲,不久才換上的珠簾從里頭被掀了起來,兩個身粗體壯的婆子叉著一個丫鬟走了出來。

那丫鬟滿臉驚慌,淚意洶涌,迭聲求饒。兩個婆子恍若未聞,面無表情地叉著她徑直往外走去。

丫鬟的哭喊聲愈來愈小,漸漸地就再听不見。

和樂院漸漸又恢復了寧靜,丫鬟婆子們低眉斂目,來來往往各司其職,方才那一幕淒厲的叫喚仿若錯覺。

只是眾人的心再也平靜不下來。

「第五個。」有婆子忍不住道。

「這可是怎麼了?我看春桃那小妮子也是個沉穩細心的人,怎麼就那麼不小心觸了霉頭呢?」另一婆子不解道。

「嗐,這你都不知道?」婆子覷了眼四下沒人,壓下嗓音,「被拖下去的余嬤嬤啊是腳步放重了驚了老太太安眠,春心是將菜肴擺錯了位置方才的春桃就是端水給老太太時不小心將水撒了出來。」

「我說怎麼沒看見余嬤嬤,原來余嬤嬤也被」婆子小聲嘟囔了一聲,後才反應過來驚訝不已,「就這樣?這樣就罷了她們差事趕了出去?」

「嘖!我說你果真是個榆木腦袋!你想想,這些人是不是昨天都在廳堂里值差了?」

婆子瞬間驚恐地瞪大雙眼︰「這麼說,她們是因為看到了」

婆子一頓,將到嘴的話咽了下去。

「看到了那位那樣,才被肅清了?」她含蓄道。

「算你還不算太笨。」

婆子刷地一張臉全白了。

昨日本該她輪值,可她臨時泄肚,不得已才與余嬤嬤換了值。她方才還想找余嬤嬤道謝來著,結果卻听到這樣的消息。

本來,本來該丟了差事被拖出去的那個人應該是她。♀

是她!

陰差陽錯,真的好險!

婆子忍不住全身發抖。心有余悸。

這次真的是走了大運,她要回去好好個菩薩燒把香。

內室里,曾老太太陰著一張臉,黑沉得能低下水來。

周嬤嬤快步走進去,低聲道︰「人都處理干淨了。二夫人也將底下的丫鬟婆子們都敲打了一番。」

曾老太太眯著眼淡淡地嗯了一聲。

周嬤嬤見曾老太太不說話,她沉吟片刻,道︰「老太太放心,二夫人對這件事處理到位,什麼還說的什麼不該說的,通通都敲打過了。絕對不會再有那等沒眼色的人再亂嚼舌根兒。」

她覷著曾老太太的臉色。斟酌道︰「五姑娘也知道錯了。這可不。她一醒來就哭著要來見老太太,要給老太太磕頭賠罪。二夫人知道老太太今個兒心情不好就將她勸下了,等過些日子再來與老太太賠禮。五姑娘听了勸,如今正在給老太太抄佛經。給老太太祈福呢。」

曾老太太眼皮動了沒動。

周嬤嬤見狀飛快地打住了話頭。

良久,曾老太太才哼了一聲。

「沒用的東西,跟她那個娘一樣眼皮子淺!真當老太太我眼瞎不知道她想作甚麼?枉我如此疼她,本事沒學到幾分,嫉妒心倒是不小。還當她開了竅要跟那兩個丫頭整好關系呢,誰知成事不足敗事有余!這種小伎倆都成不了事,還讓我這半邊身子都埋進黃土的老骨頭活生生丟光了臉,賠了夫人又折兵,簡直氣煞人!」

