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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還只是紅著雙眼的女童,听到這話,突然哇得一聲哭了起來。♀眼淚鼻涕一窩蜂地涌了出來,小手胡亂地抹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不知道的,還以為受了多大的委屈。

曾啟賢目光瞟向神色微變的王雪娥等人,臉色微沉。

只有曾念薇知道,她情緒如此激動,是因為走過了疲憊不堪的上一世,又重回到充滿虎狼的如今,所有的來不及、又不敢對外傾訴的彷徨和迷茫,在這一時刻,以放聲大哭的方式宣泄出來。

上世的不甘與憤恨,這一世的未知和責任,都重重地壓在她肩上。

她一直告訴自己要挺著,無時無刻不告誡自己,要強大!再強大!只有這樣,她才有能力保護自己的親人。

而如今,她終于找到一個可以依靠之人。所有的惶恐與不安,委屈和遺憾,在再次听到梅姑這個稱呼之後,一觸即泄。

梅姑是她小名,承載了她記憶里所有美好的回憶。從前雲氏便喚她梅姑。

她沒想過,能再次听到這個稱呼。

上一世她沒印象,原來,父親也是如此喚她。

憑這個稱呼,曾念薇便知道,父親,是她可以依靠之人。

猶記得,當年她歪在雲氏懷里,天真又無邪︰「母親母親,梅姑為什麼叫梅姑?」

母親輕輕一按她的額頭︰「你父親最是喜梅,梅姑梅姑,是他對你最好的祝願,如梅清傲,純白無暇。♀」

母親貼著她的臉頰,輕輕地笑︰「梅姑可是父親第二個小寶貝。」

曾念薇知道的,母親最喜的是蘭花。而她姐姐的小名叫蘭姑。

听到父親喚她梅姑,心底所有的不安和心酸,泉涌而出,眼淚鼻涕一個勁兒地往外冒,曾念薇怎麼也控制不住。哭著哭著,又想起早逝的雲氏,和如今處境堪憂的姐姐,便更是一發不可收拾了。

曾啟賢看曾念薇哭得肝腸寸斷,徹底沉了臉。

王雪娥知道曾念薇因落水的事,對她有怨,可她沒想到曾念薇會在此時鬧事,竟然在曾啟賢面前哭得如此傷心。

王雪娥雙耳被哭聲震得嗡嗡直響,心里恨不得馬上過去堵了曾念薇的嘴,叫她再也發不出聲音。

她深吸一口氣,笑容和善地勸著曾念薇︰「薇姐兒怎麼了?剛剛還好好的怎麼這會兒哭得肝腸寸斷的?」

王雪娥擦掉曾念薇臉上和成一團的眼淚鼻涕,輕聲安慰︰「怎麼了?這莫不是見到父親太過開心了?」

「好了,薇姐兒別哭了哦,再哭就變成小花貓了,那樣就不好看了。」

王雪娥又是哄又是抱︰「母親那里還有你最喜歡吃的椰女乃冰絲砂糖裹小金桔。♀」說完,看向一旁的大丫鬟青梅,「還不趕快去拿來。」

半刻鐘的時間,花廳才消停下來。

畢竟是六歲的女童,鬧騰了一場,曾念薇也哭累了。最後捧著一罐青花瓷白底裝著的椰女乃冰絲砂糖裹小金桔,歪在曾啟賢懷里,有一下沒一下地抽泣著。

一眾人被曾念薇哭得心神俱疲。

從前只知道四姑娘性子霸道蠻橫,又沖動暴躁,整一個小火藥包。誰點著了能跟誰拼命。

如今眾人都長見識了,四姑娘不但是個小火藥包,還是個小哭包。眼眶一紅嘴巴一扁,眼淚鼻涕齊齊往外冒,哭聲能震得耳膜嗡嗡亂叫。

曾念薇也是很冤的。

上一世她是打落牙齒和血往下吞,倔強了一輩子。

只是剛才,惶恐不安,遺憾又委屈,欣喜又激動,一大波復雜的情緒把她淹沒了,一下不能自已,才哭得如此狼狽。

小姑娘原本哭得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了,畢竟她六歲的小身體里裝得是一個成人的靈魂。可看到眼前王雪娥一眾人怎麼也掩飾不了的黑沉臉色,她改變了主意。