曾老太太又氣又惱︰「她那腦子也不知道是如何長的。眼皮子這麼淺,她難道就看不出來我這麼討好那兩個臭丫頭,是在給她鋪路嗎!?真是,愚不可及!」

曾老太太恨恨道︰「抄佛經打個什麼用?讓她抄《女戒》、《女則》,抄到她自己知道犯了了什麼錯再出來!」

曾老太太睨了周嬤嬤一眼︰「誰也不不準為她請求!就算是婧慧來求情沒用!」

周嬤嬤被曾老太太的眼神瞪得心里一凜。♀忙低頭應聲。

曾老太太想起這件事心里幾發氣,她深深地吸了幾口氣才將心中翻滾的情緒給壓了下去。她端起案幾上的茶碗想借著茶水消消氣。

茶碗遞到鼻間的時候她幾不可見地顰了顰眉,她皺著鼻子嗅了嗅,眉頭越皺越緊,直到深深地擠出了個川字,頓時老態畢露。

她將手中的茶碗倏然一摔,茶水砰然灑落,不少滾燙茶水飛濺到了周嬤嬤身上,頓時濕了一片裙角。

曾老太太勃然變色︰「是誰沏的茶!怎的有股湯汁的味道!」

邊上佇著的一眾丫鬟臉色刷地全白了,撲通撲通地跪了下來。

「老太太恕罪,老太太恕罪!」她們亂亂喊道。

又好幾個丫鬟哭著喊著被拖了出去。

曾念芳靜佇在游廊拐角處,望著那些滿臉驚恐猶自尖叫求饒的丫鬟被婆子越拖越遠,她面色漸漸地發了白。也不知道是不是站得太久,她的雙腿倏地就軟了下來。

「姑娘!」

她身旁的大丫鬟建蘭忙上前扶住她。

曾念芳腦海里閃過丫鬟們被拖走時驚恐萬分的面龐,額頭上一顆顆豆大的汗珠撲簌簌地往下掉。

「姑娘怎麼了,怎麼出了這麼多汗?」建蘭驚訝道。

春衫淺薄,而曾念芳整個里衣都汗濕透了,黏黏地貼在背後。

曾念芳恍然未曉地搖搖頭。

她面如金紙,臉色難看極了。

「姑娘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哪里病了?」建蘭更是著急。

「是啊,十妹妹可是病了?哎呀,病了可不行,老太太知道肯定又要擔心了。十妹妹若是真的不舒服,可得趕緊請了大夫。」

一道悅耳好听的聲音從槐樹下傳過來,隨著輕輕的笑聲,兩抹身影從槐樹後走了出來。

為首的女子個子高挑,眉眼靜謐剔透,烏發碧衣。亭亭玉立。正是曾念薇,她身後跟的是香草。

曾念薇從容地走到曾念芳跟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關切道︰「呀!十妹妹臉色怎麼這麼差?黃黑黃黑的,難道真是生了什麼病?」

曾念芳被突然冒出來的人嚇了一跳,她定楮看清是曾念薇,心頭火起,跳腳道︰「你怎麼能偷听人講話!」

曾念薇揚唇一笑。

「十妹妹這話從何說起?姐姐要去給祖母請安,自是要從此路過。遠遠地看見十妹妹鬼鬼祟祟地不知道想做何事,姐姐怕驚擾了十妹妹。所以才稍作停留。姐姐本欲等妹妹完了事才過去。誰知妹妹這一站就是許久。姐姐等到腳都麻了,見妹妹並無大事,又听得建蘭說妹妹病了,一時關切才過來了。」

曾念薇似笑非笑︰「姐姐本是關心妹妹。然妹妹此話,真是讓姐姐傷心。」

就是說,她全看見,也听見她說的話了?

曾念芳神情幾變,臉色更難看了。

「姐姐真是說笑,妹妹剛剛只是腳崴了崴,才停下來休息片刻,何來鬼鬼祟祟之說?」曾念芳強自鎮定道。

曾念薇涼涼地盯著她,但笑不語。

曾念芳與她對視了一會最終將目光瞥了開去。

「你不是要去與祖母請安?怎的還不去?」她擠出話道。

曾念薇盯了她許久。不急不緩道︰「給祖母請安是正事,可如今妹妹臉色這麼難看,姐姐又怎的放心?要不,姐姐這就去稟了祖母,讓祖母請大夫給妹妹看看吧?這若是不知曉尚能算罷。可這如今姐姐明明知道妹妹病了卻隱瞞不告,祖母若是知道了不就責怪姐姐我不睦姐妹、不護不疼妹妹?這等不孝不敬不仁的罪名,姐姐可真是擔當不起呢。」

曾念芳臉上的血色霎時褪得干干淨淨,她睜大雙眸死死地瞪著曾念薇,嘴角翕動幾次都說不出話來。

她知道了?

她知道是她挑唆的曾念琪去給她找茬了!

那她為何不當面揭穿她?

曾念芳琢磨不透曾念薇的意圖,她強自忍下心中巨大的恐慌︰「四姐姐說的什麼話,妹妹怎麼听不明白?妹妹都說沒生病,是四姐姐多心了。」

曾念芳眼神躲閃︰「四姐姐不是要去看祖母?那姐姐快去吧,妹妹先行退下了。」

曾念芳說完,扶著建蘭的手落荒而逃。

曾念薇沒攔她,任由她腳下如生風般地逃離了現場。

香草盯著曾念芳消失的背影哼了聲︰「還說崴了腳呢,跑得倒是比兔子還快!」

曾念薇沒出聲,她收回目光,帶著香草進了和樂院。

曾老太太見到她來了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梅姑來了。」她慈聲道。

曾念薇進來與她行禮,然後做到一旁與她說話。

祖孫倆本就沒什麼話說,加上曾老太太本就興趣泛泛,于是兩人話更少了。

曾念薇見差不多了,便道︰「祖母,梅姑想去見見母親。雖然母親做錯了事,可梅姑卻不能不敬孝,這回來也好幾日了,梅姑就打算著去給母親請個安。」

曾老太太露出抹慈愛的笑容,拉住曾念薇的手很是感慨。

「梅姑真真是個孝順的孩子,這麼孝心,天下間有幾個人可比擬?」曾老太太笑,「難得梅姑這麼有心,梅姑想去就去吧,也不必特意問過祖母了。」

曾念薇就應是。

曾念薇從曾老太太手中抽回手,側身謝禮而出。

轉身的一剎那,曾念薇微微地嗅了嗅手間,隨即幾不可見地顰了顰眉。

曾老太太與她離得近,又時刻觀察著她的神色,見曾念薇如此,她臉色倏然劇變。

難道,她身上仍有怪味?

曾老太太又羞又惱,一張老臉漲得通紅。

曾念薇帶著香草緩步離去,身後隱隱傳來的茶盞杯碗破碎的聲音,以及周嬤嬤氣急敗壞的吼聲。

曾念薇面容平靜,倒是香草歪了歪腦袋回頭偷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周嬤嬤快步走出來。

「快,備熱水!」周嬤嬤壓低聲音道。

曾念薇腳步不停,可再也忍不住地彎了彎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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