曾念薇歪在父親懷里,貪戀地汲取了父親寬闊的膀彎里的溫暖,一下一下地抽泣。

曾啟賢雖是幾個孩子的父親,可畢竟沒有親自帶過孩子。在他印象里,孩子們都是乖巧懂事,不用他去操心。唯一讓他頭疼的便是曾念薇,最是刁蠻任性。

在他的認知里,連一向倔強又霸道的曾念薇都哭成這樣,必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王雪娥也料到曾啟賢的想法,臉色更是不好看。她進門來這幾年,千辛萬苦地操持文青院,對曾念薇更是下了十二分的心血。今天曾念薇翻臉不認人,又哭又鬧,把她這幾年來好不容易樹立的慈母形象毀于一旦。

曾啟賢輕輕順著曾念薇的後背,由于沒有哄過孩子,整個姿勢顯得有些僵硬。

「梅姑這是怎麼了?怎麼哭成這樣?」曾啟賢問道。

他目光四下掃了一圈,接著句︰「受了什麼委屈了?與爹爹說,爹爹為你出頭。」

曾念薇抽抽噎噎的,心里感動得一塌糊涂。她知道,父親向來是剛毅內斂的人,極少說些軟話哄人。如今父親發了話,她心里卻有些過意不去。

剛開始她哭,的確是情緒失控,可後來,就有些算計的意味在里頭了。沒錯,她就是要把王雪娥在人前一派賢妻良母的形象,撕裂一道口子。

曾念薇抬頭,偷偷地看了一眼王雪娥,又偷偷地看了一眼父親,抽抽噎噎復又低下頭去,沒有說受了委屈,也沒說不受到委屈。

可她這些小舉動,沒逃過在場所有人之眼。

王雪娥氣得吐血,卻又不得不賠著笑臉,道:「薇姐兒有什麼委屈,盡管說出來,母親自也會為你做主。」

話一落,曾啟賢一個眼風掃過來。王雪娥臉色全白了,心里恨得滴血。

曾念薇自是看到了王雪娥的神情,心里正痛快著。看來,父親與王雪娥之間,也並沒有眾人所說的那般深情。這樣也好,便于她對王雪娥出手。

曾念薇知道不能一下子掰倒王雪娥,她見好就收,低低道︰「父親,梅姑沒有受委屈。」

她頓了好一會,才又接著說︰「是梅姑,梅姑見到父親,太過開心了,一下不能自已。」

曾念薇是真的想念父親,這一點,是真正沒有摻雜著算計。

小女童猶如琉璃般澄透的眸子,定定地看向自己,眸光干淨純粹,細細碎碎地折射出璀璨的光亮。

曾啟賢心里一動,幾不可聞地又嘆了口氣。伸手模模曾念薇腦袋,道︰「如此便好。」

「若是心里有委屈,隨時都可以跟爹爹說。」他又道。

曾念薇點頭。

每個人都有自己理解事情的方式,聰明人說話,向來不需要說得太滿。有時候說得太直白,反而落了下成。

就像這一次,她雖然並沒有說自己受了委屈,可言語舉止卻明顯地指向王雪娥。這樣一來,讓父親更加相信她是受了委屈,能讓向來跋扈的自己有冤不敢訴的,必定是大事。

人們都願意相信,孩子是不會撒謊的。而王雪娥的地位更是微妙,她是繼母。

她這樣一鬧,使得王雪娥慈母的形象大跌,又在父親心里種下一顆質疑的種子。

至于她受沒受委屈,如此一鬧,現在可完全由她說了算。對于王雪娥落入她手中的第一個把柄,她要慢慢籌劃,再還她一份大禮。

說到底這件事,賭的就是誰在父親的心目中地位更重。

這一局,她贏了。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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